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霍禦風這個人,烏薩婧是知道的,畢竟那個傳聞中骁勇善戰的戰神,可是去過西域的。能讓那樣鐵血的男人不顧面前還有人,就展露出那麽痛苦的表情,可見霍禦風是真的壓抑的再也無法了才會如此。
也可見,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是真的愛慘了薩塔濃。
作爲一個母親,自然是子女的幸福被母親們看得極重的,能有一個男人,還是個極其優秀的男人愛着自己的女兒,哪個當母親的不高興呢?但烏薩婧現在卻很憂慮。
當她說出來她并不知道解藥的事情的時候,霍禦風那樣痛苦簡直就是崩潰了。而她這個母親同樣不好受。她拯救不了女兒,因爲她對鏡花水月一籌莫展,她更不能讓塔陽真的将雙眼挖出來,誰也不能證明塔陽的雙眼真的就能救治塔塔。
若一旦失敗,那麽塔塔還很有可能會背負上狼子野心,弑父畜生的名号。這是烏薩婧決不能允許的。她的女兒,必然是要清清白白的,哪怕是死,也得幹幹淨淨的死去。
烏薩婧現在隻能将全部希望寄予在死人張身上了。
正想着,門外傳來了仆從的聲音:“殿下,塔陽王爺求見。”
烏薩婧回神,拿着書的手微微攥緊,半晌才聽她冷淡的道:“進來。”
塔陽緩緩走進烏薩婧,在此期間,烏薩婧并沒有起身,甚至沒有看塔陽一眼,那樣冷漠疏離的模樣,仿佛眼前的塔陽不是她恩愛幾十年的男子,而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塔陽看着烏薩婧的眉眼,巨大的傷痛瞬間席卷了他的心房,他眼目都漸漸猩紅起來,站在烏薩婧的面前,就那般狠狠的看着她無悲無喜的樣子,好半晌,才終于挫敗的低吼出來:“想讓你看我一眼,現在都已經是奢望了嗎?”
烏薩婧睫毛輕顫,卻并不擡頭,隻是終究開了口:“有話便說吧。”
塔陽倒抽一口冷氣,心口止不住的緊縮着的疼痛告訴他,這個女人的狠和她的愛一樣,一直都是直來直去絕不浪費的。
塔陽忽然心有不甘,颀長的身影欺身而上,猛地壓住了烏薩婧,強迫她看着他的眼,喉嚨中滾動着的嗚咽都極其疼痛:“我們這是怎麽了?你要這般對待我?女兒丢了我一樣難過,你不願見我我可以理解,爲何女兒找回來了,你依然如此待我?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便是如此輕易便能被你摒棄了嗎?”
塔陽太痛苦了,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卻一夕之間如同陌路,非要靠着那溫暖的記憶過活才能維持下去自己的生命,明明已經相愛,卻還要相思,憑什麽?爲什麽?
烏薩婧的眼睛仿若帶着漩渦和魔力,讓塔陽着迷又癡狂。可以往帶笑的眼睛,如今隻剩下冷淡,她道:“也許,這麽多年真的是我們錯了吧?如果當年我不一意孤行,我不任性妄爲,我不強迫你刺激你,也許今日的你會是那爲高權重的皇,你會兒女成群,妻妾無數,你會很快樂,不會背負那萬惡的罵名和指責。”
“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的!”塔陽咬牙切齒的低吼,用臉頰去碰觸烏薩婧的臉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便的平和柔和:“阿婧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的。哪怕當年你沒有做出最後的事情,你也該知道的,我騙不了自己多久的,若那個時候你不來,我們沒有那一夜,我也等不了多久的。”
“若你那時候真的愛上别人,或者和别人成親,我會不甘,我會發狂的。爲了你,我什麽都能做出來。明明我們之間就應該是相愛的,就要在一起,爲何今日卻要走到這般田地?”
烏薩婧的眼眸也終究是忍不住的泛出了淚光,忍了又忍,她卻猛地移開目光不看塔陽,隻是冷淡的道:“便這樣吧,還能追究什麽呢?我們兩個選擇都爲自己的自私付出代價了。我們的女兒,受了那麽多苦,現如今更是危在旦夕,我們不能因爲我們的愛,而讓塔塔那麽痛苦,這不是當人父母該做的事情。”
“這麽多年了,我們也該長大了,不可在一意孤行了。我們給太多人帶來了太多麻煩和困擾。當年塔塔那般阻止我們,那般厭惡我們的關系,我都依然不願意離開你。我那時候自私自利,隻想到自己的情愛和心意,卻忽略了我的女兒,從塔塔失蹤後,我每每想起來都會心如刀絞。”
“我們愧對這個孩子!我們給了她生命,卻也僅僅是給了她一條命而已!除此之外,我們什麽也沒有爲她做過。我們憑什麽要讓我們的債落在我們的女兒身上?我們怎麽能依然顧我的自私下去,讓我們可憐的女兒去承擔别人的白眼指責和唾棄?”
烏薩婧說道這裏,已經是面色通紅,雙目含淚,羞愧又自責的哽咽道:“那個孩子,她在還那麽小的時候,便知道了禮儀廉恥道德規範。她不願意她最愛的母親是那人人口中的蕩/婦!她不願她孺慕的伯父,是人人口中那通/殲弟妹的畜生!”
“她有什麽錯?我們怎麽會那麽糊塗,在那個時候,竟然那般忽略她,忽略她心中的恐懼和不安?以至于當我們失去她後,我隻要想到我的女兒可能會怨恨着她的生身父母而死去,從而永遠不原諒我們,就是下輩子,我可能也見不到我的女兒的時候,我這心呐……”
烏薩婧死死的揪着胸口衣襟,淚水在眼角滑落,與近在咫尺最深愛的男人哭泣道:“我這心,便痛的不可抑制!便沒有一絲安甯!便恐懼的惶惶不可終日!”
“塔陽!我們放過彼此吧,我們多愛一點那個孩子吧!我們不能再讓塔塔想起她小時候的苦難和辛酸了。我們别再自私下去了,我們的愛經曆那麽多年,早已密不可分,早已融入骨血。所以,哪怕我們分開,我也依然愛你,你也依然愛我,可是我們的女兒該如何呢?你忍心讓我們的女兒早在街上被人诋毀身份,咒罵父母,嫌棄厭惡嗎?”
“你願意我們的女兒有朝一日登上大寶,卻被底下群臣用母親不潔,父親不詳這樣的話來質疑身份嗎?你願意嗎?塔陽,你願意這樣嗎?”烏薩婧一聲一聲的質問,終究是個女子,在心愛的男人面前,在如何強大,卻也會哭泣。
塔陽渾身的血,都幾乎凝結!
他雙眼瞪大,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就連哭都那麽美!他怎麽能不要她?他怎麽能舍得離開她?
可她說,他們要爲女兒而分開……
他愛他的女兒嗎?愛!愛極了那個他唯一的孩子!愛極了她爲他生下的孩子!
塔陽雙眼通紅,眼底的痛混合着那血氣,簡直要破碎了眼球,一寸寸撕裂着他的情感和理智,他重重地将唇落在烏薩婧的唇上,狠狠的撕咬一番,鼻息相抵的怒問:“不是因爲不愛我了才要和我分開?”
烏薩婧鄭重回答:“不是!我愛你,你知道的,永遠愛你。”
塔陽又問:“可你抱了塔烈!”
烏薩婧面上露出凄涼:“我隻能那樣做!因爲那是塔塔願意看見的!我的女兒從懂事開始就問我,爲何不和阿爹在一起?爲何不看阿爹?母王不喜歡阿爹嗎?母王爲何不親親阿爹?塔陽,我忽略了那孩子那麽多年,她心裏的疑問和惱怒,會随着她年齡的增長而變成憤恨,會變成對父母的質疑和怨恨。”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忽略塔塔了。她要什麽我要給她,因爲我愛她,我失去了她六年,我怕極了,我怕我還會失去她。所以她想要看見她的母王和阿爹相親相愛,想要看到我愛重她的阿爹,那我就必須做到!”
塔陽慘烈一笑,強忍着那快要因痛苦而爆裂的心髒,問:“所以,你是要和塔烈真正的在一起了?”
沉默……
長時間的沉默!
塔陽忽然便将頭埋進了烏薩婧的頸窩,似妥協似委屈又似威脅的低吼道:“不要碰他!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你可以做你想爲女兒做的一切,但不要碰塔烈!”
烏薩婧重重地閉上眼睛,到底是沒忍住擁抱住塔陽,答應了他。
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真的就最後一次擁抱塔陽了。然後,她和塔陽,便要真正的分道揚镳了。
從此,她要摒棄她愛的,放開她苦苦堅持了多年的。
從此,她要爲了她的女兒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