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正伏在他腿上打瞌睡,沒想到真的睡着了。
夢裏夢到如雪生了一個小男孩,圓嘟嘟的,臉頰粉粉,可愛極了。
等我醒來,已經記不得那個孩子長什麽樣了。
北宇瑾辰手裏握着他的玉箫,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假寐,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所以怕吵醒他,隻能悄悄地爬起來。
“睡醒了?”他道。
我的姿勢停在半空中,進而放松下來。“瑾辰,今晚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好。”
又是這句,我都快對他無奈了。“怎麽不問問見誰。”
他笑了笑,不答話。
“我想帶你去見如雪......”
這時候,他才的笑容微微停滞了一下,一瞬間的驚訝忽閃而過。“如雪?”
“她還活着,不僅活着,她......還有了身孕,是淩然王的孩子。”話語哽在喉嚨口,吞吐不自然。“自我出宮以後,找人照顧她,估計沒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她不讓我告訴别人,但我覺得,如果你去看她,她應該會很開心。”
良久的沉默,他沉吟着。
如雪和羅玉都算是他的青梅竹馬,隻不過她們都愛上了錯的人。
如雪消失的那段日子,所有人都覺得她死了。
曾經在娜塔房間門口,淩然王對我說希望我能幫忙照顧她,現在我才懂得這句話的深意。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決心離開了,娶另外一個對他有利的女人。
他愛過她嗎?但她是真的愛他,才會不顧一切生下這個孩子。
“她過得還好嗎?”北宇瑾辰開口,這句話像是琢磨了很久。
我蹲在他面前,握住他溫熱的雙手。“跟我一起看看她,你就知道了。”
他點頭,反手握住我,力道有些大。“還好,我找到你了。”
心中一怔,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淩然王用月餘時間尋找,然後消沉,然後錯過,如今有了平常人該有的家室。
而我們,把對方傷得遍體鱗傷,兜兜轉轉,還是找到了對方。
如果我再堅定一些,再冷血一些,此時此刻,就是天各一方。
夜幕低垂,彎月如鈎。
暗淡涼薄的光斑打在道路上,彙聚成與星空相媲美的幻夢。
到達如雪所住的地方時,天色已經完全黑暗。
竹籬小院,燈盞如豆。
白磚紅牆邊緣挂着曬幹的辣椒和玉米,地面上還鋪着剝好的杏肉。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個小小的别院卻是溫馨之感。
再向前走,小花園裏種了些辣椒茄子,格局規劃的十分整齊。
有一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錯覺,這種生活遠離人市喧嚣,留下一片清淨自在,正是我所向往的。
“什麽人?你們找誰?”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出來倒水,看到我們,防備地退後。
我仔細打量了她一下,心中确定下來是不久前讓人找給如雪照顧她的小丫鬟。
“我找如雪。”
小丫鬟還沒有答話,竹制卷簾掀開,暖黃色的光暈滲透在外面,融合了蒼白月光。
如雪随意披着一件衣裳,聲音驚喜。“素錦姐姐?”
我走上去握住她的手,許是因爲懷孕的緣故,有些微微浮腫。她的腹部已經十分顯目,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這是?”她的視線投向北宇瑾辰,他還蒙着眼睛,站在院子裏。“這是.......瑾辰哥哥?”
聲音帶着微微顫抖,有些膽怯也有些驚喜。
“是我。”他走上前兩步,停在台階前面。
如雪突然流下眼淚,走過去抱住他。嘴中一直叫着哥哥,我也不由得微笑,這是她懷孕以來第一次見到親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瑾辰就像她的親哥哥一樣,袒護她照顧她。
久别重逢之後,她破涕爲笑,“看我都忘了請你們進去,杜鵑,去倒兩杯熱茶。”
小丫鬟應了一聲,默默退下。
屋子裏簡明溫暖,桌子上有兩本書,是一些書法家的心錄。
如雪寫的一手好字,這個我是見識過得,她最拿手的就是左右手同時書寫,草書流利,楷書清秀,讓人敬佩不已,雖然現在生活在這樣一個小村落,但這樣一身該有的氣質卻永遠伴随左右。
她收了書,再點燃一盞燈,本來不大的房間裏頓時更加明亮。
“瑾辰哥哥的眼睛,怎麽了?”她遲疑着問出口,眼神帶有小小探究。
“受了傷,沒關系的,你别擔心,我會找人治好他。”
如雪不說話了,托腮看着我們,一如當年那個調皮的少女。“這樣真好,你們終于在一起了。第一次見到素錦姐姐,是你們同乘着一匹馬,那個時候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你們之間一定會發生很多故事。”
說到這,她的笑容慢慢凝固,僵化。
狩獵場上,我們的初遇,也是她與淩然王最甜蜜的日子。
爲了不讓她再多想,我趕忙岔開話題。“最近感覺怎麽樣?孩子還好嗎?”
“他可調皮了呢,一到夜裏就踢我,折騰的不行。”
我從如雪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母親才有的慈愛,整個面孔都好像泛起了柔光。
我道:“記得我可要做孩子的幹娘哦,好好照顧他,要是不好好吃飯虧待了他,我要拿你是問哦。”
她笑開了,道:“你已經爲我做了很多了,我很好,真的。倒是你們.......”她的目光在我倆身上轉悠了一圈,不懷好意的樣子:“什麽時候給我的孩子添個伴啊?姐姐你要加油啊,以後我們定娃娃親怎麽樣?”
北宇瑾辰也笑了,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住我的手。
心裏不知滋味的隻有我一個人,隻能尴尬地陪笑。
身上的毒未解,别說有孩子,就算有這個可能,也絕對不能要,我已經有一個牽絆了,如果再有一個孩子,就不要提複國這種事了。
如雪讓杜鵑端了些糕點,是她親手做的,都是些尋常百姓家常見的綠豆糕,核桃雲片之類的,滿滿地都是家的味道。
她與北宇瑾辰聊了一會,明顯心情開朗了好多,想來還是要多來看看她,前一陣子自己太疏忽都忘記探望了。
在臨走之前,爲如雪把了把脈,很明顯的血氣不足。
開了些藥方,才安心離開。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依舊同乘一匹馬,我坐在前面駕馬,馬兒悠悠地前進着。
“錦兒。”
“嗯?”
“你願意嫁給我嗎?做我的妻子。”
心跳漏了一拍,我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什麽?”
“嫁給我。嫁給北宇瑾辰,不是六皇子,不是宣親王,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