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我點了點頭,娜塔也饒有興緻的挑選面具。
如雪帶上面具,又選了一個銀色的半邊面具,眼尾處有一隻妖異的蝴蝶。“送你的,我覺得很好看。”
“謝謝。”我拿在手裏, 她已經蹦蹦跳跳的走遠了。
娜塔選了一個和如雪差不多的面具,戴上前會心一笑,之前的種種不愉快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她們走向一個擁擠的圓台邊上,上面有舞姬在跳舞,台上的女子腰肢柔軟,長裙曳地,輕轉鋪展。
我的視線看向圓台之後被薄紗圍帳隔開的雅座,那裏隻坐了一個人,暗黑色的錦衣,面上覆着同色面具,長發貴冠,動也不動。
“跳的真好。”有人高呼。
如雪嘁了一聲,默默道:“憐婉儀的一半都達不到。”
“這位大哥,那簾子後頭坐的什麽人?”我拍了拍前頭興緻勃勃的大漢,問道。
他轉頭猶疑道:“你們不是本地的吧,連這都不知道。”
我們面面相觑,沒有說話。
“那上頭坐的是貴主,每年貴主都不一樣,誰在這個花燈節押的錢最多,誰就是貴主。對于他們來說錢就不是錢,一會還有撒銀子的,我們在這裏主要是爲了搶銀子。”說罷他轉過身子,繼續喝彩。
“那台上這些人也是貴主請來的?”娜塔問道。
“不是,這些姑娘是我們這裏蘭青園的姑娘,都是技壓群芳的人才,其實說好聽點,就是沒開苞的雛兒,她們這麽賣力表現就是爲了得到貴主的賞識,貴主會不惜重金買下,這個重金有可能夠蘭青園一年的開銷。”大漢耐心的解釋着,如雪她們聽的津津有味。
我又擡頭看向所謂的貴主,因爲薄紗和面具,隻能隐隐約約看到,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銳利陰森。
跳舞的姑娘下台了,上來一位帶着面紗的女子,小厮擡來一架箜篌,箜篌上端系着素色紗帶,随風飛舞。
箜篌在北燕極少見到,能彈好的更是寥寥無幾,凝香樓就有一個姑娘會彈箜篌,深受大家追捧。
“小女子,墨音獻醜了。”聲音甜膩,分外好聽。
素手撥弦,空靈之音響起,渺渺如空谷鳥鳴,忽的淩厲之音蓋過空谷幽聲,又如策馬奔騰,馬蹄聲踏踏而過。
最後終了,一個輕音收尾,衆人久久回不過神。
說實話,這個姑娘彈得真的很好,即便是我們凝香樓的那個也不一定能比得過。
“墨音!墨音!墨音!”底下的人開始高呼,一聲蓋過一聲。
“這個女的來頭不小啊。”如雪故作深沉的感慨。
大漢笑了笑,“這墨音姑娘是蘭青園的招牌。雖然隻是雛兒,名聲可大呢。”
“雛兒是什麽意思?”娜塔出聲道。
我和如雪對視一眼,默不作聲,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隻能沉默。
“撒銀錢啦!”有人大喊一聲,人們紛紛擁擠而上,把我和如雪她們沖散,連轉身都沒有機會。
我被擠到台邊上,本來想爬上台子上去,誰知又是一波猛浪,差點被擠死在邊緣。
他們伸手接銀子,有些碎銀子砸到我頭上,生疼生疼的,有人把手伸我頭上去接,一把打掉了我的面紗,來不及反應又被擠到另一邊。
我心裏焦急,想低頭找面紗,卻看見許多腳。
“安靜!”台上有人厲喝,底下的人都安靜了。
台上的老鸨畢恭畢敬的跪向貴主的方位,道:“貴主的選擇是?”
兩個薄紗少女掀開圍帳,他一步一步走出來,氣勢龐大,暗黑長袍用金線繡着華麗的圖騰。
“她。”他伸出食指,衆人轉頭來看,我也轉頭,卻發現自己身後除了幾個農夫,什麽都沒有。順着他的食指的方位,再看看衆人的目光,居然都投射到我身上。
“這……這姑娘不是我們蘭青……”老鸨的話沒說完,貴主拍拍手,我們周圍多出幾個黑衣大漢,脖子上都紋着青龍圖騰。
“把她帶走。”貴主一聲令下,黑衣人包圍過來。
我心下詫異,但也知道情況不妙,把手中如雪給我的面具帶上,正好遮住左半邊臉。“娜塔!如雪!快跑!”
我大喊一聲,“快去馬車那裏!”
如雪還沒搞清狀況,但也知道發生了不好的事情,拽上娜塔就跑。
我們一路狂奔,但後面那些人狂追不舍,快到馬車旁邊時,我們被團團包圍。
“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何必爲難我?”我一邊想辦法拖延時間,一邊想着對策。
但他們顯然訓練有素,一句話都不說,步步逼近。
我背靠着如雪,輕聲道:“你們上馬車離開,他們要抓的人是我,我去引開他們。”
如雪急道:“不行,他們有四個人,太危險了。”
“娜塔是公主,關系着蒙國跟北燕的關系,你有義務保護她。我能保護自己,你放心,如果明天下午我還沒有回來,你就把這件事告訴皇上。”說完以後,想起自己腰間有一把匕首,是上次凜冽送的,現在也能派上用場了。
“素錦……”娜塔想說些什麽,欲言又止。
“我想,你們貴主也是講信用的人。”我把如雪向後推,自己迎上去。“你們放了我這兩個朋友,我就跟你們走。”
他們站定,其中一個點點頭。
如雪滿臉憂愁,猶豫半天,但還是帶上娜塔上了馬車,看着馬車漸漸遠行。
轉回身,他們中的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手中的匕首在指尖翻飛,沒有一點功力怎麽配做暗夜閣少閣主。
匕首被扔出天際,劃過一道寒光。矮身後踢,腳尖将掉落的匕首踢出去。
匕首在空中刺來,他們側身躲閃,其中兩人被匕首劃傷了胳膊。
乘他們分神之時,向上一躍,越過他們的包圍圈,努力跑着逃離這個地方。
“追!”
羅裙太長,根本不便行動,隻好扯下下段一截。我盡量向熱鬧的地方跑,人越多,我逃生的機會越大。
突然他們速度加快,有一人拽住我的衣袖,力道極大,幾次反複,都掙脫不了,眼看着後面的那些人也要追上來,急中生智,大喊道:“逼良爲娼了啊!救命呐!”
原本這裏就是熱鬧的市區,百姓的目光紛紛朝這邊看過來,抓我的那人有些尴尬,乘他不備時一記手刀砍在他的腰間,那人痛苦的抱着肚子,我越過人群向外走。
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諸事不宜,真是不應該心軟跟着如雪出門。
眼前出現一棟樓,燈籠明亮,門口有幾個穿着暴露的女子在招攬客人,無奈之下,爬上青樓,從二樓的窗口進入。
我猜的沒錯,确實是青樓,男男女女莺莺燕燕,花紅柳綠,入眼的都是那些女子裸 [露 ] 的地方。
不過一會那群黑衣大漢就踏入青樓,氣勢洶洶。
“诶,你們幹什麽!”老鸨根本攔不住他們,那些來青樓的公子哥們吓的四處逃竄。
自己旁邊的一間房子正好是開着門,我悄悄溜進去。
不知道是不是臨淄鎮盛産薄紗,這裏也是紗幔層層,桃紅疊暗紫,奢華謎胧。
有個女子正在紗幔的一頭撫琴,閉着眼睛,并沒有發現我進來。
悄悄走到她身後,點了她的睡穴,她就軟軟的倒下,我輕輕把她放倒在地上,正想起身關門,突然有人說了一句:“怎麽不彈了?”
音色泠泠,夾雜低沉迷離。
這才看到紗幔另一頭有個人正坐在那品茶。
紗幔遮擋,我看不清那人的容顔,隻覺得聲音很熟悉。
坐在凳子上,雙手撫上琴弦,斷斷續續的聲音響起。
正彈着,那人突然起身向這邊走來,我伸手取過一邊的剪刀,如果他敢叫出來暴露我,我就結果了他的小命。
一道寒光閃過,一隻厲箭穿過,那人一把扯下紗幔,紗幔仿佛有了靈氣,将箭纏繞進去,而他一手拽過我,堪堪避過。
清茶的氣味彌漫,這個懷抱也無比熟悉,擡頭對上他沉靜如水的深眸,是北宇瑾辰。
“怎麽是你?”心中有千萬種疑惑。
“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看向門口,四個黑衣大漢正在那裏站着。“你到底又招惹了什麽人?”北宇瑾辰皺眉道。
“什麽叫又?”我氣結,轉念一想現在不是糾纏這個問題的時候。
“步雲宮的人?看起來,有些難纏。”北宇瑾辰拉着我退後幾步,表面上還是沒有一絲情緒顯露。
步雲宮?我有聽聞過,但并不了解。
“怎麽辦?”我問他。
他低頭看我,唇角上揚。“逃。”
北宇瑾辰推開窗子,攬過我跳下去,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我們也穩穩的落地。“我以爲,你能以一敵十。”
他回道,“那你高估我了。”
他一手拉着我跑,速度很快,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道,回頭看那些人氣喘籲籲的在追,突然覺得很有趣,雖然自己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真奇怪,到哪裏都能遇見你。”我喃喃道,卻被他聽到,他隻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