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泰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喘息着,身上滲出些汗來,他歪過臉來,看着沈樂君桃花般的一張俏臉,伸手輕輕的将她額前打濕的碎發别到一處,揶揄道,“你這下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沈樂君一雙水潤的眼睛含了絲妩媚白了他一眼,側過身,躺在安永泰的懷裏,手臂圍上他有些瘦的腰身,“我永不後悔!”
安永泰露出微笑,伸手攬住了沈樂君的肩,擡手拉過一旁的被子将兩個人蓋住,“君兒,我的君兒,我該拿你怎麽辦,有了你,我怎麽舍得離開這個世界!”
沈樂君嘴角的微笑瞬間被冷凍,她攬着安永泰腰身的手又緊了緊,帶了些鼻音說道,“永泰,你别說這個,我聽了難受!”
安永泰眼裏也閃着淚光,他用臉蹭了蹭沈樂君的頭頂,安撫道,“好,不說,不說了!”
剩下的日子,安永泰和沈樂君過的舒緩而平淡,每天早晨一家人一起吃完早飯,陪着老夫人說會話,兩個人手拉着手回到迎松苑,安永泰在軟塌上看看書,沈樂君在一旁繡繡花,或者給他做些新衣服。
兩個人竟像一個人一般,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不曾分開過一刻鍾,隻是再也沒有那讓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響起了。
衆人努力粉飾太平的溫馨日子在一個早晨被打破了,露出裏面血淋漓的事實!
像這些天來的每個早晨一般,太陽的光線照進迎松苑的内室,安永泰才懶懶的睜開眼,先是看了一會在一旁窩在自己懷裏睡的正香的沈樂君,輕輕的吻了她的眉心一下,“小懶豬,該起床了!”
沈樂君睡的雙頰粉紅,她嘟囔了句口渴,就又翻了個身繼續小眯着。
昨晚晚膳吃的紅燒肉,沈樂君貪嘴多吃了幾口,這不,到早上就口渴了。
安永泰寵溺的側身抱住沈樂君的柔軟的腰,在她的耳後輕吻了一下,“大少奶奶,我這就給你端茶去!”
沈樂君閉着眼睛,滿足的勾起了嘴角。
隻聽着安永泰下地穿鞋的聲音,然後是倒水的聲音,接着靜了下來,沈樂君正在疑惑,就聽見茶杯掉在心上摔碎的清脆響聲。
沈樂君吓壞了,猛的坐了起來,安永泰一個手扶着旁邊的桌子,一隻手按着頭,他怕沈樂君吓到,還不忘白着臉色安慰道,“沒,沒事,我手滑了,我再給你重新倒!”
這會沈樂君已經光着腳來到了他身邊,伸手扶住了安永泰的手臂,“我自己喝就好了,你上床吧!”
安永泰僵硬的咧出個笑來,“我哪有那麽嬌氣啊!”
話雖這樣說,安永泰還是被沈樂君扶着尚了床,因爲他的頭暈的還很厲害,站起來竟覺得地面不平,房屋旋轉。
安府的所有人都知道,安永泰的命不久矣,沈樂君也一直以來提着整顆心,在安永泰面前從來都是說說笑笑的,在他看不見,或者閉着眼睛入睡時,整顆心都懸在半空中,時常半宿半宿的睡不着。
沈樂君和安永泰都知道,表面上風平浪靜的日子不過是個假象,但二人仍舊心照不宣的維持着表面上的快樂,不想讓對方擔心,隻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再長一些,再長一些。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個眩暈的早晨就是一切假象化爲泡影的開端。
安永泰撐着身子和全家吃了早飯,爲了壓着胸口一陣陣的惡心,他放慢了進食的速度,又特意将碗裏的蛋羹歪給了沈樂君兩大口。
一家人用完了早飯,沈樂君像往日一樣準備扶着老夫人回萬壽閣,但安永泰遲遲沒有跟上來,再回頭看時,安永泰一手捂着胸口,臉色差的很。
“永泰,你怎麽了?”
安永泰僵硬的勾起唇角,伸手擺了擺,想開口說自己沒事,卻還沒張嘴說話了,就已忍不住側身将一早上沒吃多少的飯都嘔了出來。
安永辰還沒邁出膳堂的腳立刻調轉方向跑了過來,沈樂君也将老夫人交給一旁的紅蓼,向安永泰身旁趕來。
安永泰吐出了早飯,胃裏才舒服些,他接過安永辰遞過來的溫水漱了漱口,又拉過沈樂君輕拍他後背的手笑着說道,“看你們吓的,我就是昨晚吃的紅燒肉多了些,早晨還覺得膩呢,吐出來就沒事了!”
衆人将安永泰圍了起來,雖然被他突然的嘔吐吓了一跳,但看他吐完了臉色好些,說話談吐也沒事了,緊繃的心不由的稍稍放松下來。
“走吧老祖宗,正好孫兒那新的得了一盆杜鵑,開的可好了,一會我讓下人給您送來!”安永泰微笑着對安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雖然更關心安永泰的身體,但也不想負了孩子的心意,跟着說道,“好,還是泰兒最孝敬我了,我那正是缺一盆杜鵑呢!”
沈樂君看安永泰神色如常,就伸手扶着老夫人向膳堂外走去,隻是還沒等出膳堂的門,就聽見安永辰在身後驚呼了一聲大哥。
沈樂君再回頭時,安永泰已經暈倒在安永辰的懷裏了。
安家很快亂成了一團,老夫人雙眼含淚的坐在迎松苑的外間看着小厮丫鬟們出出進進,等到安永辰将劉方才迎進迎松苑時,老夫人推開丫鬟,自己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向老太醫走去,嘴裏哽咽道,“劉太醫啊,你無論如何都要救救我的孫兒啊!”
沈樂君咬着唇,眼裏水汪汪的,将安永泰的手從薄被裏拿出來,“劉太醫,永泰他!”
劉方才兩鬓已經斑白,步履有些蹒跚,早飯還沒咽下去就被安永辰請了過來,如果不是安家這一年來,對他确實是不薄,他也不必老了老了還要如此辛勞。
“少夫人放心,老朽定會盡力的!”劉方才說着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安永泰的碗脈上。
瞬間,屋裏的幾十号人都安靜下來,沈樂君更是屏住了呼吸等着老太醫的診脈!
劉方才診了會脈,然後臉色嚴肅的歎了口氣,接着站起身,走到外間的桌子前,蒼老的手微微顫抖着在紙上寫了一行小字:該吃吃,該喝喝,心平氣和!
老夫人腿一軟,後退了兩步,安永辰立刻伸手扶着了她,老夫人望向劉方才,劉方才微微的搖了搖頭,伸手抱拳,“安大人的藥方老朽已經開好了,如若沒有别的事,老朽就此告退了!”
安永辰擔憂的看向從内室走出來的沈樂君,沈樂君仔細的給安永泰蓋好了被子,這才匆匆忙忙走出來,神情焦急的看向一旁的小厮,“還愣着幹嘛?快去給大少爺抓藥啊!”
那小厮的頭無精打采的低着,眼圈有些紅腫。
沈樂君惶恐的看向老夫人痛不欲生的表情,又看向安永辰擔憂的神色,雙腿微微顫抖的走向外間,手裏緊緊的攥着衣角走到桌子前,在看到那張藥方時,眼淚無助的流了下來。
沈樂君不敢哭出聲,安永泰在屋裏輕輕的咳嗽起來,她不能讓他知道,沈樂君伸出手緊緊的捂住嘴,後退了兩步,接着跑出了房間。
安永辰的視線随着沈樂君的身影移到門口,他按捺住追出去的欲望,許多事還要他處理,安家必須有一個足夠堅強的人繼續撐起這一片天,所以他不能哭,不能軟弱!
安永辰讓下人将老夫人送回萬壽閣,又吩咐小厮将往日的藥熬來,又從丫鬟手裏接過參茶走進内室。
安永泰聽見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其實在劉方才把脈時就醒了,要不劉方才也不會爲了避開安永泰,去寫個勞什子藥方。
安永泰眼神溫潤,先是喊了一聲辰弟。
安永辰努力的笑了一下,将參茶先遞給床頭站着的暗月,“哥,喝口參茶吧!”
安永辰拿過兩個軟墊來給安永泰後背墊上,又接過暗月手裏的茶,小心的喂給安永泰。
安永泰就着安永辰的手壓了兩口。
“哥,我讓小厮去熬藥了,一會藥來了喝下再睡會吧,劉太醫說沒什麽大事!”安永辰裝出很自然的樣子說着。
“辰弟,不用說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的大限恐怕要到了!”安永泰又喝了一口參茶,搖了搖頭,安永辰将茶杯遞給了暗月,将安永泰的被子給他蓋好,仔細的掖好被角,又緊跟着去整理安永泰身後的軟墊。
安永泰按住安永辰有些慌亂的手,蒼白的臉上露出絲微笑,“沒關系,真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安永辰再也忍不住,眼圈紅了起來,他反握住安永泰的手,隻悶悶的喊出一個字,“哥!”
安永泰也有些動容,他拍了拍安永辰的手臂,“沒事,哥沒事,乖,别哭!”
安永泰等安永辰的情緒緩了緩才繼續說道,“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奶奶那多替我盡盡孝!”
安永辰木然的點了點頭。
“還有,君兒,君兒!”安永泰說了一半卻說不下去了,他透過窗戶望向外面,似乎想透過窗戶看見那個牽腸挂肚的身影。
安永辰點了點頭,“你放心哥,無論将來如何,我都會對大嫂好的!”
“以後别叫她大嫂了,本來她也沒有你大,如果她願意接受你,你就好好待她!”安永泰轉過頭來,鄭重其事的囑咐道。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