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不過六歲的孩子,雖然昨晚就聽哥哥們說小八要被送走了,但他還是不能明白送走是什麽意思,過兩天不就回來了嗎?
小七癟了癟嘴,要哭不哭的樣子,小眼睛裏含着淚,看着面前誘人的雞蛋羹違心的搖了搖頭,“我不餓,你吃吧!”
小八舉着的小手有些累了,還是不忍心自己一個人吃,向一旁的六哥讓道,“要不六得得,你吃!”
劉妮忍着淚将小八抱在懷裏,接過他手裏的勺子,“哥哥們都吃完了,小八你自己吃吧!”
小八眨着眼睛問道,“他們真的都吃完了?”
“嗯,吃完了!”劉妮點了點頭。
“那大姐,你吃了嗎?”
“我也吃完了,乖,姐姐喂你吃!”劉妮一勺勺的哄着小八,将兩個雞蛋都喂完才停下手。
她們的爹蹲在門口抽着旱煙,一旁的中年人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到底賣不賣啊,我那還有很多事呢,要是不買我就走了啊!”
“别,别,妮子,将老八抱出來吧,人家着急了!”他爹拉着那個中年男人的袖子不放。
幾個哥哥都圍了過來,依依抱了抱小八。
平日裏小八爲了跟他們掙吃的,沒少受氣,這會受到這樣的待遇有些受寵若驚,昨夜他還是在他娘懷裏入睡的,平日她娘勞累了一天,是沒精力這麽哄他們的,所以他幾乎是在大姐姐懷裏長大的。
“大姐,你們是怎麽了?”小八有些不安。
劉妮咬着下唇,憋回眼淚的濕潤,努力的笑了笑,“沒事小八,門外那個叔叔要帶着你去撿雞蛋,一會你跟着叔叔去,多撿幾個回來啊!”
在小八眼裏,雞蛋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
果然小八興奮的點了點小腦袋,“好,哥哥們不去嗎?要不七得得跟我一起去,這樣能多拿幾個啊!”
“不了!”劉妮用梳子将小八柔順的有些發黃的頭發梳成小辮,“哥哥們要去地裏幹活,咱爹一個人忙不過來!”
“哦,好吧!”小八異常的懂事,點了點頭,然後看着一排的幾個哥哥,“哥哥們,你們放心吧,我會很努力的撿雞蛋的,等我回來分給你們一人一個啊!”
幾個年長的哥哥已經哽咽不止了,劉妮伸手将小八抱在懷裏,輕輕的拍着他的後背,“乖孩子,你最懂事了,等跟着叔叔走了,一定要聽叔叔的話,不能跟叔叔頂罪嘴!”
“嗯!”小八點了點頭,“我會很聽話的!”
劉妮她爹推門進了屋,眉頭皺的緊緊的,眼圈通紅,“快走吧,人家着急了!”
劉妮爹伸手從劉妮懷裏抱過小八,在孩子臉上親了一口就往外抱去。
劉妮跟着跑到門邊,捂着嘴哭了出來,突然回憶起有一次小八看見自己脖子上戴着紅繩穿的銅錢,很是喜歡,但銅錢在這個家裏是很珍貴的了,劉妮怕他年紀小弄丢了,沒舍得給他。
“等等,你們等等!”劉妮拼命的跑出劉家破落的院子,追上了那個抱着小八的中年人,“叔,俺給俺弟留個念想!”
劉妮說着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紅繩銅錢摘了下來,伸手給小八戴上,又小心的放在他的懷裏,囑咐道,“小八,你以後要聽叔的話,知道嗎?”
小八懵懂的點了點頭,他其實是有些怕的,這個叔叔好面生,也有點兇,但是爲了給哥哥姐姐們帶回雞蛋,他必須跟這個叔叔走。
“行了,我們要走了,你回吧!”那個中年人不耐煩的說道。
劉妮撲騰跪了下來,“還請叔善待俺弟,俺在這裏給叔扣頭了!”
那中年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了!”
劉妮從回憶中緩過神來,看這漸漸走遠的馬車,又擡起手擺了擺,八弟,你現在過的好嗎?
劉妮雖然手上富裕了不少,但沒有一下子暴露出來,她爲人處世更加圓滑,經常給同事們買些不太值錢的吃食或者偷偷買些農特産,然後說是老家捎來的,慢慢的無論是看門的還是招來的率役,都跟她親近不少。
劉妮唯一不高興的一件事,是那個黑轎子裏的男人沒有從此罷休,就算劉妮想收手也已經是不能了,她隻能更加小心的做一些小動作。
這天,劉妮将帶來的新玉米面送給後院當差的兩個率役,同時還買了兩大包的糖炒栗子。
兩個率役很高興,和劉妮攀談起來,吃着栗子就多說了幾句,一個率役說道,“哎,我們這天天也不住腳,午飯吃完了還沒到晚上就跑餓了,還是劉文書人好啊,給我們送了這麽多好吃的!”
“看您老說的,咱們都在一個司當差,這點東西不用挂在心上,也正好我家裏今年中的玉米多,我一個人又吃不了!”劉妮笑呵呵的跟年長些的一個率役說道,這個率役姓王,在通政司幹了好幾十年了,負責後院的治安,在單大人面前說話,俨然比一般的執筆文書都要有分量。
“呵呵,那太謝謝了,一會我們還得趕快回去,這栗子劉文生還是帶回去吧!
“沒事,我買了很多呢,這兩包兩位大哥帶在身上慢慢吃!”劉妮推讓道,“你們真夠辛苦的,也不知道最近怎麽這麽忙啊?”
“哎,你還不知道呢,今天上午單頭又發火呢!”另一個率役說道。
“哦?”劉妮伸手提起水壺,給二人倒了兩杯茶,推給他們,“因爲什麽發火?”
“還不是今天在朝上吃了悶虧,聽說文書内容又有洩露,皇上當面斥責了單大人!”第一個率役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道。
“怎麽還有人洩露呢?”劉妮的動作緩了下來,親手撥了栗子放在那個說話的率役身前。
“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撥就好,怎麽能勞動劉文書啊!”那率役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關系,您比我大這麽多歲,就跟我長輩一樣,我作爲晚輩給您包個栗子還不行啊?”劉妮笑的甜甜的,不忘讨好另一個率役,“張大哥,你就當多了一個妹妹!”劉妮将再包的栗子遞給張率役。
“劉文書你太實在了,一看就是我們勞動人民的孩子,跟那些紮着手的少爺們就是不一樣!”王率役笑呵呵的說道。
“這樣吧,我在建邺城也沒有親人,往後您就是我叔,你就是我哥了,今晚我做東,咱們三在福來飯店好好聚聚,怎麽樣?”劉妮說道。
“那太讓你破費了!”張率役說道。
“怎麽,張大哥不認我這個妹妹?”
“怎,怎麽會呢!”
“就這麽說定了啊!”劉妮滿意的從後院的率役休息房裏出來。
晚上三個人果真在福來客棧吃了一頓飯,劉妮還要了一壇子好酒,殷勤的跟兩位率役倒着酒,不多時候,二人就見有些上頭了。
年長些的王率役喝的雙頰通紅,趴在桌子上迷糊迷糊的,張率役喝多了,話也多了,說起話來就更肆無忌憚了,“我告訴你啊大妹子,我看單大人這次是真的發火了,他囑咐了安大人,無論用什麽法子,這次都得抓住内殲,然後嚴辦!”
“哦?那怎麽抓啊?也無憑無據的!”劉妮追問道。
“不,不知道,反正局已經設下了,隻,隻等着那人自投羅網!”張率役打了個酒隔,口齒不清的繼續說道,“你,你别小看了咱們這位副使,他雖然年紀雖不大,但是很,很有手段的!”
劉妮的心裏更加沒底了,忐忑不安起來。
“要,要我說啊,那人早晚會暴露,文書好幾次都沒有對上數,他還以爲别人不知道呢,隻是上頭不讓宣揚罷了!”
劉妮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手裏緊緊的握着筷子,須臾不确定的問道,“要是那個内殲自己坦白,那個局不就白設了嗎?”
“嗯,這倒是,但誰,誰會這麽傻去坦白啊?那可是要坐大牢的,少不得一頓闆子!”張率役仰頭又喝了一杯,接着頭一歪,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是夜,劉妮一晚上沒怎麽睡,左右輾轉,憂思反側。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照着鏡子補好妝,看着鏡子裏自己的像,自言自語道,“沈樂君,唯有你頂罪了,别怪我!”
劉妮第一個來到司裏,先是去了沈樂君他們屋轉了一圈,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将門打開,不一會人們陸續的來了。
劉妮一見沈樂君來,立刻搬着一大堆文書送了過去,“樂君啊,這堆文書要的急,你受累抓緊一點時間!”
“哦,好的!”沈樂君打了個哈欠,坐下來什麽也顧不得就埋頭看了起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