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衍清淡淡掃了一眼,他知道,我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錢。
事實上,我全身上下,隻有一百兩。
但他沒有說話,跟我一樣靜然安坐,淺粉雲黃的光影投射在臉上,讓他那張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容顔也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老鸨尴尬地上了台階,濃重脂粉味彌漫整個雅間。
“這位金主莫不是在開玩笑?”
高高擡起手腕,手指悄然一松,茶盞落地,一地新茶混着白瓷破碎不堪,恰似碧綠碎玉般的湖水。
老鸨瞳仁一緊,滿意看到她微顫卻故意從容的樣子。
小時候,在青樓待的那幾年,我隻學會了這一招,以勢壓人,他們怕的就是這個,因爲一旦得罪真正的金主,這個樓也就沒有活路了。
從袖口裏掏出一大堆銀票摔在她臉上,雖然老鸨眼中閃過一瞬間的厭惡,但還是穩穩當當接住了銀票。
“這一千兩,是定金。剩下的我會讓人帶着你的人去府上取,如何?”
“我這就叫盈盈上來。”她匆匆下台,請走了台下其他人等。
我正要得意一陣,一側頭,正對上蘇衍清略帶探究的神色。
淺淺一笑予以回應,他了然地搖搖頭。
沒過一會,盈盈就來了。
她蒙着面紗,但眼神冷極了,好像身處冷寒之地,無欲無求卻有恨。
這種眼神,像極了剛入宮的那個柳素錦。
我還沒能開口,她倒是直接解開腰間的系帶,紗衣落地。
紗衣之下,未着寸縷,少女該有的細膩肌膚在燭光之中泛着特有的光澤。
蘇衍清蹙眉背過身,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尴尬的神色。
雖然同爲女子,我跟蘇衍清一樣,感到有些難爲情,不敢直視。
脫下外衫裹在她身上,臉頰餘熱未散。
這次她的的表情複雜極了,一面不屑冰冷,一面又驚訝。
“你還想見你爹嗎?如果信我們,就配合我們。”隔牆有耳,我隻能附耳竊竊私語。
她激動地抓住我,道:“我爹還活着?”
“噓——”食指抵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我們不僅會救你出去,也會讓你和你爹團聚。”
她戒備地退後了一步,下意識裹緊自己身上的外衫。“你有這麽好心?你們究竟是誰?”
“你是願意待在這個聲色犬馬奢淫無度的青樓繼續當着任人宰割的妓/女,還是跟我們離開?”
沉靜無聲,良久,她道:“我跟你們走。”
松了一口氣,轉身對蘇衍清道:“待會讓她換身衣服,我已經備好了,然後你們從窗戶出去。”
他看着我,遲疑半晌,“那你呢?”
我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輕松道:“我可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啊,你還信不過我?我跟盈盈身形差不多,我得假扮她,拖延一陣。”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很重,聲音也寒冷至極。“不行。”
“那些銀票是假的,但拖延不了多久,你們再不走,我們三個,誰都走不掉了。”停頓一陣,歎口氣,繼續道:“皇宮那麽大的地方我都能完好無損,别擔心。”
他慢慢松了手,“等我把她送到,就回來找你。”
“好。”
紅燭帳暖,玉暖生煙。
風起绡動,玫紅色的閨房中亦真亦幻。點燃的芙蓉鸾鳳香撩撥心弦,擾亂心緒。
在軟榻邊坐立不安,還要強裝鎮定。
在他們走後一小會,老鸨就發現不對,打開門後誤認我是盈盈,也不多想,直接帶人追出去了。
本想随後出去,誰知她居然安排了十來個彪形大漢守在我門口。
硬碰硬是絕對不行的,自己半斤八兩,總得掂量清楚。
老鸨手下的兩個媽媽桑正襟危坐地立在一邊,好像在守寶一樣。
不由自主地拉了拉面紗,能遮住的地方都遮住。
“小賤人,不該想的就不要想了,你要明白,你這一輩子都逃不出去。”其中一位語言刻薄,染了丹蔻的食指直直地戳到我額角。
若不是此刻必須按兵不動,我非剁了她的手不可。
“咦?不對啊,盈盈,你的指甲不是也染了丹蔻嗎?怎麽沒了?”另一個咻地起身,沖過來抓住我的手。
遭了……雖然知道會被認出來,但沒想到會這麽早。
擡手一巴掌扇到她臉上,使了八分力道,媽媽桑沒有武功功底,一下子被扇地七暈八素倒在地上。
刻薄長相的那個大喊救命,死死抱住我的腿,挪動不了半分。
眼看着那幫彪形大漢就要破門而入了,一狠心,用頭上的發钗戳中她的脖頸,霎時間,血流湧注,噴在玫紅色的輕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