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受傷了?”沈樂君有些擔憂的問道。
安永辰的手卻沒有停下來,他從靴子裏拔出一把匕首,伸手割着胸口上纏着的繃帶,卻是吓壞了沈樂君,“喂,安永辰,你幹嘛啊?”
安永辰不說話,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幾下将身上的繃帶直接割開,露出裏面猙獰的一道很長的刀疤,從胸口一直蜿蜒到肋下,像是一隻醜陋的蜈蚣,攀趴在他白希的胸口上。
“這就是我一直沒有去找你的原因!”安永辰看向沈樂君。
“你怎麽受傷了?傷口這麽長?”沈樂君安靜下來,不再鬧騰,眼睛裏透着擔憂。
“通州旱災,估計你也耳熟能詳了,最近通州的小官員們頻頻上折子給朝廷!”安永辰伸手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着。
“你,你那個傷口不再裹一下嗎?”沈樂君看着那還有些發紅的傷口擔憂的問道。
“沒關系,外面都好了,就是裏面還時不時的會疼。”
“通州旱災我當然知道了,這次不也是因爲這個我才被連着兩次誣陷嗎?”沈樂君不滿的嘟囔道。
安永辰走到床邊坐在沈樂君頭前的空地處,“還不是你笨!”
“你!”沈樂君火剛起,安永辰忙告饒,“不逗了,你聽我說!”
沈樂君憋了憋嘴,聽着安永辰繼續說道,“通州其實不止是旱災,最嚴重的是動亂!”
“動亂?”沈樂君不解的問道。
安永辰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通州很多縣都亂成了一團,匪盜橫生,官府無能,更有一股勢力暗中從他處低價收購來糧食,然後再高價買給災民,以謀取暴利!”
“這麽缺德?”
“是啊,百姓們叫苦連天,實在窮的人家已經到了變賣孩子,易子而食的地步了!”安永辰的目光深沉。
“那朝廷不管嗎?”
“通州總督蔡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有一年他就能任職期滿,調回建邺城了,他爲了不影響自己高升,極力掩蓋災情!”
“那你既然從那回來,直接禀告皇上不就行了!”
“我提過一次,但被太子壓了下去。”安永辰無奈的說道。
“你的傷就是在通州受的?”
“嗯!”安永辰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你知道嗎樂君,我在通州汴梁時,一個婦人将她幾歲的孩子推給我,說是給我當丫鬟,不要一分錢,隻要一天給那孩子吃一頓飽飯就行!
街邊到處都是賣孩子的,那些黑黑瘦瘦的小孩,争搶着一塊掉在地上的黑饅頭,那個場景,真的,太讓人心酸了!”
沈樂君能想出那個場景,心裏也難受的緊,忽然覺得自己受的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麽了。
第二天一早,安老夫人不知怎麽得了沈樂君在府裏的消息,讓紅蓼扶着來到了惜竹軒,一年多沒見,老人又瘦了不少,精神卻很好,一見床上趴着的沈樂君就樂呵呵的笑道,“君丫頭,奶奶來看你了!”
“奶奶!”沈樂君想要起身,卻被老夫人阻止道,“别動,别動,快躺好了養傷!”
沈樂君也是真的起不來,屁股一動就火燒火燎的疼。
“不是說了,不許去後面的池塘裏玩水,怎麽又不聽話了?”老夫人說道。
沈樂君楞了一下,然後狐疑的看向一旁的紅蓼,紅蓼對上沈樂君疑惑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在老夫人看不見的地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擺了擺手。
“奶奶,我是被别人打傷的!”沈樂君在一旁試着解釋道。
“什麽?被别人打傷的?”老夫人聽完沈樂君的話,問一旁的紅蓼。
“是啊,老夫人!少奶奶是被别人欺負了!”紅蓼跟着解釋道。
“永泰呢,叫永泰來,看不把他們那些癟犢子都收拾了,敢動我安家的大少奶奶,我看是皮癢了!”老夫人氣憤的跺着拐杖。
紅蓼來不及阻攔,沈樂君說了句,“永泰不在了啊奶奶!”
“永泰不在了?”老夫人楞了一下,接着雙眼濕潤起來,“我的大孫子去哪了?永泰啊,奶奶要去找你,你在哪?是不是又跑到你娘那屋藏起來了?永泰?”老夫人起身這就要拿着拐杖往外走。
“老祖宗,大少爺在邊疆當大官呢,您怎麽忘了?”紅蓼趕緊扶着老人的胳膊,在一旁哄着說道。
“在邊疆呢?”
“是啊,大少爺升官的聖旨不是昨天才到的嘛!”
“對,對啊,我孫子當官了!”老夫人說着往外走去,“我得去看看,他們給我孫子做的棉衣夠不夠暖和,邊疆冬天冷啊!”
紅蓼趕忙的給沈樂君行了個禮,追着老夫人去了。
沈樂君長長的歎了口氣,沒有安永泰的安府,已經亂成了一團了。
沈樂君将将在安府待了三天,第四天能下床了,就吵着要回自己的小院。
安永辰攔不住,隻好順沈樂君的意思了。
由于沈樂君還是不能坐着,她隻能趴在了初七安排的軟轎上,軟轎沒有回沈家小院,而是将沈樂君擡到了沈府原來的舊址。
沈樂君一下馬車見是自己原來的家,呆了一下。
往日貼着封條的大門上刷着新的漆,大門兩邊高高的懸着兩個大紅的燈籠,初七上前敲了敲門,莫文莫武開了門,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沈樂君。
沈樂君透過開着的門看去,院子裏的雜草都被清理幹淨了,大理石鋪的院子,連一根雜草,一塊泥土都沒有。
“這,這是怎麽回事?”沈樂君不敢置信的問道。
“您還是進去親自問貴妃娘娘吧!”初七笑着說道。
沈樂君笨拙的邁着步子,蹭到了後院,别怪她,動作快了蹭的屁股和後背還是非常的疼,隻有這樣放慢了動作才好受一點。
一進院子,右邊擺着一個栽着梅花的大花盆,蘭貴妃就站了梅花旁一邊修剪枝葉一邊指揮着下人布置着客廳裏的家具。
沈樂君見着蘭貴妃熟悉的身影,鼻子不由的就發酸,“姨娘!”
“哎,君兒回來了,我的君兒受苦了!”蘭貴妃緊走兩步先一步走到沈樂君身前,伸手将她抱在了懷裏,這幫該死的老匹夫,一個也别想逃,敢對我的君兒這般下手,看我非得把他們一個個整的秃了毛不可!”
沈樂君聽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雖然蘭貴妃不一定能拿朝廷三品大元怎麽樣,但這話聽起來就是舒心。
“乖孩子,跟着姨娘去你的閨房說話吧,總站着對傷口也不好!”蘭貴妃招了招手,“小葉子,趕緊讓他們把軟榻擡過來,讓你們的主子趴上去!”
“嗻!”小太監應了聲,趕緊指揮着其他幾個人去了後院,将屋裏的軟塌擡了出來。
“姨娘,我沒有那麽嬌氣啦!”沈樂君笑着說道。
“我蘇谷蘭的孩子,怎麽能不嬌氣,讓你在家老實待着你非不聽,還要考什麽科舉,你看,當個綠豆大的差事,還得受這份罪!”蘭貴妃不停的唠叨着,一旁的蓮心忙拉了拉蘭貴妃的袖子。
蘭貴妃也驚覺自己失言,一旁的蓮心忙打圓場,“沈姑娘,看我們娘娘疼您跟疼自己孩子一樣呢,娘娘也一直想要個女兒,不如您就認娘娘爲義母得了!”
“姨娘不就是娘!”沈樂君說道,“要真的認了義母,我不就成了公主了嗎?”
蘭貴妃沉思了下,她倒是極想聽沈樂君叫自己娘的,但一旦認下義女,恐怕就要驚動了皇上,到時候事情鬧大了,不乏投機之人将心思放在沈樂君身上,再牽扯出舊事就不好了!
“君兒說的是,姨娘就是娘,認不認義母的,我們娘倆的關系也這麽好!”蘭貴妃拉起沈樂君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娘娘說的是!”蓮心笑着跟着點了點頭。
這會的功夫,四個小太監已經搬着軟塌出來了,沈樂君囧了個囧的爬在了軟塌上,然後在一群人的圍觀下被擡進了後院自己的屋子。
房間内的擺設都煥然一新,被褥什麽的也都是新的,但這畢竟是沈樂君将自己交給安永泰的地方,她摸着新的家具,新的被褥,想的還是曾經二人在這間屋子纏綿悱恻的場景。
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哭了。
“怎麽,傷口又疼了嗎?”蘭貴妃心疼的問道。
沈樂君搖了搖頭,吸了一下鼻子,努力的笑了一下,“姨娘,我想嫁人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