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邺城内,沈樂君和崔雲秀一身疲憊的從老夫子那回來,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碧月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等在門口。
“碧月?”沈樂君驚訝的喊道,自一年前從安家出來,她就沒有再見過這丫頭了。
“大少奶奶!”碧月也很高興,隐隐的眼中閃着淚花,她快走兩步來到沈樂君身前,噗通跪了下來,“大少奶奶,這些日子您好嗎?碧月很想您!”
“這是幹嘛?快起!”沈樂君上前扶起碧月,拿出鑰匙開了門,三人一同進去。
崔雲秀坐在一旁看着這主仆二人聊的親熱,也插不上話,視線轉到桌子上的一大堆東西上,偷偷打開外面的紙包,然後驚訝的說道,“天啊,萬福齋的大全套啊!”
沈樂君和碧月也停下了寒暄,碧月笑嘻嘻的說道,“這些都是二少爺讓買的,大少奶奶,您吃吧!”
“安永辰?”沈樂君微微有些驚訝,這個名字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被人提起了!
“大少奶奶,二少爺經常去迎松苑坐坐,他一直派人找您,可惜一直沒有消息,還以爲您離開了建邺城了,還是後來聽祠堂的人說您去過,這兩天才在風月樓裏見到了您,這才知道您原來就住在中城呢!”
沈樂君這一年來幾乎沒怎麽出門,就算去迎春樓也是車接車送,外面的事都是崔雲秀和初七在辦,安永辰找不到她也是有情可原。
“二少爺和老夫人還好嗎?”
“好,他們都很好,二少爺經營鹽商有功,安家曆代對朝廷忠心耿耿,大少爺又爲國,嗯,皇上幾個月前已經封二少爺爲通政使司副使了!”碧月興奮的說道。
“是嗎?那太好了!”沈樂君也爲安永辰高興。
“老夫人近來身子骨還行,就是腦袋有些糊塗了!”碧月繼續說道,“她時常讓人去迎松苑請大少爺和您過去叙話,總是忘了大少爺已經不在了,您也離開了安家!”
沈樂君的笑容淡去,心裏隐隐作痛,她從來沒有怪過老夫人,在安永泰和安永辰還沒長大前,她一人支撐着那個家,人生的幾大悲痛,都讓她嘗遍了,理應安享晚年時,又是經曆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崔雲秀聽着二人的話,也挺傷感的,她看着沈樂君悲傷的表情皺了皺眉,伸手捏起紙包裏的糕點咬了一口,驚喜的說道,“這綠豆黃真是太好吃了,君啊,快來吃一口!”
沈樂君張嘴接住了崔雲秀遞過來的糕點,欣慰的看着她擺出誇張的饞貓樣,嘴邊漾出笑意。
沈樂君吃着起身打開另外幾包,拿出一塊杏仁酥遞給碧月,“碧月,你也吃,對了,這位是崔雲秀崔姑娘,是我的好姐妹!”
“碧月見過崔小姐,多謝小姐對我家夫人的照顧!”碧月規規矩矩的對着崔雲秀行了個禮。
崔雲秀嘴裏塞滿了點心,口齒不清的說道,“快起,快起!哪有那麽多規矩啊!”
沈樂君将碧月拉起來,轉身倒了熱茶,三個人是又吃又喝。
眼看着天色漸晚,碧月期期艾艾的說道,“大少奶奶,讓我繼續跟着您吧,行嗎?”
沈樂君看着碧月小心翼翼的眼神心軟了軟,“安府那?”
“二少爺同意了的,您就讓我在您身邊吧!”
崔雲秀看了碧月一眼,眯起眼睛笑道,“碧月啊,你是來給你家二少爺當内線的吧?”
被崔雲秀說中了心思,碧月有些尴尬,嗫喏道,“二,二少爺挺挂念夫人的!”
沈樂君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氣,讓她硬下心腸趕走碧月,還真的做不來。
夜色漆黑如墨,沈樂君坐在燈前,拿着一本書溫習着,碧月坐在一旁打着哈欠,崔雲秀手裏縫制着一件男人的中衣。
蠟燭的火焰跳了跳,沈樂君放下書揉了揉眼睛,離科舉的時間越近,她心裏越沒底。
突然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衆人均是一愣。
沈樂君披上外衣的空,住在廂房的初七已經走到門口将門打開了。
門外一個黑衣男子,嘴角滲出一絲血迹來,他緊緊的捂着腹部,一隻手扶着大門氣息很是不穩。
初七隻開了一半的門,一隻手扶着門框,另一隻手摸向腰間的軟劍,語氣冷漠的問道,“閣下找誰?”
黑衣男子回身看了看身後,穩住氣息,才回答道,“崔,崔雲秀在不在?”
沈樂君站在初七的身後,聽見崔雲秀的名字才敢靠前,同時向屋裏喊道,“崔,找你的!”
“找我的?”崔雲秀放下針線,起身向外走去,嘴裏碎碎念道,“誰會找我啊?不是弄錯了吧?”
初七閃到一旁,站在門邊并沒有離開,他靠的沈樂君很近,一隻手背在身後,随時準備護住沈樂君。
崔雲秀剛走出内室的門就停住了,透過打開的一扇門,借着月光,看清男子硬朗的臉,一顆心猛的提上來。
“浩哥哥!”崔雲秀小跑着到了門口,躍過初七,一把扶住了黑衣男子搖搖欲墜的身子,眼中透着焦急。
初七這才打開門,讓二人進來,又站在門外待了會,觀察四周确實沒有人潛伏,才細心的将整條街上的血點子都擦幹淨,才将院門插好進了正房。
崔雲秀将元浩安置在桌子旁,屋裏的光線亮了起來才發現元浩的胸口露出半支箭身,腹部的衣服更是濕透了,崔雲秀再一看自己的手,卻是沾滿了鮮紅的血。
“元浩,你怎麽了?”崔雲秀帶着哭音,一時間心中惶恐不安。
“對,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元浩轉頭對一旁站着的沈樂君和初七說道。
初七不動聲色,臉上隐隐不悅。
這個小院子本來就是沈樂君的,崔雲秀不過是在借住,這會她也懇求的拉住沈樂君的手,眼圈通紅的搖了搖沈樂君的手,撒嬌喊道,“君兒!”
沈樂君反拉住崔雲秀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崔,我不會坐視不管的,就讓元浩在這安心養病就是了,初七,你先給元浩看看傷勢吧,我們幾個女人都不在行!”
初七有些不耐的看了崔雲秀一眼,轉身向院子裏走去。
崔雲秀放開沈樂君的手追了出去,“初七,七爺,你不會這麽狠心不管吧?初七!”
初七不理會崔雲秀,進了廂房,很快提着一個小木箱走了出來,崔雲秀險些撞上初七,還是初七及時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急什麽,我不得去拿藥箱啊?”初七不出好氣的說道,錯過崔雲秀,向正房走去。
“謝謝你初七,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不會見死不救的,我平時就是愛跟你逗悶子,我保證以後不開你玩笑了,真的!”崔雲秀跟在初七身後絮絮叨叨的說道。
初七輕哼了一聲,他是不愛管着閑事的,一看那個男人就是麻煩的根源,耐着沈樂君的吩咐他才去救他!
碧月在初七的吩咐下去燒熱水了,沈樂君和崔雲秀圍在元浩身前。
元浩胸口的箭紮的很深,好在錯過了心髒的位置,隻是動了肺脈,拔劍之際恐怕血液會噴湧而出。
除了胸口的箭外,元浩的腹部還有半尺長的一道刀傷,他身上的衣服就是被這個傷口的血液浸濕的。
初七打開他的箱子,裏面放着許多大大小小的彎針和線,還有許多瓶瓶罐罐以及一大卷白布條。
初七先是将手洗了兩三便,又從箱子裏拿出一根彎針來,穿上在烈酒裏泡的細線,在蠟燭上晃了晃,走到元浩躺着的軟塌前。
“初七,你要幹嘛?”崔雲秀尖叫着攔住了他,“你不會要在浩哥哥身上縫衣服吧?”
“怎麽?你想讓他流血而死?那好,不出一個時辰,你就可以給他收屍了!”初七面無表情的呆在原地,拿着針線看着崔雲秀。
崔雲秀回頭看了元浩一眼,他的眉頭緊蹙在一起,臉上的冷汗直往下流,嘴唇已經蒼白的沒有了顔色。
“崔,你放心吧,初七能救活元浩的,初七是,嗯,反正很厲害啦,你不要延誤了病情!”沈樂君上前拉住崔雲秀,将她往院子拖去,臨出門前對初七說道,“初七,有事喊我們,我們就在院子裏!”
“是!”初七點了點頭,他可以對崔雲秀不假辭色,但沈樂君是他的主子,他從不敢忘。
外間的門剛關上,屋裏就傳出元浩壓抑的嘶吼聲,隐忍的聲音透着痛苦的悶哼。
崔雲秀站在門邊蹲了下去,雙手抱住膝蓋,嗚咽的哭了起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