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沈樂君也不會特意去想,去在意這些,但這半年來安永泰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老夫人提了好幾次要抱孫子,再加上補辦的這大婚禮,再聯系起來平日聽的那些嬷嬷丫鬟說的話,就真的希望自己能真正成爲安永泰的女人,成爲安家名副其實的大少奶奶!
從别院回來後,安永泰去書房的次數寥寥可數了,到是去惜竹軒的次數慢慢的多了起來,在之前的一個月,兄弟兩幾乎都快成了陌路人。
就這十來天,建邺城也發生了一件大事,王星宇勾結大漠,叛國通敵,證據确鑿,收監待審,負責這次審問的人,正是丞相公孫良。
夜黑風高,天牢的走廊裏點着一排陳舊的油燈,那燈芯用的很久了,隻能發出微弱的螢火之光。
暗黃的燈光下,一個個散發着腐臭味的牢籠裏關着各式各樣的人,有的渾身是血,透過精鐵的欄杆,伸着一隻手向外搖晃着,嘴裏呆滞的喊着冤枉,冤枉;有的癡癡傻傻,蹲在那一臉呆滞的看着外面,嘴裏叼着發腐的稻草,呵呵呵呵的傻笑。
王星宇坐在牢籠中間唯一一塊幹淨點的地方,蜷着一隻腿,伸着一隻腿,面色灰沉的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麽。
突然遠處傳來開鎖的聲音,然後是輕微的腳步聲,天牢裏的犯人如見了救星一般的呼喊起來。
那人的腳步卻是沒停,直接走向天牢深處,光線随着來人的腳步越來越亮,最後停在了王星宇的牢籠前。
王星宇緩緩的擡起頭看了來人一眼,冷笑了一下,“我關在這不見天日的黑牢裏好幾天了,歐大人,你可算想起來要看看我了?我想,你不會坐視不理吧?”
歐文成一貫冷酷的臉上不帶有絲毫感情的波動,薄唇輕啓,“當然不會,但你必須死!”
王星宇眼中最後一點冷靜也消失殆盡,他猛的站起身,兩步走到監獄的欄杆前,雙手緊緊的握住欄杆,語氣陰冷的說道,“我就是公孫良的替罪羔羊嗎?歐大人當初許給我的榮華富貴呢?本來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怎麽大難臨頭就要讓我一個人去頂罪呢?”
王星宇見歐文成仍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不免有些激動,“哼,我不會任你們擺布,明天升堂,我就會将你與莫離寒的書信都拿出來,到時候,恐怕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也不能獨善其身了吧?”
王星宇從歐文成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恐慌,隻聽他淡淡的說道,“當今陛下最痛恨的就是通敵叛國,當初元牧通敵,牽連九族,直系親屬一律斬首,元氏一門八十三人,斬首了近一半,包括元牧的親孫子,那個孩子我可還記得,當時剛剛滿十四歲!”
王星宇有些驚慌失措,他的兒子還有兩個月就要行弱冠禮了,他再也鎮定不了,他使出全身的力氣要伸出手抓住歐文成的衣服,奈何隻差了那麽一點點。
“歐文成!”王星宇咬牙切齒的喊着歐文成的名字,幾乎瘋狂的撞着天牢的欄杆,奈何那欄杆都是精鐵鑄造,他費了半天勁,也沒有撼動分毫。
歐文成目光銳利的看着幾瀕臨崩潰的王星宇,臉上一點懼色也沒有,不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邁了一步。
王星宇毫不猶豫的伸手抓住了歐文成的領子,隻聽歐文成淡淡的說道,“你的長子快十六了吧?哦,對了,我還聽說你的夫人又懷孕了,快有八個月了吧?真是可憐,這兩個孩子一個快要斬首了,一個恐怕也不能出生看這個世界一眼了!”
王星宇抓着歐文成衣領的手漸漸失去了力氣,神情挫敗起來。
歐文成一把拍開了王星宇的手,厲色呵斥道,“就算你反水,你以爲能撼動相爺分毫嗎?不過是費些心思擺平那幾個老不死罷了,但你要是好好合作,我保證相爺會想法通融,從輕發落,你的妻兒父母才能保住一條命!”
王星宇呆傻一般,堆委到地上,他現在恨死自己了,當初好好的押運官不坐,上了歐文成這條賊船,陷害安永泰,結交莫離寒,幹了許多許多見不得人的事,現在東窗事發了,自己不過是他們的一隻替罪羔羊罷了!
而這隻替罪羔羊還是他心甘情願的去當!
歐文成伸手整理了一下被王星宇抓皺了外袍,冷漠的說道,“王星宇,你好好考慮考慮吧,是你一個人死,還是你全家一起死,就在你自己了!”
歐文成伸手撣了撣袍角,挑着燈籠又從原路走了出去。
天牢内漸漸又恢複了先前的黑暗,王星宇如走投無路的羔羊,隻能按照狼給留下的縫隙,走入更深的漩渦。
安永泰坐在馬車裏揉了揉眉心,自從知道了真想後,雖然那含砒霜的藥仍舊一日三次的服用着,但仍時常感覺力不從心,不知道是不是大限真的要到了!
安永泰在絕望痛苦後,仍舊強打起精神盡力将手裏的人脈和手下都移交給安永辰,以後安家隻能靠他了!
馬車剛進入建邺城就停了下來,安永泰正在疑惑,暗月在馬車旁輕聲說道,“主子,王家小姐擋住了馬車!”
“王家小姐?王美涵嗎?”安永泰疑惑了一下,似乎很久沒見那個愛說愛笑的姑娘了,自從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也看淡了許多事。
安永泰擡手撩開馬車的簾子,就見王美涵一張嬌美的容顔少了一份往日的嚣張跋扈,多了一份讓人心疼的楚楚可憐。
“王小姐,好久不見!”安永泰嘴角的笑意很淡,很疏遠。
王美涵的心刺痛了一下,她本來發誓要與安永泰恩斷義絕的,被拒絕多了,心也就涼了,安永泰既然對她無意,她又何必上趕着貼冷屁股呢,她一直以爲是他背棄的自己,直到昨天晚上無意中偷聽到了她爹和娘的對話,才知道是大哥陷害了安永泰,是他們王家對不起安家!
王美涵努力的扯出一絲笑,特意放柔了聲音,“永泰,你,你下來一下,我,我有事想和你說!”
安永泰沉思了一會,也許這一面就是他與王美涵見的最後一面了,兩三個月後就将天人永隔,沒有硬着心腸不見的道理。
安永泰下了馬車,随着王美涵向最近的客棧走去,暗月指揮人将馬車停在客棧的後院,跟着也上了二樓的包間。
王美涵停了下來對後面跟上來的暗月和兩個護衛說道,“暗月兄弟,我在樓下也點了一桌飯菜,你和兩位侍衛大哥去那用些飯菜吧,我和阿泰就在這個包間,哪也不去!”
暗月看向安永泰,安永泰點了點頭,他們便下了二樓,在一樓大堂吃着飯,精神卻沒有絲毫的放松,時刻注意着二樓的動靜。
王美涵拉着安永泰進了包間,包間裏已經擺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了,她坐下來,提起酒壺給安永泰和自己倒上,“阿泰,我們有很長時間沒有像這樣安安靜靜的兩個人吃頓飯了!”
安永泰剛要說話,王美涵就搶着說道,“你是想說去年八月在安府吃的螃蟹嗎?呵呵,你不過是想通過我接近兵部的人罷了!”
安永泰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他沒有想到自己做的如此明顯,隻聽王美涵繼續說道,“我是不是很傻?明明知道你要利用我,還巴巴的趕上去,自從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你再也沒有主動見過我!”
王美涵端起酒杯敬了安永泰一下,不等安永泰端酒杯,她就一揚脖,将辛辣的酒液都灌進了嘴裏。
安永泰有些不忍,“王小姐!”
王美涵笑了起來,“你還叫我王小姐嗎?呵呵,你知道我多久沒有聽你叫過我美涵了嗎?你曾經說我的名字很好聽,我的笑容很好看,你一輩子都看不厭,阿泰,你還記得嗎?”
“過去的這些還有什麽好提的,命運弄人,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安永泰歎了口氣,那是他回憶中快樂的一部分,男人意氣風發,女人嬌柔美麗,可惜,一切不過是昙花一現罷了!
“是我哥,他真的該死!”王美涵端起酒壺又給自己的酒杯倒滿了。
安永泰楞了一下,他一直以爲王星宇會一直瞞着他的妹妹。
“是我們王家對不起你,阿泰,我帶我那個不争氣的哥哥向你賠罪,是他毀了你的一生,也毀了我的一生,不過,呵呵!”王美涵沒有繼續說下去,端起酒杯主動的與安永泰身前從未動過的酒杯碰了一下,“我先喝爲敬了!”
王美涵不等安永泰,又是将一杯酒一口喝下,她剛要再拿起酒壺,安永泰卻伸手按住了她的手,“美涵,别喝了!”
王美涵像是觸電了一般,整個人呆愣住,然後眼角流出兩行淚來,臉上卻呵呵的笑道,“阿泰,你終于肯叫我美涵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安永泰皺起眉頭,這個女人畢竟是自己疼過愛過的,王星宇做的事都是隐瞞着她的,這讓安永泰怎麽提起恨意來?
王美涵一對含淚美眸對上安永泰,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摸了一下那張俊臉,嘴裏喃喃的說道,“你知道嗎阿泰,我非常非常的喜歡你,爲了你我可以與王家決裂,但我沒有勇氣,我不知道我哥對你做了那些後,你還會不會要我,我無數次夢裏與你私奔,私奔到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