“人之初,性本善,習相近……”
方唐鏡被一陣稚兒的朗朗讀書聲喚醒,不禁暗暗自責。
怎的又睡過頭了,竟是連才起蒙的孩子都不如。
人果然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動物,這才恢複秀才功名不到半月,自己就放松了,實是不該,需知秀才隻是功名這條長征路上的第一步,革命尚未成功,自己仍需努力才對。
深吸了一口氣,方唐鏡起身下床。
到院子裏提了一桶冷水抹了一把臉,然後便開始了一天的晨練。
回到江泉縣,方唐鏡直接就回了方家村,縣衙裏縣丞主簿還在天天守株待兔,方唐鏡可不想跟這些人打交道。
讀書人,自然是以科舉爲本,方唐鏡深知自己今後不會有多少完整的時間讀書,于是給自己制定了嚴格的學習計劃,能盡快補一點是一點。
早上就是一邊跑步一邊讀書的時光。
步出大門,左邊的學堂正在大興土木。看樣子是要建成一個可容納兩百多人的大學堂,這在花山鎮也算得上是頗大的手筆了。
原本方唐鏡吩咐老族長把自己家改造爲學堂供村裏的孩童進學的。
不過老族長顯然另有打算。
老族長是相當有頭腦的,方家村若是能大興,離不開方唐鏡的扶持。
可若是方唐鏡沒有家在方家村,關系自然而然就會疏遠許多。
因此老族長不僅沒有把方唐鏡的家改造成學堂,還大大的修繕一新。
又添了不少家俱,使方唐鏡家成了整個村最豪華的“豪宅”。
同時,爲了讓方唐鏡把根留住,還把方唐鏡老爹的墳墓重新也修繕了一番,靈位供入了方家祖祠,可謂是考慮得十分周全。
當然,老族長也沒有忘記方唐鏡的意願,把方唐鏡家左邊的一處荒園改造成了學堂,一來可以沾沾方唐鏡的文氣,二來也算對方唐鏡有了交待。
方唐鏡回來的的那天,甚至村裏還有兩個丫頭主動來家裏服侍,不過都讓方唐鏡趕回去。
一來鄉裏鄉親的,方唐鏡抹不開這個臉;二來這兩小丫頭笨手笨腳,也不會服侍人;三來就是方唐鏡獨立貫了,也不習慣人服侍。
當然,方唐鏡是絕對不會承認,還是覺得兩小丫頭顔值與自己的品味相差太大的緣故。
科舉,八股文是根本,而八股文之前,四書五經是根本,學好四書五經,身體是根本。
所以方唐鏡一邊跑步一邊背書,這個方法還是他上一世的習慣,别人跑步都是耳朵裏塞一個耳機聽歌,他覺得這樣太浪費清晨的大好時光,還不如一邊跑步一邊學習劃算。
不過計劃雖好,他卻忘記了自己這個身份的麻煩。
一個少年成名的松江府第一秀才,注定有大好前途的适齡娶妻少年,長相還如此俊秀,據說還十分有本事,城裏已置辦了兩處房産,簡直就是整個江泉縣最大的金龜婿。
這般少年,大清早抛頭露面的,豈不是專門吸引待字閨中少女犯病的登徒子?
于是在方唐鏡開始跑步讀書的第三天,大清早路上就多了許多羞答答的大姑娘。
一開始方唐鏡還沒在意,隻以爲是村裏的姑娘早起做活計,還十分友好的點頭招呼。
後來就覺得不對路了,如此這般偶遇的姑娘也太多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姑娘都是精心化了妝的。
那脈脈含情能滴出水來的眼神,簡直讓方唐鏡跑不動路,這還怎麽讀書?
朝陽,花香,美少女,這樣的生活不要太美好。
無可奈何的方唐鏡從此之後隻能把自己關在院子裏讀書了,外面的世界實在太引人犯罪。
半個月下來,兩世爲人的方唐鏡終于明白:
上天給他的最大補償并不是那張臉,而是兩世相加的非凡記憶。
半個月時間,他已經能把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連四書集注也是了然于胸。
現在就是不看書他也能順暢地做出八股文來。
當然,以他的水平,也僅僅限于是能做出來。
八股文這東西,是相當講究功力火候的。
以他現在的八股文水平,也就是剛會習作的水平,連童生都考不上的那種。
所以如何提高八股文水平,就是擺在面前最急需的難題。
正所謂名師出高徒,沒有人教,這才是方唐鏡最痛苦的地方。
以他現在的名氣,總不可能拜入某人門下重頭學起吧。
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水平,那絕對無異于是一場災難。
當然,辦法也是有的,比如以遊學爲名,跑到松江府外别人不認識他的地方從最基礎開始學習,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但這個方法明顯行不通,現在整個江泉縣的事務雖說小事不必理會,但許多大事仍是要他拿主意的。
基金會那邊,縣衙六房,三班捕快這些事務,時不時就有人來請示,這些都離不開他統籌處理。
而且據王捕頭傳來的消息,從金華煤礦裏招募來的三百兵丁馬上就要到了,這可是他安全的最大保障,立身之基。
不論哪一方面,他都不能做甩手掌櫃一走了之。
所以,這八股文章的事,必須想一個萬全的辦法解決此事。
還有一個辦法。
既然現在功名已經恢複,他也就可以正常到縣學裏讀書聽課了。
縣學裏有教員,教喻上課,還有定期的考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這樣一來,問題又回來了,若是考八股文自己的文章太差,情何以堪?
因爲還兼着師爺的緣故,或許一次兩次可以找借口逃避,可總不能每次都不參加吧?
想到這裏,方唐鏡就長籲短歎了起來,前身的記憶怎麽就沒法恢複呢?
這貨能十六歲高中院試案首,八股文章想必是極好的。
可偏偏他這部份的記憶自己竟是連一點一滴都搜刮不出來,真真是坑啊!
“方相公在家嗎?”
就在他想得頭大如鬥的時候,有人敲門。
方唐鏡一聽就知道是隔壁學堂新請來的開蒙先生,米中試米先生。
“米先生請進。”方唐鏡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話說起來,這米先生也算是方唐鏡的粉絲了。
米先生是鄰村唯一的童生,考了十餘年沒考上秀才,屢屢折戟在院試這關,今年都快四十了。
跟所有死讀書的書生一樣,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這些年折騰下來,連家裏的幾畝薄田都賣了,仍然是初心不改。
這家夥原來叫米什麽沒人知道。
隻知道這厮連續落榜之後便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米中試”。
可見這貨對科舉是多麽的魔怔。
這次他聽說方家村要請開蒙先生,二話不說,直接就背着被褥來了。
用他的話說,能跟松江府第一秀才同處一村,還能時不時見面請教學問,自己下一場是必中的!
上天注定了必中的!
别人問他爲什麽?
“近朱者赤,跟文曲星同處一村,文氣自然就會上身,豈有不中之理!”
簡直對方唐鏡就有一種盲目的迷之自信。
“嘎吱”一聲,大門推開一半,一個激動的油膩中年鑽了進來。
“晚生拜見方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