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晚缇上了兩步樓梯,夏風的聲音又自身後響起。
她回頭看他,“還有事?”
夏風笑嘻嘻地說,“十幾分鍾前,老夫人打了電話來,說她今晚來南苑跟你一起住。這會兒,在來的路上了。”
“……”
溫晚缇怔了一下。
旋即想到在南城酒店碰到的林姗姗。
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回到主卧室,溫晚缇從包包裏拿出在藥店買的試紙進了洗手間。
試的時候,她有點緊張。
但并沒有猶豫。
當看見試紙上呈現出兩條杠時,她的呼吸蓦地一窒。
腦子都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中獎了。
本來還以爲,是這段時間的心情原因導緻了大姨媽的遲來。
她回憶着,從和陸靳宸結婚的這些日子,除了兩次沒有做防護措施之外。
其餘時候,都做了防護措施的。
而且,那兩次,不應該。
吸了口氣,溫晚缇不禁懷疑,這試紙是不是有問題。
她又撕了一個試紙,再試一次。
結果和第一次一樣。
溫晚缇摸着自己的小腹,一時間,心裏百味雜陳。
在洗手間裏好一會兒,她起伏得厲害的心情才被自己壓下去了一些。
把用過的試紙和袋子等物,一并裝進垃圾簍裏。
提着下樓去扔。
這件事,她暫時不想告訴任何人。
她要好好的想想。
自己現在的情況,能不能留下孩子。
提着垃圾下樓,正好被張媽看見,迎上來要接過她手裏的垃圾袋去扔。
“少夫人,以後你喊我一聲,扔垃圾這種事不用你親自來。”
溫晚缇笑笑,無所謂的語氣,“張媽,你去忙你的吧,我正好想到院子裏走走,奶奶一會兒就到了,我等着她老人家。”
聽她這麽說,張媽笑着點頭,“好。”
出了客廳,一陣夜風拂耳,似乎把溫晚缇混亂的大腦給吹得清醒了些。
她放緩着腳步,提着垃圾到朝大門口走。
走到門口,夏風要幫她扔垃圾,被她拒絕。
扔了垃圾,她也懶得再進别墅。
就站在别墅外面的玉蘭樹下,吹夜風,醒腦。
大腦十分清醒的時候,溫晚缇又想起初二那年,她察覺到自己的問題,經過幾天的掙紮後,在某天,鼓起勇氣走進心理診所。
那時,國人看心理醫生的還不多。
多數人對于看心理醫生都是排斥的。
那個醫生問了她幾個問題,然後讓她做一套心理測試題。
測試結果,重度抑郁。
醫生對她進行了半小時的心理輔導。
原本是想讓她第二天帶着父母再去一次的。
可在心理輔導的過程中,得知她的情況後,醫生讓她帶着哥哥再去一次。
她怕哥哥擔心,并沒有把自己重度抑郁的情況告訴溫凱。
那段日子,她每天都活在煎熬,絕望,掙紮等痛苦中。
她萌生過無數次的輕生念頭,但每一次,都被自己強自壓下。
她記得自己最想自我放棄的那次,是姜麗梅問她要錢。
那個女人,從她有記憶開始,就沒有對她好過,沒有給過她一丁點的母愛。
更别說給她錢了。
别的小孩子在享受童年快樂的時候,她不是在撿廢品,就是在找廢品,賣廢品的路上。
可是,她賣了廢品的錢,還要被姜麗梅拿走。
一分不給她留。
她學會藏錢,不把錢拿回家,藏在她的秘密基地。
那一天,姜麗梅把她堵在校門口,讓她把攢的錢給她,說要給她哥哥買房子。
她自是不信。
姜麗梅對她哥哥也并沒有多好。
她拿着錢,隻會去讨好林家的人,所謂的贖罪。
因爲她的拒絕,姜麗梅在學校門口,當着無數的學生家長,揚手就要扇她耳光。
她當時沒有躲閃的心思。
靈魂裏透出深深的絕望,她不想再面對這些不想看見的人。
她想解脫。
她在姜麗梅揚手的時候,甚至冷漠的閉上了眼睛。
然。
火辣的巴掌沒有落到臉上。
有人截下了姜麗梅落下的手,少年冷沉的嗓音響在面前。
那一刻,于溫晚缇而言,不是溫暖不是救贖,而是難堪。
她想逃避眼前的一切。
她沒有再看一眼姜麗梅,也沒有看那個攔住姜麗梅巴掌落下的少年。
更沒有看,站在少年身後,看笑話的林姗姗。
她拔腿跑了。
身後有人喊了聲,“溫晚缇。”
她聽不見他聲音裏是急切,還是憤怒,又或者,有着其他情緒。
那聲音過後,林姗姗的聲音響起。
她說了什麽,溫晚缇不知道。
她也沒有一直用跑的。
跑出人群,跑了十幾米後,她就停了下來,不知目的的往前走。
走到天黑,她還在往前走。
那兩天溫凱去了國外參加競賽,沒有人會等她回家。
她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覺的,她走到了遊樂場。
雖是晚上,但遊樂場裏燈火通明,歡聲笑語,親子天倫。
無一不令她羨慕,卻又覺得,自己可能真是不配擁有的。
她自我懷疑,自我否定,自我折磨。
在遊樂場外面站了一會兒,她又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程,她走到了遊泳館門口。
擡頭看了一眼,她邁步進去。
老闆娘不在,工作人員跟她也大多熟悉。有個阿姨熱情的告訴她,這幾天的廢品挺多的。
她說自己今晚是來遊泳的。
換了泳裝,她縱身躍入遊泳池,可能是水太涼,她忍了一路的委屈和痛苦,在觸及到水的時候,終于化爲酸澀,凝爲淚滴,從眼裏流出,融入遊泳池裏。
越哭,她心裏的絕望就越深越濃,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黑洞裏。
沒有光亮,沒有出口。
她突然疲憊得沒有一絲力氣,不想活了。
眼一閉,她将身子沉入池底。
她發狠的想,她要是死了,那些恨她的,欺負她的,不喜歡的人,會不會生出一丁點的内疚之心。
姜麗梅那個女人,會不會後悔從來沒有對她好過。
可是,她在池底不到兩分鍾,手腕突然被一隻大手抓住,有人在她耳邊說,“溫晚缇,你瘋了。”
她沒睜開眼睛,隻是掙紮着,不想讓他多管閑事。
奈何力氣不如那人。
她被強行拖出水面,拖到岸上。
她擡手擦了把眼睛,擡眼看去,就見那人青黑着臉,咬牙切齒的沖她吼,“馬上去換衣服,不許再下水了。”
她看着他眼底翻滾的怒意,看着他額頭的突起的青筋。
心裏,竟然莫名的想笑。
“你還敢笑。”
那人被她氣得肺都要炸。
溫晚缇笑望着他,隻是,她的眼裏凝着嘲諷,“你不守着你的林姗姗,管我是笑是哭。”
“先去換衣服,今天晚上,我還就是管定了。”
他見她不動,又把她拉到女更衣室門口,把她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