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幾個懂點事的孩子都喊住了衛九,老二橙子和老三鐵蛋走到衛九身邊,橙子将手裏的襪子塞到衛九手裏,“哥,你的襪子都破了,該換新的了!”
“對啊大哥,我們在家沒别的事,襪子不穿都行,你在外面穿破的讓人笑話!”鐵蛋跟着勸道。
最小的孩子衛沫兒從椅子上爬下來,邁着小短腿跑到衛九身邊,抱着他的大腿,眨巴着一雙黑乎乎的小眼認真的說道,“大哥,等我長大了也賺錢給你買新襪子穿!”
衛九鼻子有些發澀,彎腰抱起最小的末兒來,她不過四歲多,兩年前衛九出任務,在路邊一個死了的婦人手中抱過小末兒,當時她哭哭啼啼不止,一見衛九就停止了哭泣,一雙黑眼睛就是這般忽閃忽閃的着看自己。
衛末兒這個名字是衛九給取的,四合院裏的孩子越來越多,不過短短五六年的光景,就已經收養了十一個孩子,吃穿住行生病讀書,加起來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衛沫兒這個名字就是要提醒自己,這是最後一個孩子了。
“乖末兒,等大哥下次回來,給你帶糖吃!”衛九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好,太好了,有糖吃了,太好了!”小女孩非常高興,傾身親了衛九一下。
衛九笑着用手背抹了一下濕漉漉的臉頰,雙手高高舉起小女孩,逗得她咯咯咯咯直笑。
最後衛九還是收下了那兩雙襪子,弟妹們的心意他不忍心拒絕。
劉妮來到通政使司府門口,敲了半天的門,門衛才慢慢悠悠的打開了大門,身上披着一個大棉襖,打着哈欠一看是新來的文書笑呵呵的問道,“原來是劉文書啊,怎麽休沐還來府衙啊?”
“哦,麻煩你了張伯,我那還有些文書沒處理完!”劉妮客氣的說道。
“沒事,沒事!”
劉妮剛走,門房的老陳頭就問道,“是誰啊?大清早的不讓人睡個好覺!”
“還不是那個新來的劉文書,天天就她來的最早,走的最晚,就連五天一個的休沐還要來府裏辦公,真是認真工作啊!”張伯将門關上,又打了個寒顫,趕緊回屋裏。
“窮鄉下上來的就這樣,你是沒看見,她每天早晨就吃一個白饅頭,這麽拼命還不是想往上爬啊!”陳頭微微有些不屑,又有些可憐劉妮,“我家的大旺财每頓還吃兩個白饅頭呢,劉文書的夥食還不如我家大旺财呢!”
劉妮的腳步在拐角處頓了下來,她見着院子裏拐角的一株喇叭花開的正盛,不由的多看了兩眼,沒想到這會的時間就聽見了那兩個門房的話。
那株喇叭花是從兩塊磚的縫隙中長出來的,借着一旁的欄杆向上蜿蜒着,努力争取着高處的陽光,迎着早晨的風開出兩三朵紛嫩嫩的花。
那花粉的明澈透亮,朵朵向着太陽的方向,朝氣蓬勃,隻是就算那花再美,再動人,在世人眼裏也不過是不值錢的野花,就算有更多的人在它身邊走過也不會注意到她的美。
喇叭花沒有好的土壤,沒有人精心呵護澆水施肥,路人經過覺得礙手了還會扯下根丢在一旁,一旁的牡丹芍藥不用努力就能受到很好的照顧。
劉妮鼻子微酸,放輕了腳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桌子上擺着幾個執筆校對好的文書,劉妮随便拿過來一本打開,正是拿到沈樂君提過的那本汴梁旱災,劉妮立刻想起了黑色馬車裏那個男人的話。
劉妮伸手從袖子裏拿出那個小布包,她接過布包時就摸出了裏面是銀子,現在打開布包卻是吓了一跳,裏面不是銀子,而是金子。
劉妮從來沒見過金子,就算是金簪金耳環也沒見過,這次是第一次,當然戴在别人都上和手上的不算。
那金錠子跟銀錠子一般大,金燦燦的,比小時候爬到山坡上看到的日出還要好看。
一個銀錠子是十兩銀子,一個金錠子就是一百兩銀子,一百兩啊!
劉妮有些心動,再想起門房兩個人的話還有院子裏的那株喇叭花,伸手将那汴梁旱災的文書放進了駁回的那一摞裏。
劉妮捂着碰碰的心跳,說好了就幹這一次,反正通州好幾個城鬧旱災呢,不可能隻有汴梁知府一個人上報的,其他的人上報也是一樣的,再說,她會跟那個男人說好了,她就幹這一次,唯一的一次!
劉妮如此的安慰自己,慢慢平複了過速的心跳。
第二天休沐結束,沈樂君在通政使司的門口看見了衛九,她墊着腳想走過去吓衛九一跳。
衛九在和衛橙囑咐着什麽,他在沈樂君離他一步之遙時霍然轉身,手掌放在腰間的佩劍上。
衛九突然異常嚴肅的表情顯的有些猙獰,沈樂君後退了半步,小聲的說道,“是,是我!”
衛九見是沈樂君,立刻收回戒備,接着單膝跪地,“衛九見過主子,剛才吓到了主子,請主子責罰!”
“沒事,沒事,也怨我,沒想到你警惕性這麽高,呵呵!”沈樂君摸了摸鼻子,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快起來吧,對了,你怎麽在這啊?”
衛九起身拉過一旁有些局促的衛橙介紹道,”主子,這個是我弟衛橙,他以後就是通政使司的率役了!”
“橙子,見過主子!”
衛橙立馬雙膝下跪,着着實實的磕了個頭,“見過主子!”
“快起,快起,怎麽都愛跪啊!”沈樂君伸手扶起了衛橙。
“我早聽哥哥說他伺候主子,沒想到您這麽年輕這麽漂亮啊!”衛橙子笑嘻嘻的說道。
簡單的兩句話誇的沈樂君笑顔如花,“好孩子,真會說,可比你哥和初七有趣多了!”
初七隐在附近的一個房梁上,不屑的翻了個大白眼,女人都是虛僞的動物!
率役就是專門幫着搬搬東西,送送文書,趕趕馬車什麽的,說白了就是打雜的,隻是官家有專門的稱呼叫率役罷了。
衛橙被派到了通政使司當率役,他腿腳勤快,幹活灑落,大家都喜歡他,隻要在門口高聲喊一聲衛橙,很快就見他小跑着過去了。
自從衛橙來了通政使司,沈樂君他們這屋的熱水也再也沒有缺過,就連院子裏張伯養的幾盆花草也再也沒有缺過水。
衛橙子幹活累了時就會脫下外衫,露出裏面白色帶補丁的中衣,但他從來不覺得帶補丁有什麽丢臉,慢慢的,大家有些什麽舊衣服也會都給他。
這天沈樂君在集市上買冬衣,想起了衛橙那單薄的夾襖,順帶給他買了一件棉襖,等沈樂君拿給衛橙時,衛橙高興極了,伸手輕輕的摸着那柔軟的棉襖愛不釋手。
“别光看着,穿上試試,要是不合适我跟那老闆說了,可以調号的!”沈樂君笑呵呵的說道。
“好,謝謝主子!”衛橙當下脫了外衫,穿着中衣套上了棉襖。
“别老喊我主子了,你又跟我沒血盟,聽着别扭!”沈樂君幫着衛橙子拽了拽棉襖。
“血盟?那是什麽玩意?”衛橙子不解的問道。
“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你以後别叫我主子就是了,我不愛聽!”
“行,那我叫你姐姐吧,我有個大哥,再有個姐姐此生就圓滿了!”衛橙子笑米米的閉上了眼。
沈樂君伸手戳了衛橙子了腦袋一下,“還沒有十六了,哪來的此生啊?”
“嘿嘿,還有一個月我就十六了啊,我可不小了,我哥十六歲時已經是暗衛營裏的佼佼者了!”衛橙子揉了揉腦袋,提起衛九就是一副很驕傲的樣子。
“衛九功夫那麽好,你們怎麽沒有習武呢?”沈樂君幫着衛橙系着前面的扣子。
“我哥不讓!”說起這個衛橙子的情緒稍稍低落,“我哥說暗衛都是玩命的,将腦袋系在褲腰帶上,他不讓我們習武,讓我們過正常人的生活!”
沈樂君的眼神暗了暗,她是看見過初七身上的傷疤的,大大小小的加起來得有一百條,當下不想衛橙傷感,換了個話題,“嗯?你小子戴着什麽好東西呢,能給姐姐看看嗎?”
沈樂君指着衛橙子脖子上的一條紅繩說道。
“能,這有什麽不能的!”衛橙子擡手将脖子上的紅繩拽了出來,紅繩上挂的不是玉也不是金銀,而是一個最平常不過的銅闆。
“怎麽是個銅闆?”沈樂君不解的問道。
“這個是我爹将我賣給人販子時,我姐偷偷給我的,我一直沒舍得花,就挂在脖子上放着!”衛橙子用手指輕輕的摩挲着那枚銅闆。
“衛九不是你親哥嗎?”
“不是,我是後來被大哥收養的!”
“那你怎麽姓衛?”
“因爲我被我爹賣時不過四五歲,時間長了就忘了自己姓什麽了,那就跟我哥姓衛好了!”
沈樂君鼻子微酸,還有比自己的身世更苦的,她伸手拉住了衛橙子的手,“别難過,以後你又多了個姐姐,和你哥一起疼你!”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