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拜完天地,送入洞房,鼻尖聞到濃烈的中藥味時,沈樂君的感覺才真實了些,剛才恍惚中,她好像聽見了兩聲雞叫的聲音,一時間心頭更是不安起來。
屋裏的光線很暗,鼻尖的草藥味更顯的有些刺鼻,她蓋着蓋頭,看不見屋裏的情形,但耳朵卻是更敏銳起來,這個屋裏的一角,有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心裏剛有了這個認知,就感覺一陣陰風順着蓋頭吹了過來,涼涼的,讓沈樂君一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突然一個畫面蹦進了沈樂君的腦海裏。
一個冰冷的石棺裏,一句新鮮的屍體,胸口看不見起伏,但明明耳邊有石觀裏的男人微弱的呼吸聲,男人的一張死人臉比上好的白紙還要白上幾分,沈樂君一身紅色的嫁衣,顫顫巍巍的走到石棺前,手顫抖着扶着石棺的側壁,裝着膽子伸過頭去。
然後石觀裏的人突然睜開了血紅的眼睛,露出森白的牙齒,用極爲恐怖的聲音喊道,“娘子,下來陪我吧!”
“咳,咳咳!”安永泰将放的有些涼的藥喝了下去,苦澀卻清涼的藥汁雖緩解了他胸口的窒悶,但驟然遇到微涼液體的嗓子還是不舒服的咳嗽起來。
突然的咳嗽聲讓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沈樂君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大叫了一身,猛的站了起來,這會再也顧不得什麽繁文缛節,一把撤下自己的蓋頭。
由于力量過猛,蓋頭帶着鳳冠,鳳冠被扯歪了,鳳冠前端一排細珠串成的穗頭恰好擋住了她的的視線。
透過細珠,她看見屋子的軟塌上椅座着一個紅衣的人,寬大的喜服稱的他更顯削瘦,臉看不清,但總體的印象就是白,白的吓人,倒是和剛才腦海中石棺裏的屍體有些像。
沈樂君牙齒有些打顫,她一邊努力的想把鳳冠扶正或者拿下來,一邊心驚膽顫的問到,“你,你是誰?”
安永泰嘴角勾起一絲自嘲,他本來是不贊成在這個時候娶親沖喜的,見慣了戰場上的生死,反而對這些有的無的不報希望。
如果是她,也許他的心情還好些,但是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提不起他半分的心思。
安永泰将身上因爲咳嗽抖亂的長袍撫平,剛咳完的嗓音還很沙啞,“當然是你的夫君了,娘子!”
沙啞的聲音,再加上削瘦的身材,沈樂君的腦海裏很快勾勒出一副七八十歲老頭的形象,一雙色米米的眼睛盯着她。
“你,你,安,安永辰呢?”沈樂君使勁的拽着鳳冠,鳳冠被蓋頭帶歪後,别在一根發簪上,發簪又是固定在頭發裏的,使勁拽着鳳冠,就帶動一溜頭發,很疼。
安永泰擡眼看着還在跟自己的鳳冠鬥争的沈樂君,頭上的發簪早就七歪八斜的,發型也被扯的淩亂的很,但很顯然,那根别着鳳冠的發簪依然牢牢的插在她的頭發裏。
安永泰有些不忍。
當沈樂君感覺到一頭黑發突然散開時,鳳冠也成功的被她拽了下來,手在空中碰上一個冰涼的東西,她驚恐的轉過頭順着涼意擡頭看去,逆着光,一張蒼白的臉就在她咫尺之間,甚至更近,蒼白的唇不帶一點顔色。
“啊!”沈樂君驚恐的向後退去,她空白一片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石棺裏的屍體活了!
沈樂君絆倒凳子,摔了一跤,匆忙中擡頭看了一眼,隻見那個屍體咧着嘴陰森的笑着,伸出一隻堪比骨頭架子的手向她走過來。
沈樂君不敢再看,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跑去,邊跑邊凄厲的喊着,“鬼啊,救命啊,鬼啊!”
安永泰努力露出自以爲很和善的笑容僵在臉上,聽着那個女人凄厲的猶如厲鬼在追她的聲音,臉色又黑了不少!
安永辰揉着笑僵了的臉走進内院,安家大喜,大哥身體不行,招待客人的任務就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餘光中一抹紅色從迎松苑的方向飛奔出來,接着是入耳的尖叫聲,安永泰放下手看了一眼披頭散發的沈樂君,正好身旁兩個小厮端着東西楞在了原地。
“去,把大少奶奶攔下來!”外面的客人還沒走,他不能讓這個女人給安家丢臉。
“是!”兩個小厮忙将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輕松的攔下還處在驚恐中的沈樂君。
沈樂君被人拽着胳膊,喘着粗氣,“鬼,有鬼啊!”
這時安永辰才聽清了沈樂君嘴裏的話,他皺起眉頭,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迎松苑的方向,然後怒視着沈樂君,漆黑的眼中醞釀着憤然和不滿。
“沈樂君,你說什麽?”安永辰不滿的眯起了眼。
沈樂君聽見熟悉的聲音才找回了幾分理智,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安,安永辰,那,那個屋裏有鬼,好可怕!”
安永辰不等她說完,厲聲的呵斥道,“住口!”
如果不是他大哥急着沖喜,難道安家會看上沈樂君嗎,大哥一表人才,豐神俊朗,在軍營裏屢立戰功時,向安家提親的人恐怕都排到建邺城城門口了,她沈樂君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在這诋毀大哥?
沈樂君隻楞了一下,還要張嘴說什麽,安永辰卻冷着臉吩咐道,“大少奶奶累了,帶她去後院的柴房去冷靜冷靜!”
兩個小厮先是楞了一下,似乎沒有聽清二少爺的話,去哪?柴房?新婚的大少奶奶?
就在小厮遲疑之際,安永辰一個眼刀掃過來,聲音中已經帶了三分怒氣。
“都沒長耳朵嗎?”
兩個小厮一激靈,二少爺管家向來不會心慈手軟,當下不敢再有遲疑,迅速的拖着沈樂君去了後院的柴房。
“上鎖,派人把手着,沒有我的吩咐,不許給她送東西吃!”
遠遠的,安永辰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