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君連看也沒看,眼淚毫無預兆的流了下來,“都怨我,永泰的病又加重了!”
“這個不怨你,要怨就怨命運吧,他将人們玩弄于鼓掌之中,越是掙紮,越是狼狽!”安永辰的臉上帶着層哀傷,每次來迎松苑他都喘不過氣來,真不知道天天住在迎松苑的沈樂君是怎麽熬過了的。
沈樂君頭微微的低下,眼淚落在地面的大理石上,暈出一個個圓圓的水花,許久才悶悶的問了句,“就沒有别的辦法了嗎?如果可以,我願意拿一切去換!”
安永辰的胸口悶悶的,他心疼的看着安永泰的病将往日裏活潑愛笑的女人折磨的越來越憔悴,安永辰想張嘴說些安慰她的話,想了半天還是閉上了嘴。
安永辰伸手握住了沈樂君的肩膀,溫暖的熱度從肩頭傳到心裏,溫暖了心底的傷痛。
沈樂君轉過頭微微一笑,配上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那笑更是讓人心疼。
安永辰放在沈樂君肩頭的手微微一動,剛想将這個讓人心疼的小女人擁入懷裏,沈樂君卻輕輕拿開了安永辰的手站了起來。
沈樂君展開手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袖子粗魯的将臉上挂着的淚痕抹掉,轉身笑嘻嘻的說道,“我好了,你哥應該在找我了,我得回去了!”
安永辰楞了一下,随後也勾起了唇角,“去吧,記得這個家還有我!”
沈樂君點了點頭,大步向屋裏走去。
安永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樂君進了裏間才收回,心裏竟隐隐的羨慕起哥哥來。
沈樂君進了屋坐在安永泰的身邊,這才發現自己的胳膊上還有殘留的血迹,怕安永泰醒了看見不悅,趕快去了外間就着丫鬟給安永泰擦洗的水将胳膊洗幹淨。
天快黑時,安永泰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一睜眼就看見了沈樂君一個手拄着頭望向窗外,另一隻手拉着安永泰的手。
安永泰微微動了下手,沈樂君立刻發現他醒了,轉過頭露出一個安心的笑,“永泰,你終于醒了!”
安永泰的嘴角崩的緊緊的,眼睛不悅的看了沈樂君一眼,就将她手裏的手抽了出了,雙手抱拳又閉上了眼睛。
沈樂君知道這是安永泰還在生她的氣,“永泰,我錯了,你别生氣了!”
安永泰繼續閉目不語。
“永泰,你要怎樣才不生氣啊?”沈樂君伸手輕輕的搖着安永泰的手臂。
安永泰終是把臉轉了過來,目光透着冷清的問道,“你說,你哪裏錯了?”
“我不該割自己的手臂惹你生氣!”沈樂君趁機拉住安永泰的手。
安永泰看了沈樂君一會,任沈樂君拉着他的手也不予回應,半晌後一字一句的說道,“沈樂君,我就要死了,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不要再做啥事了,永遠不要傷害自己!”
沈樂君的眼圈立刻又紅了。
安永泰看着她早已經哭成核桃的雙眼不動于忠的說道,“我知道這個事實很難接受,但你必須明白,不要再做無畏的掙紮了,我就要死了,這是我的命,誰也改變不了!”
沈樂君不語,低着頭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
“别院的花開的很好,一會我讓永辰将你送過去吧,這些日子你就在那散散心,等這面都了結了你再回來!”安永泰伸手摸着沈樂君哭濕了的臉,想要将她的容貌刻入腦海裏。
沈樂君伸手覆蓋住安永泰的手,用臉蹭了蹭,“你是不想我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嗎?”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安永泰的眼裏平靜的猶如沒有一絲風拂過的湖面。
沈樂君搖了搖頭,“更難的是我不能陪你在身邊,那樣我連一刻鍾都不能活!”
安永泰沒有再勸,隻有他自己知道,想着沒有沈樂君陪伴的日子他有多恐懼,他的心有多疼,甚至比胸口的悶痛更讓他難以承受!
安永泰微微使力,沈樂君就站起身趴在了他懷裏,緊緊的抱着安永泰溫暖的胸膛,聽着他日漸虛弱的心跳。
“永泰,你說人有來世嗎?”沈樂君喃喃的問道。
“有吧!”安永泰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沈樂君的後背,視線看向窗外,“來世,我若身康體健就去尋你,若還是纏綿病榻就不去尋你了!”
安永泰說完,沈樂君久久沒有說話,正當他以爲沈樂君不會回答她時,隻聽沈樂君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若有來世,我再也不願意碰到永泰了,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安永泰身體先是僵硬起來,溫柔的目光漸漸湧上一層化不開的哀傷,他環着沈樂君的手又緊了幾分!
沈樂君從來都不知道,竟是她有感而發的這句話,讓兩個人生生的錯過了三年,追憶起來,悔不當初!
這次病情加重,安永泰幾乎下不來床了,他的胸口疼的越來越厲害,有時不得不用上太醫留下的麻藥。
劉方才臨走時也交代了,這種麻藥用的越頻繁,藥效就會越低,所以安永泰也隻有在疼的受不了時才會吃上一些,大部分時間都是沈樂君坐在床裏側給他揉着胸口。
安永泰吃的越來越少,很快消瘦下來,臉色也變的蒼白如紙,稍稍動作就會冷汗直冒。
沈樂君不分晝夜的服侍在他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沈樂君将參湯小心的喂給安永泰,他剛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沈樂君也不敢勸,安永泰吃的稍微多些就會都吐出來,接着就會嘔血,她隻好又将參湯遞給碧月,先讓廚房用小火圍着,一個時辰後再端來。
安永泰靠在床上,看着外面郁郁蔥蔥的大榕樹,微笑着問了句,“君兒,現在是幾月了?”
沈樂君脫鞋尚了床,搓着手心想了一下,“七月吧,七月多少?”
在一旁收拾桌子的翠雀接了句,“是七月二十九大少奶奶!”
沈樂君點了點頭,“這日子都過傻了,一晃都要出七月了!”
沈樂君說完卻楞起神來,安永泰胸前的手也停了下來。
“累了嗎?”安永泰轉過頭來,擡起手将沈樂君耳邊的一溜碎發别在她耳後,沈樂君卻擡起手按住了他的手,想了想問道,“咱們上次在沈家嗯,那是幾号?”
“六月初吧,怎麽提起那件事了?我現在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委屈你了!”安永泰想伸手摸摸沈樂君的臉,卻被她緊緊的攥住。
安永泰也被沈樂君臉上過于嚴肅的表情吓到了,“到底怎麽了?雖然沈家被封,但咱們出來時也掩蓋了痕迹,難道洩露到衙門了?”
“不是,不是!”沈樂君有些焦急的将安永泰的手按了下來,她向外看了一眼,高聲問道在外間候着的翠雀,“翠雀,碧月還沒回來嗎?”
“沒有,大少奶奶!”翠雀說着走了進來,“可是有什麽要辦的事?”
“沒有,等她回來,你讓她過來,我有話問她!”
“是!”翠雀又退了出去。
安永泰也跟着沈樂君緊張起來,“到底是什麽事,跟碧月有什麽關系?”
沈樂君輕歎了聲,跟着穿鞋下了地,“我也不确定,這些日子都過糊塗了,有些事我記不清,我得問問碧月!”
沈樂君在屋裏來回的走着,一會蹙緊眉頭,一會又露出笑意,時不時的掰着手指數着什麽。
終于等到翠雀回來了,沈樂君一把将她拉到了窗邊,小聲的問道,“碧月,我六月份可有來月信?”
碧月也是一愣,緊跟着搖了搖頭,然後突然想到什麽睜大了眼睛,小嘴張的可以塞個雞蛋了。
“我五月是什麽時候來的?”
“五月十五,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開廟會的日子,我給大少奶奶準備好了月信帶,就去趕廟會了!”碧月壓低了聲音說道。
安永泰放輕了呼吸,看着沈樂君主仆兩在窗邊小聲的嘀咕着什麽,仔細聽也聽不真切,隻聽見廟會啊,月信啊什麽的。
沈樂君終于和碧月說完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安永泰,向床邊走來。
安永泰趕緊問道,“到底是什麽事啊?君兒,你不要瞞我,不會又聽信騙子,給我買什麽神藥吧?”
沈樂君坐在床邊,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安永泰,半晌後将他的手拉過來貼上自己的小肚子。
安永泰皺了眉頭,有些擔憂的問,“你肚子不舒服嗎?沒事,要是不舒服,咱們去看大夫!”
沈樂君露出笑意,伸手指了安永泰的額頭一下,“笨蛋,你要當爹了!”
安永泰猛的坐了起來,抻了胸口一下,立刻咳了起來。
沈樂君忙伸手順着他的後背,責怪道,“你急什麽,慢點!”
安永泰勉強壓下喉間的憋悶,焦急的問道,“君兒,你是說你懷孕了?”
“應該是,雖然還沒看大夫,但月信有快兩個月沒來了!”沈樂君臉上露出笑意。
安永泰皺着眉頭,又将手覆上沈樂君的小腹,一時間喜憂參半!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