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每個人的腦子裏,都響起了同樣的聲音!
滿地都是下巴摔碎的聲音!
這……太突然了!
太不真實了,完全違背了常識常規常理!
不可能的!幻覺吧?
這該死的賊老天這麽熱,老子又站得太久,竟然産生了幻覺,完全可以自我諒解!
畢竟人無完人嘛!
人們使勁揉了揉眼,用力地瞪了過去!再看!
吧唧!
每個人的腦海裏,又冒出了另一個異樣的聲音!
多出了滿地的眼珠!
除了幻覺還是幻覺!
這尼瑪幻覺還沒完沒了啦?不要以爲爺們好欺負!再來!
不屈不撓的人群拾起眼珠擦了擦,塞回眼眶。
順帶揀起下巴随手安了回去。
再一次向那該死的幻覺發起了挑戰!
方唐鏡也相當配合的,把另一幅字的作者落款放了出來,方便大家對比。
這下就沒得跑了!
唉呀!
每個人的腦袋裏,又跳出了一個異樣的聲音!
是心從嗓子眼跳出,掉到地上的聲音!
靠!還讓不讓人活了。
人們手忙腳亂地将心吞回肚子裏。
他嬢的,不能再懷疑了,不然小命都要被自己玩完了。
确信了,真的不是幻覺,是真的,跟真金白銀一般的真,比珍珠還要真!
李大宗師之前當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祥瑞妙雲紋字幅是最接近原作的真迹。
此認定爲最終判定,任何人不得質疑!
而五福臨門字幅則被判定爲赝品。
同樣是最終判定,任何人不得質疑!
李大宗師也曾問過方唐鏡可有異議,方唐鏡回答是心服口服。
因爲所有人都認爲五福臨門字幅的作者是方唐鏡,所以他作的作品是赝品。
因爲方唐鏡是赝品的作者,所以陸掌櫃和莫師爺的指控成立。
因此方唐鏡犯了九項大罪,乃是“真犯死罪”,罪無可赦,判“斬立決”!
當然,方唐鏡也曾說過,那幅祥瑞妙雲紋字幅作品才是自己所寫,但沒有人當真。
都以爲他是在開玩笑。
畢竟如此娴熟老練的筆法,至少需要十五年以上臨摹的功底。
方唐鏡此時十七歲不滿,難道他一出娘胎就開始練字?
所以顯而易見祥瑞妙雲紋字幅并非他的作品。
但現在,鐵一般的事實就在眼前,所有人認定的真迹,恰恰就是方唐鏡的作品!
這豈不是說,方唐鏡不但無罪,還有功?
什麽見鬼的九項大罪,真犯死罪,斬立決……全都是放屁!
整條長街上萬人,先是整整呆了半晌,鴉雀無聲!
然後又靜了半晌,落針可聞!
再然後,就突然響起了火山噴發般的歡呼聲!
“好!”
聲音之洪亮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跟除夕夜放的炮仗一樣,轟然炸響,川流不息。
“好一個方相公!”
“好一個臭小子!生生把老子們給耍了,溜猴哪!”
“這小兔崽子,還以爲他要玩完,轉手就吓了老子一跳!”
“小王八蛋,就知道他沒這麽簡單!”
“嬢的,這般不省心的熊孩子,若是我兒子,不把他屁股打腫了我都跟他姓!”
“何止啊!若是我兒子,老子非打折了他的狗腿!”
“他乃乃的,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麽個妖孽兒子來!”
“還是妖點好啊,生兒子就要生這樣的!”
“該死的王二狗呢!?咦,抓住他,别讓他跑了,要讓他當面吃土來着!别跑!”
人們親昵的笑罵着,就跟罵自家的子侄一般,毫不見外!
這就跟自家的熊孩子在外邊打架是一個道理。
兩孩子都鼻青臉腫,家長都嚷嚷着回家要往死裏揍,實則到了家就掏出一個雞腿獎勵,誰讓自家孩子争氣,打赢了呢!
幾家歡喜幾家愁。
有人歡喜有人憂。
李大宗師的一衆親随們之前十數雙手伸出,正要将方唐鏡從桌上拽下。
此時全都定格在了半空,在外人眼裏,如同一尊尊歡呼的雕塑。
所有人的嘴巴都能塞進一頭牛——太不敢置信了,地獄和天堂隻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
所有人的眼睛裏都彌漫着屈辱的淚水——都抓到衣角了,就差一個用力而已啊!
他們現在知道了,方唐鏡根本就沒想着玩什麽擒賊先擒王,更沒想過逃走。
方唐鏡從頭到尾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跑到這張桌子上揭露真相,就這麽粗暴簡單!
他成功的玩殘了所有人!
看着方唐鏡批着春光外洩的露背裝一臉寂寞的仰望蒼天,所有人都無語了!
尼瑪的這還是人嗎?
用自己的小命來開玩笑,這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嗎?
“啪”的一聲脆響,那刀斬方唐鏡的親随狠狠扇出了一記耳光。
當然,他扇的是自己,五根手指印凸在臉上!
太紮心了!如果當時自己再快那麽一點點!
“咚咚咚咚”四名組成刀陣的親随捶胸頓足。
如同死了娘老子!他們當時隻要再踏前半步!
“格格格格”,一陣骨骼的暴響發出,書辦雙手如托千斤重物,緩緩高舉過頭,成雙手擎天之狀。
“長生天啊!小人祖祖輩輩信奉您老人家,能不能打個商量,給俺們脫魯忽察爾家族一個面子,開開眼!劈死這裝斃犯,小的給你磕頭了!”
書辦匍匐在地,以頭搶地,哐哐作響。
所有人裏,隻有莫師爺一言不發,整個人坐在地上,如同一條被抽了脊梁骨的狗子。
莫師爺不哭不笑,隻是雙目無神,毫無焦距地看着方唐鏡的身影。
哀大莫過于心死。
象方唐鏡這樣的妖孽,他再提不起半點對抗的心情,而且畏懼莫名!
他知道,自己一輩子都别想着與這樣的人齊肩,連望其頂背都是一種奢望。
另一位原告,陸掌櫃雖然仍然是在“昏迷中”,眼角卻是有嘩嘩渾濁的老淚,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淌,片刻間就打濕了前胸!
悲傷逆流成河!
跟這樣一個天才鬥,陰招歪招茅招使盡,滿肚子的壞水都潑了進去,仍然沒有半分赢的可能。
沒指望了,這輩子都沒指望了,現在是時候想着怎麽面對東主的怒火了,但願還能有一條活路……吧?
已經擠進圈子裏的徐鵬舉和朱胖子兩人,高興得找不到北,笑得眼睛都合不攏了。
由于無法發洩心中的情緒,兩人不自覺地摟抱在了一起,又喊又跳。
彼此的口水濺了對方一臉。
他倆最是清楚之前的兇險……
隻要慢上半步,此刻站在桌上的就不是方唐鏡本人,而是方唐鏡本人的人頭了!
兩人跳了好一會,卻又突然分開。
嫌棄地看了對方一眼,老子怎麽會被一個大男人摟着那叫一個忘乎所以,呸!
李大宗師一臉鐵青,額頭青筋暴突,如蚯蚓一般蠕動起來,顯示出了他内心無比的憤怒。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既然他方唐鏡明知自己的字迹才是真品,爲何不早作說明,分明就是在戲耍官府,戲耍朝廷,欺君罔上,不可饒恕,不可饒恕……”
似乎,是你自己戲耍了自己吧?李知府無言地歎了一口氣。
整個現場,可能唯一還保持幾分清醒的就隻有李知府了。
他雖然目睹了這一場跌宕起伏的鬧劇,但說實在話,他隻當是在看狗咬狗了。
因此倒還算得上旁觀者清,于是出言提醒道:
“李大人,方唐鏡之前确有說過那幅‘瑞祥妙雲幅作品’是他所書,隻是,隻是……唉!”
深吸了一口氣,李大宗師恢複了三分冷靜,回想當時的情形,似乎,好象,方唐鏡是有說過的!
把今日種種串聯起來想,李大宗師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許多。
方唐鏡實是有備而來!
再想到此子居然三番五次的逃脫自己設下的毒計,真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
如此人物,即便是不能科舉,也不可能埋沒得了的,他日必是國之棟梁!
朝廷的棟梁,豈不就是甯王的勁敵!
此子越是有能耐,越是要盡早除之!
他現在還是無根之萍,無依無靠,白丁之身,無根無基,此時正是鏟除的最佳時機。
假以時日,此子便會野蠻生長,迅速長成參天大樹,再想除之,便難如登天了!
退一萬步說,哪怕此子皈依了甯王,也是萬萬留不得的!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讓此子消失在這個世間!
這個世上,有自己一個姜尚,諸葛亮式的人物就夠了,不能再多一個,半個都不行。
李大宗師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精神煥發,重新振作了起來!
李大宗師面上帶上了冰河解凍般的和醺春風,大聲道:
“現在,我宣布,方唐鏡,無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