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年時間沒見了, 擁抱的時間有一點長。
感受到周圍打量的視線, 兩人才分開。嚴格拉着清甯:“車在外面。”
到了車上,才把保溫杯打開:“喝點。”
裏面是姜棗茶,清甯挑眉, 她的例假一向是很準的, 今兒是第一天。肚子倒是不疼,不過是坐的時間久了就有點要暖背疼。
誰知道一下飛機就有這麽貼心的服務。
她接過來似笑非笑的看他:“你倒是上心。”
嚴格俯身過來給她系安全帶,不理她這個話, 卻問她:“送你回家?”
清甯斜眼看他:“聽你的安排。”
嚴格輕咳一聲:“現在還早,叔叔阿姨都在上班, 清遠也在上課。回去還是一個人在家……”
清甯‘嗯’‘嗯’的應着,點着頭,喝了半杯子姜茶,這才擰上蓋子, 看他。
他不言語, 隻盯着路面,卻開到了他家。
這邊隻他偶爾住, 房子是今兒六七點趕過來收拾出來的。
看起來整齊的很。
不過這種整齊叫清甯瞧着跟有強迫症似的, 啥東西都放的有棱有角。
“……能泡熱水澡嗎?”嚴格看她,生理期不方便, 但感覺她要是不洗澡會受不了的。
“我洗淋浴。”
熱水淋在身上, 渾身都放松了起來。如今已經是深秋了。偏又不到供暖氣的時候。可屋子裏卻不覺得冷。隻怕是他出門的時候, 就一直把空調開着呢。爲了回來的時候舒服的。
洗了澡, 出來吹幹頭發這麽大點的工夫, 他已經把髒了的内褲幫自己洗出來了。
她就靠在門邊看他:“嚴格!”她這麽叫了一聲。
嚴格講衣物晾在離空調近一些的地方,扭臉看她。她穿着他的舊襯衫,光着腳踩在地上。他起身去鞋櫃,翻出毛茸茸的拖鞋來放在她腳邊:“不能受涼不知道嗎?”
清甯嘟囔着穿上拖鞋,見嚴格去了卧室,她跟了過去。
他把電褥子調到恒溫上,“睡一覺,起來飯就好了。”
說完二話不說把她塞到被子裏,轉身出去了。她分明看見他滾動着的喉結,還有他的一雙眼睛……從來不敢過多的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被窩裏暖意融融的,被子上是熟悉的味道。
幹淨的陽光的味道。
身上的那種酸疼随着暖意逐漸消散了,她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卻睡不着。
她想:這世上除了父母,還能有誰叫自己這麽安心的躺在這裏,卻可以放空腦子,什麽也不想嗎?
就是清遠也不行。他要去廚房,你得操心他會不會燙着。自己照顧他行,但反過來受他的照顧?估計無法做到如此安然吧。
但是在這裏就不一樣了。不管什麽時候回來,她都相信他在。躺在這裏,可以不用管外面是風還是雨。外面所有的事交給他,她都不用有任何的負擔。
她可以安心的躺在這裏,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給她的一切。
這麽想着,鼻子就酸酸的。
其實處着處着,兩人的相處模式不知不覺中變了。以前,她總是照看他。但現在,他‘發号施令’她卻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嚴格進來叫她起來吃飯的時候,就見她根本沒睡,就那麽睜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走過去,坐在床沿上:“怎麽了?工作哪裏沒做好嗎?”
清甯看他,盯着他的下巴,“你過來點,下巴上有個東西……”
嚴格摸了一下下巴,又看了看手,沒東西啊。然後頭低下去,叫她看。
清甯擡手,一下一下的摸嚴格的下巴:“……醜死了……哪來這麽多胡子……”
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哪怕是刮得幹淨,摸起來也有些紮人。好懷念那個粉嫩羞澀的少年!
嚴格被摸的口幹舌燥,卻沒推開她的手,暗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發出低啞的聲音:“别鬧!”
清甯咯咯咯的笑:“就是看看你的胡子紮人不紮人。”
嚴格認真看她,然後猛的低下頭用下巴去蹭她的臉和脖子,癢的清甯越發的笑:“不鬧了……我真不鬧了……”
“紮人嗎?”嚴格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窩,“還要看嗎?”
“不看了。”她趕緊搖頭:“不是要吃飯嗎?我要起了。”
嚴格聲音裏帶着笑意,柔柔的說了一聲好。他感覺的到,他貼在她的身上,彼此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但是她就那麽抱着他的脖子,自然而然。而不是嘗試着推開他。
她接受了他。她的身體反應比她的嘴巴更忠誠。
他沒急着起來,順手就躺在她的邊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她自然而然的調整睡姿,在他的胳膊展開放在她的頭頂的時候,她拉過去當成放在她的腦袋下面,枕上之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的懷裏:“你說……”
“我的工作可能會有些調整。”這話一出,他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于是趕緊道:“不是去其他軍區……這次是總|參信息化部。你覺得怎麽樣?”
清甯摸着他的手臂一下一下的:“你喜歡什麽呢?喜歡坐機關,還是喜歡下部隊?”
嚴格接口就道:“我喜歡你!”
說完兩人都愣了,嚴格這才趕緊道:“工作在哪裏都是一樣的。我的專業……在總部發揮的作用更大些……”
清甯翻身,趴在他胸口,心裏卻知道,他其實爲了兩人的将來,是做了犧牲的。畢竟,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即便當了将軍,這離了戰士的将軍,哪裏稱得上是真正的将軍?
她的心又酸又軟:“這事你得跟我爸去說。”
嚴格的頭就擡起來看她:她的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清甯卻一下子坐起來了,“餓死了餓死了!趕緊吃飯。”
嚴格咧着嘴笑。
晚上送清甯回去的時候嘴角還是咧着的。
清甯就提醒他:“收斂着點,我爸那一關是那麽好過的?”
閨女回來了,林雨桐早早回來,親自做了一大桌的菜,四爺也推了應酬,早早就到家了。六點半整,自家閨女才回來。
人一回來屋裏一下子就鬧起來了,叽叽喳喳的,在家裏說一些保密條例上沒有的東西。
吃完飯,嚴格就盡量不叫自己緊張,跟四爺說:“金叔,有件事我想征求您的意見。”
四爺愣了一下,就起身上樓:“跟着……”
一坐下,嚴格就說:“有幾位長輩提議我可以去總|參曆練曆練,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四爺認真的看了嚴格一眼,這小子倒是會鑽營。不聲不響的,擠到總|參去了。
那地方,要麽是真有奇才,要麽就真是背景大。但是光有背景還是不行的,前提條件的是你有硬實力。以嚴格來說,去總|參是一步好奇。他後面雖然有喬家在軍中的背景做支持,但是喬家跟他隔得遠了。而如今的喬家在現在看來,早不是當初的喬家了。所以,他需要自己的人脈網絡。總|參是個不錯的地方,起點高,人脈廣。在裏面浸潤上幾年,再下基層,那時,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四爺點點頭:“這想法可行。”然後心中一動,見這小子欲言又止,就又問,“問過清甯的意見了?”
嚴格眼睛一亮:“清甯沒說什麽,隻說問問您的意見。”
四爺心裏就多了兩份欣慰,“不要着急,去是該去的,可是什麽樣的部門什麽樣職位,同樣重要。這事我放心裏了,你也不要來回的撲騰了。等結果下來,我告訴你。”
嚴格趕緊起身應是,才從裏面出來。
四爺拿起書桌上擺着的照片。這張照片還是當年帶着清甯第一次來京城的時候照的。那時候這丫頭才幾歲?如今卻也要嫁人了。
剛才,跟嚴格那小子,談的是工作也不是工作。
嚴格爲什麽那麽着急要到總|參來,不就是他跟清甯之間,總得有一個人朝後退一步的。沒有守着的家,哪裏是家。而他選擇了退讓。
不過是他這個退讓選擇的很智慧,如今看似退了一步,來日去能進一大步。
做到這份上,就是爲了成家的。
爲了成家後,沒有顧慮的。
清甯沒反對,卻也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叫詢問自己的意思。
這就很明顯是尊重父母的意思:爸爸同意她結婚,她就結婚。如果覺得時機不到,各方面的條件還有待斟酌,那就不着急結婚。
晚上他跟林雨桐把事說了:“……該準備的準備着吧。嚴格這次調動……得慎重一些,我會看着辦……你隻看着清甯的嫁妝該怎麽給……”
林雨桐‘嗯’了一聲:“小着盼着大呢,大了都成白眼狼了,說飛就飛了……”
可等林雨桐琢磨着給清甯什麽陪嫁的時候才拍了腦袋,被四爺給帶偏了!如今他們家這情況,帶啥陪嫁?能給你閨女在城外修個園子,然後再陪嫁兩座城池不?
這些都不能,剩下的有啥還想的?
将來挑一些首飾和古董,隻說是小老太給孩子留下的,陪嫁過去就是了。
正尋思這樣的事呢,電話響了,是英子打過來的:“桐啊……”
“姐啊,怎麽這個點打電話過來了?”林雨桐就問,“家裏有事啊?”
英子一聽這語氣,就趕緊道:“沒啥事,就是跟你說一聲,你常叮囑清平那丫頭一聲,該動還是要動的,在電腦前面坐的時間長了不好。我跟她說一聲,她能嗆嗆我十聲。老說我那一套養胎的法子都是沒科學依據的。說不聽!”
林雨桐就笑:“知道了!我在意着呢。”
其實人家孩子比她當心,徐強專門請了月嫂在家,産前照看孕婦,産後伺候月子照看孩子。
挂了電話林雨桐想了想還是趁着沒忘打給清平。
清平看着眼前的清雪,問小姨:“您知道了?她也是胡鬧……”
“怎麽能說你媽胡鬧呢?”林雨桐說她:“你媽以後說什麽,你就好好聽什麽。聽完了,你覺得不對了,不按她說的做不就完了。别老嗆嗆她。”
嗯?
清平‘哦’了一聲,就笑道:“知道了!下次肯定不會了。”
林雨桐也不當真,那邊等着開會呢,就直接挂了電話。
清平挂了電話才對清雪道:“有啥事你跟我說是一樣的,四叔那邊真挺忙的。”
“晚上過去也不行嗎?”清雪低着頭小聲問了一句。
“你當當了大幹部就是再辦公室坐着喝茶聊天呢?”清平沒好氣,“有時候出差幾個月不在的時候都有。你清遠哥高考的時候,還是我過去陪着的。你說要是有辦法,誰樂意出去?”
清雪對這個倒不是很知道,見清平這麽說了也不吭聲,就那麽坐在沙發上。
清平給腰下墊了個靠枕:“你也是膽子大,你說路上出點什麽事該咋辦?今兒晚上的飛機,叫清輝送你回去。”
“不回去!”清雪搖頭:“我不回去。回去……我感覺我就活不成了。”她擺着手指頭說她的作息時間:“……晚上說是能睡三個小時,其實一晚上根本就睡不踏實。下午和晚自習喝的咖啡和提神營養液喝多了。覺得困的不行,偏偏又睡不着。上午勉強聽兩節課,下午是真的一點精神也沒有。上課是趴在桌子上睡的。老師如今……也都不怎麽管了……”
清平知道,老師的政策到了最後是這樣的。你自己都提不起勁,誰也沒辦法了。老師顧那些肯上進的都顧不過來呢,哪有空看顧這些不上進的。
她皺眉,馬小婷那人是個不怎麽說的通的人。她覺得她的道理有理,就堅決會按照她的道理走。
如今怎麽辦?
送回去這孩子真叫她媽給耽擱了。
但自家能替人家孩子拿主意嗎?也不能!
暫時叫安頓好了,她沒跟四叔小姨說,就打電話給清輝:“這丫頭太倔了,不親自送回去不行,再給跑了?”
清輝應了:“我知道了,我爸跟我說過了,我現在就過去接人。”
清平就帶着清雪出去,買了幾身衣裳,買了點參考書,“回去跟你爸說說,叫你爸說說你媽,實在不行,就跟老師溝通。讓老師跟你爸媽談談,或者幹脆建議你住校。這都行!但就是不要再出來跑了!”
清雪拉着清平的手:“大姐,你給我想想辦法,我真不想回去。一說回去我就緊張……我就害怕……”
這是啥毛病?
清平根本就不信。你說你能那麽冷靜的策劃着跑出來,你能緊張害怕?
她沒答應,把人看牢了,直到清輝親自來接,才一次又一次的叮囑:“把人看好……”
結果送出門才不到一個小時,清輝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姐……你過來一趟……我在愛家超市門口……”
清甯這就換衣服準備出門了,一下樓看見清甯開着車在樓下等着,“你怎麽過來了?我正要出門……”
“我知道。”清甯開了車門叫她上車,“清輝也給我打電話了。說出了點事。挺急的!”
但具體什麽事卻沒說,還特意叮囑自己不要告訴爸媽。
結果姐倆趕到超市門口,就見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着不少的人。
“這事幹嘛呢?”清平疑惑的順着那麽些人的視線看,然後不由的驚呼一聲。
十幾層高的樓頂上,站着個人。
那人身量不大,是個姑娘,上身是紅色衛衣,下身是黑色的運動褲。
清雪今兒出門,就穿了這麽一身。
她隻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手不由的保住肚子。
清甯給吓了一跳:“大姐,你先别緊張。沒事!你看下面那個氣墊子都充起來了。”
可這事哪裏有萬無一失的。
兩人擠進人群,清輝正跟營救人員溝通。
顯然,清輝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吓的早就亂了方寸,要不然就該想着,不能給大姐打電話。
這會子她一頭顧着大姐,一頭看着清輝滿頭大汗,說話都打了磕巴。
她摸出手機,先給嚴格打了電話,又給清遠打了電話,清平這才反應過來,可手顫抖的卻從包裏翻不出手機來。還是清甯給徐強把電話撥出去,她整個人才安穩了一些。
三個人是前後腳的到,徐強二話不說就把清平塞汽車裏去了,“你在車上呆着,不要下來。”
清遠把清輝推回去:“你去車上看着大姐,實在不行開車去醫院瞧瞧。”
孕婦收了驚吓可不是鬧着玩的。
而嚴格跟武警那邊的人好像是認識,過去說話了。
清遠一把搶了那邊的喇叭,就喊道:“金清雪,真想死你回你家死去。跑過來尋思吓唬誰呢?有本事你今兒就跳!不管是死是活,能有我們什麽事?最多叫你媽訛上咱們幾個錢拉倒。你是死是活跟咱們沒一毛錢的關系。跳吧!跳啊!我看你能威脅誰?你最好保佑摔下來大頭朝下直接摔死了,要不然摔個缺胳膊少腿的,更沒你的好!”
清雪站在上面就搖搖欲墜了。
她一頭的大汗,可也僅僅是能保持平衡。上面的風有點大,她幾乎是要穩不住了。
清遠就喊:“怎麽了?不敢了?你倒是跳啊!”
徐強過來扯他:“行了,别刺激她了……”
清遠關了話筒,指了指他姐:“沒看我姐嗎?老神在在的。她那腦子裏整天都是軌迹都是落體裏風速等的影響等等等等,都能算着把載人飛船收回來,還算不了這個。你看她那樣,是着急的樣嗎?那就是說氣墊的位子剛剛好,掉下來最多也就是摔斷個胳膊腿。要是運氣好,也就是個擦傷。她啊,最好是自己掉下來,掉下來了,知道瀕臨死亡是什麽滋味了,以後就省心了。你叫她去死,她都不去!”
嚴格聽了幾耳朵,回頭認真的看了清遠幾眼,見他眉眼間竟是認真的。就不由的看向清甯,清甯眉宇間更平靜,四下裏看,見有些商販門口綁着遮陰網,就過去跟嚴格低聲道:“借個網子,死角綁在那幾根電線杆上。中途攔上這麽一道……沒事,隻當是往蹦極了……”
徐強是滿腦袋的汗啊,就覺得自家媳婦那個反應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清甯和清遠這兩個,實屬異類。
但人家武警該怎麽努力還是怎麽努力呢。人上去,裝備弄好,準備動了,結果清雪也怕了,急着抓着援救人員的手去了,結果腳上重心不穩,手沒抓住,腳下一空,身子就往下掉。
她驚恐的睜着眼睛,尖叫聲幾乎不由自己控制。原來靠近死亡的滋味是這樣的。
還沒有時間想象死的時候該如何疼呢,急速下降的身子頓了一下,然後重重的摔在氣墊上。
救護車就在邊上,她聽見醫生問她:“叫什麽名字?”
她本能的回答:“金清平。”
又聽醫生問:“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從樓上掉下來了。”她這麽答。
然後就聽醫生不知道跟誰說了一聲:“意識很清晰,沒有大礙。”
然後胳膊腿被一聲都拍了一下:“你動動我看看……”
她動了動胳膊腿,發現除了有些軟,沒勁,有點疼之外,沒有大礙,她就都動了動。
醫生又跟邊上的人說:“很幸運,應該沒有大礙。我建議還是送醫院詳細的檢查一遍。”
然後就被擡到擔架上,送到救護車上。接着就是醫院,除了有基礎擦傷之外,沒别的傷。
當天就被帶回來了。
反倒是清平受了驚吓,子宮痙攣,有點抽疼。住在醫院,醫生的意思是觀察一星期再看看。
清甯把清平這邊安頓好,清遠他們在醫院門口等着。人沒到跟前,就聽見清遠的聲音:“……現在,我給你買機票,送你上飛機,自己回去!隻要上了飛機,送你離開了,你想怎麽死都行。我跟你說清雪,飛機上往下跳的話……啥氣墊都沒用。一準能死!另外,我還再告訴你幾種尋死的法子。上下學每天都坐船,趁着晚上一個人偷偷的跳下去,保準能淹死。出門看哪個司機不順眼,往人家車轱辘底下一鑽,一定給你碾得稀巴爛,神仙也救不了。說不定還能訛人家司機幾個錢。是不是?這多好的!”
清雪眼淚巴巴的掉:“我真不敢了……”
“不敢了?”清遠卻沒打算這麽就算了,他就說:“威脅我們算怎麽回事啊?敢問一句,你是給誰立下汗馬功勞了?還非得管你了!再說了,威脅我們算什麽本事?有本事威脅你媽去!家裏不是有安定嗎?不是逼着你吃安定嗎?多吃幾片尋個死給她看看,這多省事啊!你怎麽不幹?”
說到底,壓力啊、睡眠不足啊,神經衰弱啊,都是借口!
不過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罷了。
清雪越發不敢言語,低着頭半天才說:“我想去看看大姐……”
清遠的面色稍微緩和了兩份,還算是有點良心。
幾個人在外面等着,清輝帶着清雪又進去了。
清平靠在病床上還拿小本本記着呢,見這倆進來了。
清雪蹭到跟前:“大姐,對不起……”
清平拍手就打在她的脊背上:“叫你不學好!别的不學,一哭二鬧三上吊你是學了一個精。”
清輝趕緊攔了:“别激動,一會子肚子又疼。”
清雪也不躲,叫清平捶了兩下:“我就是想保送一下……我真受不了這壓力了……保送真的不行嗎?”
“保送得有全國大賽中中的獎項,你有嗎?”清平問。
清雪搖頭。
“保送得年級的前幾名,你是嗎?”她又問了一聲。
清雪還是搖頭。她的成績最好的時候,就是班級的四五名上,有過一兩次得了第三名。要是全年級排名,全年級也不是隻有一個重點班,另外還有最拔尖的火箭班,以及實驗班。
被這麽一問,就已經氣虛了,她就說:“那顧瑤瑤也沒好多少,咋就能保送呢。她大伯才是市裏的一個局長。”
清平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說的顧瑤瑤的大伯是誰。
剛開始她還以爲清雪搞錯了關系,把林玉健當成了顧瑤瑤的大伯。她原本想糾正說,林玉健是顧瑤瑤的大堂舅,不是什麽大伯。
後來這麽一想,林玉健早不是什麽局長了。那這肯定就說的不是林玉健。
這麽一想,才想起來。顧瑤瑤的大伯,也就是林玉玲的大伯子,當初是在市裏工作的。她好像還聽自家老媽說過一嘴,當初在醫院工作的,曾經跟自家小姨關系特别好的那個鳳蘭,結婚以前跟人談過戀愛。而那個男人畢業之後分配工作去了市裏,兩人就自然而然分手了。那個人就敲好是林玉玲的大伯子。
所以,人家顧瑤瑤用的關系是顧家的關系。跟林家不相幹,跟金家更不相幹。
清平就說清雪:“你該不會以爲人家顧瑤瑤的大伯沒那麽大的能量,說不定顧瑤瑤她媽還會反過來求你四伯娘和你四伯吧。你覺得四叔都能幫人家,爲啥都不能幫你?”說着,就看她的神色,見她一臉的認同,她的脾氣不由的又起來,“要真啥都那麽輕易,清甯和清遠當時爲啥不走捷徑?他們不是更便利?我跟清安難道跟四叔不親近。那我們爲啥都自己考呢?那我再問你,你比起我們又有啥不一樣的?憑啥得處處看顧着你?”
清雪抿着嘴再沒說話。
清平跟清輝擺擺手,早點帶走吧,看見她就生氣。
話說的再是無情,但回頭跟清甯說這事的時候,姐們倆又商量了一番。覺得這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叫她爸媽在秦市給她找一個補習學校,住校的那種。在秦市上課,高考的時候回去。補習學校也收應屆的學生,而且怎麽說呢?要求更嚴格一些。從作息到吃喝,學校都統一管理。清雪的這種情況,其實挺适合這種模式的。
清平就又打電話給家裏,跟她爸說:“……你問問我五叔他們的意思,這樣的安排,其實真是最好的了……”
英子一把搶了電話:“就你愛做好人!你等着,看她将來能念你一分好不?顧着你的肚子要緊,啥也沒那個寶貝疙瘩要緊。”
挂了電話就又說老二:“孩子是人家的,你少多管閑事。要不是那時候你顧着你弟弟,覺得沒媽的孩子可憐,老叫清平帶她。能有如今的事!”
是!清平跟清甯比起來,對下面這些弟弟妹妹要多一份感情在的。當年是她帶着清雪,晚上還帶着她一個被窩裏睡。心裏還是有了印記,那就是家裏的小妹妹,需要人照看的小妹妹。
相比而言,清甯和清遠跟大房和五房的孩子幾乎是沒怎麽相處過。比起陌生人,多了一層血緣關系而已。
清雪也知道這一點,她來了,就直接投奔清平了。而清平也做不到不管不問。
可真要是從她家走了,然後跳樓摔死了,不說老五兩口子會不會刁難,就隻她那心裏,就過意不去。時時會想着,要是她處理的好一些,是不是不會有這次的事。
知女莫若母,英子太知道自家的孩子會怎麽想了。要不是如此,怎麽會吓的動了胎氣!歸根到底,根子還在老二身上。
老二就說:“賬不能這麽翻。當年你也不是看那倆孩子可憐……”
可憐!
如今隻剩下可恨了!
馬小婷逮住回來的清雪就打:“叫你不知道好歹……還跑去尋思吓唬人……你吓唬誰呢?你除了吓唬你爸你媽還能吓唬誰?你當你要跳樓了,人家就把你忘眼睛裏磨了,你就當人家會管你給你一個名額了……”
絮絮叨叨的,竟是話裏話外,對清雪在京城出了那麽大的事不滿。
老二原本要轉告清平給的建議的,一聽這話也閉嘴了,愛怎麽着怎麽着去吧。
馬小婷回去卻覺得又是丢人,又是傷心:“……爲了你上學,專門跑到縣城。把清雨都扔下了!你呢?給我争氣了沒?你看你現在花用的……比誰少了,營養品給你買着,啥好的都緊着你。你去找你四伯去了,你怎麽沒看見清甯高考的時候都沒你這待遇。你說……你要是考不好,你對得起誰……你對得起給你花的這麽些錢嗎?”
最後學校的老師從姚思雲那裏聽說這事了,叫了馬小婷說這事,就提議說:叫孩子搬到學校的宿舍,不走讀了。孩子的作息時間也會比較規律。
馬小婷就問:“那住進來你們能保證我們家孩子考上大學嗎?”
這誰能保證呢?!
馬小婷就又說:“那我家孩子要是考不上誰負責?是爲她這一輩子負責?”
除了父母,誰也不能這個時候說爲孩子的一輩子負責。
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了。
唯一的好處是:清雪的成績老師再不會刻意的通知她的家長了。有家長會清雪不叫家長老師也不再過問了。說實話,叫孩子自己管理自己可能比那種不曉事的家長管起來,更好一些。
老家沒人找四爺和林雨桐說這事,清平在醫院,又不叫清甯和清遠說,怕叫大人跟着擔心。
等出院了,清甯才說了。
兩口子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就沒有了!
倒是四爺,跟清甯說:“等嚴格哪天有空了,叫過來一趟,他調動的事,我得跟他再談談。”
清甯細看她爸的臉色:“這麽快啊?”
四爺擡眼就問:“你的意思是再等等?”
清甯假假的幹笑:“都說好了,再反悔多不好,是不是?”
他爸輕哼一聲,轉身上樓去了,她聳聳肩,見自家老媽在廚房,就去了外面,給嚴格打電話,“你看不是啥時候過來?”
說是有空過來,可這都調動工作了,這麽大的事,幹嘛非得等休假的時候。當然是越快越好了,“今晚我就過去。路上要是耽擱的話……大概兩個小時以後……”
清甯看了看表,現在是七點半,兩小時後是九點半,不算是太晚。
嚴格一進門,林雨桐就笑:“沒吃飯吧。先上去說話,阿姨給你煮餃子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嚴格覺得林阿姨的态度比以前更親切了。
他應了,就往樓上去。清甯本就在二樓的客廳,見他上來就叮囑:“小心說話。”然後再前面帶路,往書房去了。
本來把人帶進去她就要走的,但是他爸說了:“你也坐邊上聽着。”
然後就跟兩人說那邊每個部門的優劣和注意事項在哪裏,給了幾個選項,可供嚴格選擇。
本來還懵懂的事,叫這麽一說,頓時撥雲見日。這裏面不光是優劣,更有人事關系。把誰跟誰親密,誰家跟誰家有舊交,誰家跟誰家有嫌隙,都說了個透徹。
不是親近的人,絕對不會交代這些話。
嚴格是真有幾分感觸的,帶着感激說您費心了。
清甯對着她爸笑:“我以爲您會是他永遠攀登不過去的高山。”
四爺摸他閨女的腦袋:“隻要你高興,隻要你願意,爸也能成爲他腳下的登山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