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差這一會,再者,我也不需要多好的容貌來跟别人争鬥。”
她說不過我,無奈的搖搖頭,取來一件外披給我。
我随她走着,暗夜閣裏又恢複了常态,該守衛的人守衛,該練武的人練武,二長老和其他被大長老關押的人也都安置好休養生息。
好像,一切如常。
唯獨,這裏再也沒有重紫,再也沒有我防備着卻又依靠着的老閣主。
走過後廊,踏上軟軟的草坪。
櫻花曼舞,芳香迷人。
蘇衍清背對着我們,肩頭以及雪白的外衫上落滿了或柔粉或素白的花瓣。
遠處流水潺潺,迎合着他與世隔絕的琴聲。
藍芷剛要喊一聲蘇先生,我擺手攔下她。
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等着他彈完這一首曲子。
我不明白他爲什麽要救我,不清楚他從哪裏來,直覺告訴我,這個人有着極爲複雜的故事和寡淡之至的性子。
我見過冷若冰霜的凜冽,見過北宇瑾辰的隐漠。而他,卻是寡淡。
最後一個音結束,周圍一片寂靜。
“來了。”他道。
他早就知道,我們來了。
“蘇先生,您帶閣主去看看老閣主吧。”藍芷道。
他起身,看也不看我一眼,道:“走吧。”
重紫是被安置在冰棺裏,那間屋子寒氣襲人。
我從一進去就開始打哆嗦,我不知道是因爲太冷了,還是因爲要見到她而顫抖。
透過冰棺,她就躺在那裏,雙手交疊在胸前,十指纖長。
她還是穿着深紫色紗衣,面上也蓋着紗。
看到她,我反而,不心慌,不悲傷了。
她還在我身邊,隻是我看不到她而已。
“原因呢。”
蘇衍清垂下羽睫,“她一直在等你,她的身體本來就撐不了多久。”
“不,不應該的,她身體很好啊,她親自教我武功,照顧我,陪伴我......”聲音哽咽在喉嚨口,沒能繼續說下去。
蘇衍清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也不再寡淡,他隻是默默轉身,離開有冰棺的這間屋子。
房間裏,隻剩下我和重紫。
有時候,我叫她姑姑,有時候,我叫她重紫。尊敬她,所以是姑姑,親近她,所以是重紫。
我伏在冰棺上,把臉頰貼在上面。
姑姑,你還聽得到錦兒的聲音嗎?
如果我不那麽不聽你的話,如果我不接近北宇瑾辰,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我不會被扯進麻煩裏,不會沒有時間陪你,不會讓一切計劃都脫軌。
說來說去,其實全都是我的錯才對。
昕黎他說的對,我的野心,我的私欲,都是難麽肮髒。
我不信任你們,想方設法拉攏自己的人脈,我從來就不是你心裏那個錦兒......
我擡起頭,半邊臉已經被冰凍的發紫。
想要轉身離開,腳步卻被粘在地上。
幾年前的回憶湧進腦海中。
“姑姑,我可以看看你嗎?”
“姑姑太醜了,怕吓到你,乖乖睡覺。”
“錦兒隻是想記住姑姑,姑姑和昕黎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姑姑永遠是你的親人。”
......
再次轉回去,堅定地推開冰棺。
手指在觸及遮住她容貌的黑紗上停滞。
我在怕什麽?爲什麽心裏這麽不安?
我幻想過,這是布滿疤痕的面容,還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
我離答案越來越近,就越來越退縮。
深吸一口氣,手指一點一點拉下面紗。
睫羽濃密,膚色皙白,鼻骨堅挺,唇瓣若櫻。
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迹,這一張臉,是真正的傾國傾城。
可以這張容顔,我曾經見過。
這容貌,就是當年在城樓上跳舞的紅衣女子!
不,這不是真的!
她,她怎麽可能是涼西的皇後。她怎麽可能是我的母後?
我不相信,我一定是記錯了,要麽就是看錯了。
一步一步退後,我的手在顫抖,腿也在顫抖,我要離開這裏。
退後一步,摔倒在地上。
爲什麽,到底爲什麽會這樣,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了?
咬住自己的舌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狼狽起身,撞上準備進來的藍芷。
“公主,你怎麽了?”
“你們爲什麽要騙我?重紫是我的母親,對不對?對不對!”
她怔住,諾諾無言。
“哈哈哈,捉弄我就這麽好玩啊。騙了我這麽多年,到死,她也不告訴我。爲什麽呢?因爲我就是個不詳的人嗎,因爲我就不值得有關愛有家人,因爲我活該被欺騙!”
“不是這樣的,公主,你聽我說......”
“滾開。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