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
“滾!”接着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珠翠捂着臉小聲的嗚咽着出了軒宜殿的門,門口的侍衛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冷漠的轉過了頭。
“珠翠姑娘這是去哪啊?”服侍在完顔沖身邊的一個年長些的侍女領着另一個侍女走進軒宜殿的大門。
“阮姑姑好!”珠翠捂着側臉,将頭壓的更低了,說話的聲音有些悶,帶着濃重的鼻音,一聽就是剛剛哭過。
正殿的門被人推開,環配站在門口笑嘻嘻的說道,“阮姑姑來了,您快進來,别理珠翠,就她小性,剛惹了我們主子生氣呢!”
透過開着的門看見沈樂君趴在桌子上,她伸着手胡亂的揮動着。
阮芳看見沈樂君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又看了一眼珠翠,勸慰道,“珠翠姑娘,咱們做奴才的,哪少的了挨主子幾巴掌啊,回頭跟主子認個錯就是了,我看王妃很是寵着你們兩個呢,不會真生你氣的!”
珠翠低着頭吸了一下鼻子,捂着側臉小跑了出去。
“哎,還是年輕臉皮薄啊!”阮芳看了一眼珠翠離去的身影,轉身進了大殿,“環配姑娘,這個是殿下囑咐我送過來的醒酒湯,一會給王妃喝了吧!”
“是,有勞姑姑了!”環配服了服身,伸手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醒酒湯。
“大年夜還得勞煩姑姑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我替我家主子謝謝您了!”環配将醒酒湯放在桌子上,轉身對阮芳客氣的說道。
“咱們做奴婢的辛苦點無妨,别讓主子丢臉就好,按說你和珠翠都是貴妃娘娘調教過的,這點應該比我們這山村野婦要做的好才是!”阮芳笑着說道。
“是,姑姑教訓的是,等主子醒了,我們一定好好的勸慰幾句!”環配謙遜的彎了彎腰。
沈樂君突然側過身幹嘔了幾聲,瞬間屋裏充滿了酒味。
阮芳厭惡的用手絹捂着鼻子,“行了,該傳達的我都說了,你們好自爲之吧!”
環配忙活着給沈樂君倒水,匆忙喊了聲,“那我就不送姑姑了,姑姑慢走!”
等阮芳和那小丫鬟出了院子,環配忙走過來關上了正殿的大門,回身坐在了地上,伸手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瞧你這點膽子!”沈樂君坐直了轉過身來,那人卻不是沈樂君而是珠翠,她哈着嘴,剛聽阮芳來就灌了兩口酒,沒想到這酒這麽辛辣。
沈樂君穿着珠翠的衣服,避開了巡邏的侍衛,從一株大樹下的草叢裏拿出環配給她準備好的包袱系在身上,趁着巡邏的間隙,避開暗衛向馬棚溜去。
眼看再穿過後花園就能到馬棚了,遠遠的涼亭裏站着一個人,那人站在月光下擡頭看着天上皎潔的月亮,微微有些出神。
沈樂君顧不得細看那人是誰,尋着樹木的陰影一點點向馬棚裏溜去。
突然,那亭子裏的人轉身看向沈樂君藏身的大樹,說道,“我要是你,絕不幹這樣的傻事!”
沈樂君的身子一僵,但還是心存僥幸,她藏在大樹後面,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不會被那人發現的,卻聽涼亭裏的人又說道,“現在最好的就是以不變應萬變,沈姑娘!”
沈姑娘三個字如同一道閃電劈中沈樂君,她沮喪的歎了口氣,慢慢的從樹後走了出來,仔細看才看清涼亭裏的人,竟是風月樓的岚衣。
“岚衣公子!”沈樂君驚呼一聲,然後向涼亭走去。
“沈姑娘!”岚衣溫和的笑了笑,一身青色長袍上傾瀉的月光散射出淡淡的白色光暈,一張清俊無暇的臉帶着溫潤的微笑,讓人忍不住的想靠近,放下心裏的戒備。
“你,你怎麽在這?不會是在等我吧?”沈樂君收回打量的目光,走到涼亭柱子之間的木頭闆凳上坐了下來,“是怕我又連累他嗎?”
岚衣嘴角的笑意加深,露出兩排潔白無瑕的牙齒,他轉過身看向月亮,“我是怕姑娘又受到無畏的傷害!”
沈樂君擡頭看向岚衣,白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順着下巴優美的曲線流淌下來,在喉結處滾了個圈又流進領口青色披風的繩結裏。
“如果我今天不逃走,恐怕以後更難了!”沈樂君不知怎麽了,面對如此的岚衣,就忍不住将心理話都說了出來,也許她是急需一個能聽她說話的人吧,岚衣像是一陣清風,柔和帶着淡淡的清爽,讓人絲毫沒有壓力。
“這個府邸看似簡單,卻是機關重重,侍衛們看似喝了不少酒,但這點酒跟他們長期在軍營裏練就的酒量來說,還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所以一有風吹草動,他們手上的功夫可不會含糊!”岚衣緩緩的說道,“而且外面的侍衛恐怕比府裏的侍衛還要多,這整條街上的小販商鋪就連看似尋常的百姓恐怕沒有一個是尋常的人!
所以,現在表面上看似守衛松了,其實都在戒備着,隻要完顔沖的一個信号,連一隻耗子都别想從這逃出去!”
沈樂君低下頭輕歎了口氣,原來她是逃不掉的啊!
岚衣轉過身走向沈樂君,在她的面前停下來,接着蹲在地上,與沈樂君的視線平視,“我知道你現在忍的很辛苦,我答應你,用不了幾天,你會正大光明的脫離這個府邸的!”
沈樂君微微詫異,猛的擡起頭看向岚衣,一雙溫潤的眸子仿佛帶着溫度一般,熨燙了沈樂君冷寂的心,一下子日子不再難熬,幾天而已,她能等!
涼亭裏安靜下來,片刻後沈樂君突然問道,“他,好嗎?”
“你放心,閣主可不是一般人,那點小毒還不夠給他撓癢癢的了!”
“可,可,我上次見他,他很痛苦的躺在床上!”
“他隻有中毒躺在床上,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岚衣說着話依舊看着天上的月亮。
沈樂君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大年三十,彎彎的半弦月倒挂在黑色的天幕上,卻少了滿月的完美。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嗎?”沈樂君站起來走到岚衣身邊,輕聲的問道。
岚衣笑了出來,“殘缺也是一種美,沈姑娘不覺得嗎?”
“呵!”沈樂君敷衍的笑了一下,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額前的一溜發絲随風舞動,更給這個溫潤的男人添加了幾分飄逸,很美!
這個美也是殘缺的吧,如此上好的和田玉卻是被糞便沾染了,真是可惜了這絕代的風華!
沈樂君心裏如是想着,嘴裏就問了出來,“你被完顔沖”話剛出口沈樂君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明明知道他是爲了君與閣接近完顔沖,間接的也算是爲了自己。
“那個,我的意思是,你也挺艱辛的啊!”沈樂君尴尬的看向一旁,不敢直視岚衣的眼睛。
岚衣噗嗤笑了出來,“不過是副皮囊而已,我自己都不在意,沈姑娘更不用挂懷了!”
沈樂君看着岚衣的笑容微微有些出神,不知道爲什麽,明明那笑容很是溫和舒緩,但在沈樂君看來卻含了一絲無奈和滄桑。
“我得回去了,出來時間太長,恐怕完顔沖又要起疑心了!”岚衣笑着對沈樂君點了頭,轉身投入了黑夜,直到青色的袍角隐沒在拐角處沈樂君才轉回頭。
這個男人會有怎樣的過去才會練就這份豁達?
沈樂君看着夜幕中的那半彎月亮微微失神,一陣寒風吹過,天空竟飄起了雪花。
那雪花洋洋灑灑的從天而降,像是仙女灑的花瓣,淨化了人間的權利争鬥和永無休止的!
沈樂君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柳絮一般大小的雪花先是安靜的躺在手心裏,接着才慢慢融化。
那一年的雪也是下的這麽大,沈樂君和安永泰在迎松苑裏打着雪仗,那棵高大的榕樹被雪裝扮成一片白色,安永泰悄無聲息的站在樹下,搖了搖樹枝,那雪花忽然大片大片的掉下來,落入沈樂君的脖子裏。
沈樂君尖叫着跑開,然後團起一個大雪團丢向安永泰,看着安永泰被雪團砸中,雪沫子濺的頭發上都是,沈樂君猖狂的大笑起來。
那時候是安永泰身體狀況最好的時候,也是沈樂君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候,而快樂的時光總是過的特别快!
沈樂君抱着雙臂靠在涼亭的柱子上,眼睛微微濕潤。
阿嚏,沈樂君打了個噴嚏,夜晚很冷,待在外面賞月,不如回房間在暖和和的被窩裏好。
沈樂君将包袱抱在懷裏,向軒宜殿走去,路過後殿,遠遠的聽見一片喧嘩,本來還以爲是宴會還沒有完,卻在人群的喧嚣中聽見了抓刺客三個字。
“刺客?有刺客嗎?”沈樂君微微愣神,顧不得多想,急匆匆的向軒宜殿方向走去,這時可不是在這是非之地徘徊的好時間,但她還沒走幾步,後面兩個侍衛追了上來,沉聲呵斥道,“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