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靳宸的眸底掠過一抹深色,薄唇輕啓,嗓音低緩的道,“你先看了,我再跟你解釋。”
不打開,看見的隻是白紙。
可傻子都知道,陸靳宸不可能拿着一張白紙。
讓看内容。
溫晚缇猶豫了片刻,接過紙,打開。
目光觸及紙上的文字,她的臉色就變了一分。
這種東西,她當年離開南城前,就自己做過。
真的不陌生。
一目十行的看完,溫晚缇擡頭,陸靳宸的眼神正等在那裏。
視線相撞,他深眸裏湧進她看不懂的情緒。
或者說,是不想懂。
因爲她很快的就避開了他的視線,垂下眼眸。
“阿缇,這是當年我找人做的DNA親子鑒定結果。”
“……”
溫晚缇不說話,捏着紙的手指緩緩收緊。
頭頂上,男人低啞的嗓音裹着複雜情緒,“是你和鳳阿姨的親子鑒定。”
溫晚缇縱然剛才已經猜到了結果。
可聽見他這話,心還是狠狠一窒。
身子僵滞着,低垂的眸,不肯再擡起。
陸靳宸見她不說話,也不擡頭看自己,他心裏的内疚更濃。
朝她伸手過去,又喊了一聲,“阿缇。”
溫晚缇卻突然擡頭,泛着濕意的眸子迸射出冰冷的光芒,“你給我看這個想做什麽?讓我感激你替我找到親生母親嗎?”
“阿缇。”
陸靳宸的聲音變了一分。
極力克制着情緒。
溫晚缇擡頭望天花闆,她不想哭。
可是,胸腔裏一股熱意橫沖直撞,她說,“陸靳宸,我現在什麽都不想知道。”
“爲什麽?”
陸靳宸的眸底劃過痛楚。
但也隻是轉瞬即逝,很快的就恢複如常。
“不爲什麽。”
溫晚缇的唇邊泛起一抹冷笑,“你就當我這人生性冷漠。”
她說完,轉身就走。
“阿缇。”
陸靳宸的聲音響在身後。
溫晚缇沒回頭的快步出了客廳。
她走到門口,一個保镖迎上來,恭敬的說,“溫小姐,爺讓我送你。”
陸靳宸沒有追出來。
溫晚缇看着眼前的保镖,“不用你送,把車鑰匙借給我,我自己開車。”
保镖不敢決定,“溫小姐,爺說……”
溫晚缇越過他,繼續往外走。
保镖見狀,眼裏閃過一抹急切,又追上她,“溫小姐,你去哪裏,我送你。”
“不必。”
溫晚缇冷聲拒絕。
掏出手機,打開軟件要打車。
保镖連忙把鑰匙遞給她,“溫小姐,車鑰匙給你。”
溫晚缇轉頭看她一眼,接過他遞來的鑰匙,“謝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保镖看着溫晚缇開車上路,連忙撥打陸靳宸的電話。
“爺,溫小姐自己開車走了,不讓我送。”
“你帶人開車跟着她。”
夏風在孤兒院那裏幫忙辦劉院長的後事,陸靳宸不放心溫晚缇一個人。
白長風的忌日快到了,白家那邊蠢蠢欲動。
他不可能不讓人保護她。
“是,爺。”
溫晚缇開着車駛出别墅區,後面就跟上了尾巴。
她不知道陸靳宸和白家的恩怨,更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白家盯上了。
她并沒有開車回酒店,而是一路駛出市區,往上山的方向。
跟在她後面的人正準備在車輛稀少的道路上攔下她,就被後面兩輛車超了車。
那兩輛車超過他們之後,一輛駛到溫晚缇的車前面。
另一輛在她車後緊跟着。
形成保護形式。
見沒了機會下手,那人隻好減速,撥打電話。
溫晚缇不是第一次來到鳳靜之的墓前。
許多年前,她曾來過。
當時是以綁架犯女兒的身份,來這裏跟鳳靜之道歉。
她再次憑着記憶找到鳳靜之的墓碑前,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墓碑上的女人,還是當年她來時那麽年輕漂亮。
地上還放着兩束花,看樣子,沒超過一周的時間。
墓碑上的字,卻變了。
她記得,之前是刻的林富生愛妻幾個字。
此刻,墓碑上刻着‘慈母鳳靜之之墓。’
日期,是她離開南城後不久。
落款上的名字,有林希澤,單如月和她。
溫晚缇的目光落在她自己的名字上。
淚水無法自抑的滑出了眼眶。
她抿緊了唇,顫抖的手指撫上墓碑上女人溫柔含笑的眉眼。
想到那些年,姜麗梅對自己的打罵,以及林姗姗對自己的怨恨陷害,林希澤對林姗姗的護短,對她的警告。
還有陸靳宸,他永遠站在林姗姗旁邊,要麽護着林姗姗,要麽冷眼旁觀。
即便是那幾次他救她于危險,也從來不曾當着她的面,說過林姗姗一句不是。
她從一開始的無聲落淚到委屈低泣,最後,失聲痛哭。
自己也分不清,是難過于媽媽的慘死,還是難過于自己從出身就被調換,被仇人虐待,又或者,是單純的難過那些年的委屈。
即便當初離開南城,她一個在異國他鄉,也不曾這般失聲痛哭過。
因爲當時她懷着孕,又抑郁症複發,她不敢讓自己去難過。時刻都提醒自己,要開心,要好好的,要讓腹中寶寶健健康康。
今天早上林希澤打電話,她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她不想見他。
所以,她挂了電話之後,他再打,她就不再接。
哭了好久,她的情緒漸漸的平定下來。
擦了把淚,擡眸,看着墓碑上的女人,她嘴角顫了幾顫,哽咽的喊出一聲,“媽媽。”
媽媽這個詞,有多少年不曾真心實意的,從溫晚缇的嘴裏喊出來。
她已經不記得了。
有人說,幸福的童年能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來治愈。
她曾經并不這樣認爲。
她覺得,自己的那些傷痛,用一生,也治愈不了。
她是被姜麗梅傷害了一次又一次之後,才從心裏排斥她,不願意再把她視爲親人。
被林姗姗傷害了無數次之後,她對林姗姗的恨,也終于可以跟林姗姗對她的恨相比了。
可是,有個人。
她卻無法做到單純的恨。
她恨姜麗梅,恨林姗姗,都能恨得純粹,不讓自己痛苦。
可恨那個人的時候,她像是掉入了泥濘中,越掙紮,便陷得越深。
離開南城的那一天。
她就在心裏發誓,要放下過往。
放下執念!
這幾年在國外,她做到了。
有風拂過耳畔,吹起她幾根發絲。
輕柔得讓她生出幻覺,她又擦了擦眼淚,對墓碑上的女人輕聲說,“媽媽,謝謝你給了我生命。”
她是一個好母親,從她對林姗姗的疼愛就知道。
她也是一個好人,善良而勇敢的女人,若非如此,那人不會欠下她的救命之恩。
或許,這是天意,命運的安排,有些人和事,注定了無緣!
“阿缇,對不起。”
頭頂上,一道心疼自責的嗓音響起。
溫晚缇纖細的身子蓦地一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