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成心騙她的。”
被女朋友單方面分手的江水找清甯訴苦,說了這麽一句話。
清甯撓撓頭:“那你不跟她說清楚。”
咋說清楚呢?
就是當時不小心把衣服弄濕了, 同宿舍的哥們沒鑰匙打不開自己的櫃子, 順手拿了另一個的破外套出來,湊活着穿了。
然後這不是就被于文文誤以爲是她老鄉了嗎?
據說身上的衣裳是扶貧發下去的勞保服, 她爸也有一件。
“你看, 事情就是這樣。”江水就說。
也是!當初穿着那衣服跟人家姑娘套磁,也沒想到會認了真吧。
江水煩躁的不行:“我也是!找你一沒開竅的小丫頭說什麽廢話。”
你不找我找誰去?
一是怕你那些無良的哥們笑話你。二是我是你的那一群朋友裏, 最不被于文文排斥的吧。
然後她特别想問一句:你倆在一塊有話可說嗎?
想想還是算了, 就直言道:“文文姐有自己的想法, 别人說什麽其實也沒用。這種差距你也必須正視。要把人追回來, 你要下的工夫還很大。她不了解你的生活環境, 你也不了解她的生活環境, 如果非要比,你們大概算是生活在兩個世界。你的世界她不敢想象, 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而她的世界你也不懂, 因爲富裕也限制了你的想象力。有機會去農村走一走,或許你就能懂了。”
然後快放寒假的時候,江水就打電話問清甯:“去農村要準備什麽?”
“呃……”竟然當真。
既然問了她就說了,反正是吃穿住行,都一一說了一遍。
她提醒說:“不會真去文文姐家吧?你這樣會給她造成困擾的……”她的窘迫,她不想叫人看見,尤其是你。
“我又不缺心眼。”他這麽說了, 然後又跟哄孩子似的說:“回來給你帶特産, 真乖……”
真乖的清甯從辦公室出去, 公司運營半年了,到了年底了,總該開個碰頭會的。
方興和石山的氣色跟半年前大不一樣了。
見清甯出來,就叫了一聲:“金總。”
兩人貸款買房了,清甯允許他們預支工資,然後趕在年前,都買了一套一百三十平四居室的大房子。車子是明年的計劃了。
如今不再是學生模樣,一個個西裝革履的,很有些精英範兒。
石山将報表遞過去:“咱們明年的單子都排滿了。我的建議是,明年該維持業務的維持業務,但該做的研發以及市場拓展,也該提上日程了……”
清甯點頭:“你們決定就好。我相信你們的專業能力。”
跟着兩人比起來,她是門外漢。
她隻要用好他們就行,因此就道:“明年如果還是這個走勢的話,完成任務,公司獎你們一人一台車。提前完成,咱們提前買車。要是有空,明年一開年,就去考個駕照吧。這個公司不給報啊,自己掏腰包去。我一朋友的生意,你們得去捧場。”
兩人都笑,報個駕校五六百的事,她這是主動開玩笑呢。
氣氛挺好的。
方興就說:“其實你是個好老闆。”
你們也有股份,“咱們都是好老闆。”
三人老闆組爲了‘好老闆’稱号,商量着怎麽給員工發年終獎。
這個說:要回家的,公司幫着定來回的車票,卧鋪的。
那個說:年貨咱們叫後勤采買好,都往家裏給寄。
清甯覺得都覺得好:“這回登記信息要登記仔細,關愛也是一種企業文化。家裏老人生日,孩子生日,咱們都寄一些小禮品給員工的家人……以公司爲家,這不是一句口号。咱們得把他們當家人,那他們自然就以公司爲家。”
這麽說,也對!
如果家裏的父母接到公司的名義寄去的東西,想來夠他們在親戚朋友面前炫耀半年的。這說明什麽,說明自家孩子在公司特别受重視。不是對公司來說很重要的人,誰去費這個心思?
人的價值,在于被需要,被重視。
能體現自身價值的地方,那就是個好地方。
清甯還問她媽:“市場上的好茶葉太少了,我記得您說……”
是同事老李她妹妹,在海關,那邊好些被扣住的貨。她們也有途徑弄到真正的好貨。
把電話給她,她自己去聯系吧。
孩子是得學會處理這些人際關系。
清甯打電話過去,又專門去了海鮮市場買了海鮮給人家,那邊特别熱情:“小姑娘破費這個幹什麽……”
然後說明天去拉吧,要多少有多少,市場價。
清甯還給老家寄了好幾箱子,主要是她三伯現在,也有好些人情關系要走,這些東西在小縣城買,那價格,翻了幾番。
今年過年肯定是不回家了。
爸媽放假都到臘月二十七八了吧。清甯屬于早就沒事的那種。
清遠這小子早就跑了,如今可不是剛來的時候,隻能跟在姐姐後面,如今人家也是朋友同學大堆,樓下一吆喝,就野出去了。
家裏就剩下她,叫了小時工過來看着把家裏齊齊打掃了一遍,然後就想着采買吧。自家也要過年呢。
正要出門呢,門鈴響了。
嚴格!
說是今兒到,還以爲要到晚上,結果這麽早就回來了。
“你這是……出門?”嚴格剛進來正要換鞋,看了她的樣子就停下來,等着她回頭。要出去的話就走吧,不用費勁換鞋了。
“我去菜市場,你去嗎?”她這麽問。
“去啊。”嚴格就說,“我比你會挑菜。走走走!”
然後倆大高個,在菜市場晃悠。土豆,這個得買,一袋子得有五十斤吧,吃不了這麽多。但人家批發嘛,嚴格就說:“咱兩家分,我家到現在也沒準備年貨呢。”
好吧!那啥都按着兩份走吧。
各色的菜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往車上搬。雞鴨魚肉都挑好的,後備箱塞滿了,後座上都堆上了,兩人才回家。
嚴格的手藝就用上了,炸丸子嘛,這個會。
炖雞鹵肉清蒸魚,樣樣都做的像模像樣。
清甯在邊上幫着剝蔥剝蒜:“會做蒸碗嗎?過年不吃蒸碗,感覺不像是過年。”
能不會嗎?
我還不知道你。
他說:“明兒再做,肉鹵出來得過油再蒸。要是實在想吃,給你做八寶飯蒸碗,晚上吃。”
好啊!
清甯趕緊起來,“放點葡萄幹、枸杞、蜜棗啥的。多放。”
知道知道!
清甯就說:“你家的幹脆在這邊做好算了,直接拿成品回去,阿姨還省事。”
我就是這麽打算的。
林雨桐晚上回來,清甯正在擺桌子,清蒸魚,紅油的牛肉,素炒的白菜,涼拌的黃瓜。還有一個甜米飯,湯是酸辣肚絲湯。
“咱家來田螺姑娘了。”她這麽打趣。
清遠從衛生間洗手出來,邊走邊甩手上的水:“田螺姑娘滴……沒有……田螺小夥滴……剛走……”
林雨桐很驚訝:“嚴格做的?”
她拿筷子嘗了嘗味道,不是頂好的味道吧,但比大多數家庭主婦做的要強。
部隊果然是大熔爐,哪怕是炊事班,能學這手藝出來,開個家常菜館都能混飯吃。
“怎麽不留下來吃飯?”她放下筷子問了一聲。
“……拿回去趁熱,就不用史阿姨做飯了。”她說着就問她爸:“沒一起回來嗎?”
“停車去了。”一起回來總是四爺把車開到樓底下單元門口,叫自己下來,然後他才倒車出去停在停車場然後回來。得晚個五六分鍾。
那邊嚴格是大包小包的往回拿,史可吓了一跳:“你林姨做的?你也太實誠了!”
嚴格就笑:“我做的,省的您再忙活。”說着馬上就轉移話題,“過年我大伯和我小姑他們回來嗎?”
本來想問你做的能吃嗎?
可一想到大伯子小姑子就鬧心,馬上道:“說是來。送了不少年貨來。水果都快二十箱了。得空了給清甯送去。”
說這話才翻看都是些啥東西,撿了個豆腐丸子塞嘴裏,她就挑眉,比她做的強,“跟哪學的做飯?”
他張嘴就來:“軍校嘛,輪流幫廚學會的。”
兒砸!你媽當年是軍醫,那也是軍人。我沒讀專業的軍校,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輪流幫廚這事……沒聽說過!
她心裏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但看着幫自己忙進忙出的兒子,又看看那個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看新聞聯播的丈夫,那點不是滋味的感覺也淡了。
自己在家能忙死,結果那人回來是油瓶倒了都不帶扶的。
以前一家三口過日子,更多的時候隻有夫妻二人,家務活不重,她也不覺得什麽。可現在呢,一個折騰的不消停的婆婆,讓她連喘氣的工夫都沒有。他是一點也沒往眼裏看啊。
瞧!還不如兒子!
吃飯的時候,她給婆婆盛了半碗米飯,然後上面放菜,攪拌均勻放在她面前,用勺子這麽吃就可以的。
結果老太太惡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端起碗往桌上一扣:“有|毒!不吃!”
史可隻當沒看見,她累的夠夠的了,不吃就不吃吧。不吃是不餓!
嚴格起身給他奶收拾,然後把飯扒拉進碗裏,又把自己的碗放到奶奶跟前:“我試過了,沒|毒!您吃這個……”
史可搶兒子的碗:“髒了,我給你重新盛飯……”
老太太一下子就怒了:“你說誰髒!你說誰髒!”端起桌上的菜盤子沖着史可就扔過來了。
嚴格把她媽往懷裏一拉,一盤子菜全倒他身上了。
這變化叫嚴厲和嚴肅都沒反應過來。
等看到那母子倆一身狼狽,嚴厲蹭一下起身,喊了一聲:“媽!您到底要幹嘛?”
老爺子就說嚴厲:“她願意嗎?是她願意這樣的嗎?你喊什麽?”
史可拉着嚴格的手,直接開門就出去了。
穿着毛衣,站在外面不冷嗎?
嚴格看他媽眼淚一個勁的流,心裏不是滋味。
這日子過的,确實疲憊。一天天一月月這麽重複,誰不累?
“車上去吧。”他拉着他媽上車,“回頭我跟爸爸談談,以後咱三家輪着來。不叫大伯母進門,大伯卻是親兒子,他憑啥不管?我小姑也一樣,老人病了,親閨女不上門是幾個意思?這話我跟我爸說。就不能這麽慣着。”
嚴厲拿着母子倆的衣服,站在車跟前,他知道媳婦這會子正不待見他呢。
也是!這事不賴孩子媽。
老人病了,又不是人家親媽。爲啥伺候老人,爲啥這麽精疲力盡。不是自家媽這個婆婆當的好,是因爲她愛男人愛孩子,才去包容的。
有啥可苛責的。
他抽了一根煙,拉了副駕駛車門坐進去。
“過了年,你去咱們那邊住,我跟大哥他們換着回來伺候媽。一人一天的排班,你看行嗎?”
嚴格就說:“早該這麽辦了。”
三口子進去的時候,看見老爺子拉着老太太的手,眼淚直流。
這場景誰看了都難受吧。
史可偷偷跟嚴格說:“兒子,等媽要是成了你奶奶這樣,到時候要是有安樂死,就給我安樂死吧。”太折磨人了。
她是怕兒子媳婦将來也被自己折騰的筋疲力盡。
第二天嚴格就跟清甯學家裏的事,又說:“……我奶那人吧,就是病了,都是老脾氣。我爺呢,也很少說我奶。畢竟曾經那十年,他被打倒了,是我奶養孩子還帶照顧他。他呢,是覺得欠了我奶的。後來我大伯結婚了,有了我堂哥。沒出月子,我奶就嚷嚷着叫我大伯母上班去。說孩子她帶。然後帶着帶着,就不準我大伯母看孩子了。我堂哥的姥姥姥爺想見見外孫,都不行。我大伯母偷着抱我堂哥出來,我奶能追着罵我大伯母兩條街。跟我堂哥說,他媽不要他了,不出月子就扔下他不管,當時我堂哥才六七歲,然後他啥也不懂,就拿石塊扔親媽,說奶奶最好。爲這事的,我大伯娘跟我奶打了一架,我奶說不準我大伯母登門,我大伯母就不登門,倒是隔了兩年,我堂哥懂事點了,還是叫他回去看奶奶的。因着這事,我奶到我這兒就收斂了一點。但是吧,她那性子也不是說改就改的……”
這也倒是。嚴格當時跟着爺奶在秦市讀書,其實現在想想嚴格家的條件還有他姥姥家的條件,他就是在京城跟着父母上學,好像才是更好的選擇。
嚴格聳聳肩:“我不是偷着跑回來,到縣上上學嗎?我奶當是我媽撺掇的,那幾年我爸我媽都不回京城過年的。”
怕矛盾激化吧。
清甯聽的挺唏噓的,然後跟她媽說這事,又說:“其實說起來,我奶還行吧,做婆婆比嚴格他奶好多了。”
要這麽比,倒也确實是。
不過爲了孫子的,婆媳倆幹架也是常事。
還有鬧到單位的:“就是後勤上的胖姨,你不是見過嗎?前幾天小張結婚,我們都去了。胖姨也帶着她家的孩子,都高中生了。那天婚禮原說三點就結束了,可領導證婚講話沒刹住,三點半才出來。出來她婆婆就沖過來,直接打了你胖姨一巴掌。說是說好的三點二十把孩子送回家,結果都四點了才出來。你一個當媽的說話算不算數?她們家,她要領孩子出來,得跟婆婆說清楚,帶孩子去哪,幾點到幾點,幾點準是給送回去。那天就是說好的時間沒回來,老人就找來了,在酒店外面等着。打了人還不算,孩子想跟媽媽走,老太太更怒了,追着你胖姨打,說她跟孩子說奶奶壞話了,孩子跟她這當奶的不親了。好幾個同事才給攔下來。你胖姨說受夠了,要離婚,孩子自己帶。”她拍了拍閨女的腦袋,提醒她:“這女人嫁人,一半是嫁男人,一半是嫁婆婆。别覺得婆婆的影響力小,有幾個是那種死命的從頭到尾的都是向着媳婦的。再如何,那是人家親媽。愛情會變味,但這母子關系能變了嗎?”
吓的清甯:“那我不嫁了。”
呵呵!
從古至今有兩句話是不能信的:一是八十歲的老人說想死,二是大姑娘說不想嫁的。
過了年就十八的大姑娘還不能理解她媽說的話,話說過的就忘了,然後該幹嘛幹嘛去了。
今年好像突然開始流行起電話拜年了。城裏安裝固話的越來越多,尤其是孩子在外地讀書的,咬緊牙關也要安裝電話,爲了跟孩子通話方便的。
清甯接了同宿舍的電話拜年,又是同班的拜年電話,然後她又打給老師同學朋友,再然後是一個圈子這些有手機的短信問候等等。
都十一點多,眼看手機都快沒電了,她剛插上充電器,電話又響了,是楊東打來了,“……不想給你拜年的,我爸非叫我給你打個電話……真是的……你怎麽不說給我打個電話……”
他爸都想踢他。
清甯就笑:“這又做什麽怪呢?”
“剛才跟女朋友打電話……時間有點長了……”他的聲音壓的低低的,“我爸就問我給你打了沒有,我這稍微晚回答了一秒,悲劇了呗。你說咱倆這關系……是吧!需要來這虛的嗎?”
“要啊!”清甯就說,“太需要了。禮多人不怪嘛。”故意逗他!
楊東就說:“去去去!臭丫頭!”然後想起什麽似的,就道:“你那哥們叫個徐強的,他啥時候去京城啊,要是到的早,叫哥們在他那兒擠一擠呗。”
“會早來嗎?”爲啥啊?
“找個家教,過了大年初七要上課。哥們不去不行啊。”楊東小心看他爸他媽,見确實沒注意他這邊,才敢說的。
“誰家的家長瞎眼了,找你做家教。你一學體育的,教人家孩子什麽?”清甯說他:“誤人子弟。”
“小學小學!小學數學我還教不了嗎?”楊東哀嚎:“你知道現在談一女朋友得額外多少開銷嗎?就這還嫌棄我不給買這買那。我現在真考慮分手的事了。”不因爲别的,就因爲真窮的談不起了。
爲了請她吃肯德基,自己得啃三天饅頭。
爲了給她買個包,自己穿的是三年以前高中時候的舊衣服。
“哥們省了一學期啊,但發現真扛不住了。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罪……”楊東歎氣,“愛情是無價的,我用金錢衡量愛情,我有罪。但是吧,追求愛情的過程,賊拉拉費錢了。但好處也有,比如,愛情使我進步。我終于意識到光省錢是錯誤的,我得開源賺錢了。”
逗的清甯不停的笑,這邊挂了,她幹脆直接給毛麗打過去,她驚訝:“哎呦,怎麽想起我了?我剛才給你打一直占線。”
“跟楊東扯閑篇呢。”她這麽說,然後學給毛麗聽,“……愛情這東西,迅速的把男孩催熟成男人了。”
毛麗隔着電話翻白眼給清甯看:“他那女朋友作天作地,能作出花來。看見人家放煙花表白,然後她叫楊東也學人家給她放煙花,結果被學生處逮住了,要不是我是學生會的部長,跟學生處的老師算是熟悉,他早被處分了。能隻叫寫了一份檢查就給放了?這就算了!誰叫我跟他熟呢,是吧!結果入冬那場大雪,你知道的吧。她女朋友在宿舍熄燈後給他打電話,說早上起來要在樓底下看見超大超漂亮的雪人……”她學着白荷嗲聲嗲氣的腔調,然後才道:“結果他真從宿舍陽台上翻出來,從三樓順着管道爬下來,給他女朋友堆雪人。我們不是在一棟宿舍樓嘛,白荷在宿舍炫耀,然後她宿舍的一尖叫,就傳出來了。好家夥,沒人睡覺,都拿着手電筒朝下照,看哪個二貨幹這事呢。結果我一看,我去!不是楊東那二傻子嗎?雪人堆成了還顯擺,在下面一會比劃一個‘心’叫人看。女生宿舍尖叫成一片了知道嗎?然後我就趕緊喊他跑。宿管阿姨肯定打電話給校警了,逮住不是玩的。最後從操場的牆上翻出去,在外面凍了半晚上,還是我早起拿着學生會的通行證,把他弄進去的。我真是倒黴催的,你說他給我惹了多少麻煩。分手?他趁早分手!要不然我得瘋了。他談個戀愛,我比他還累。”
清甯就總結:戀愛的成本高,代價大,人容易沖動,做事不計後果代價。浪漫固然美妙,但爲了一秒的浪漫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似乎是不劃算的。
她覺得,在戀愛之前,她得把這些都整理成冊子。有些該規避的就是要規避的。
然後小冊子沒收好,不小心被第二天來拜年的嚴格給看見了,他偷摸看沒聲張,等看到上面記得是什麽之後,差點破功。
好像看見清甯拿着本子一筆一劃,好像做什麽重大的研究似的,恨不能畫出個分析曲線圖來。
他悄悄的合上,悄悄的給放好,他等着,看她能不能做出一個最優的戀愛攻略來。
今年過年在京城,除了同事之外,再就是接待一些從省裏來京城走門路的熟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酒店訂的包間,大人不在家,剩清甯和清遠在家自己熱點熟食就行了。偶爾嚴格抽空過來,能弄點熱湯,其他時間真是湊活。
還不如不過年的時候。
這天清遠賴在沙發上生蟲,清甯樓上樓下的跑樓梯運動,門鈴按響了。
清遠馬上跳起來:“我嚴格哥來了……”
才不是!“他進來去駕校那邊了,跟徐強商量事去了。”說了不過來的。
然後門一開,真不是嚴格。是個女人,清遠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你爸媽在嗎?”這女人問。
清遠就朝樓梯喊了一聲:“姐!家裏來客人了。”
清甯聽到了,所以才皺眉,這個聲音她聽過,是三伯公司的那個設計師,清平這些常見她的,就稱呼她爲‘袁姨’。
她本人叫袁藝。
心裏疑惑,但卻面帶笑容:“一聽聲就知道是袁姨,快請進。”
她熱情的把人讓進來,然後請她坐,“我爸媽一會子就回來。怎麽?我三伯進京了還是又叫人捎東西了。”
袁藝笑了笑,“不是……就是找你爸你媽說點事。”
“哦!”那就是不方便孩子聽呗。她說:“行!我給我媽打個電話。”
四爺跟商務部的幾個領導吃飯,說的是一些遊資的危害,正說的熱火朝天,林雨桐覺得電話震動了一下,起身出去接電話。
閨女說‘我袁姨怎麽的怎麽的’,她反應了半天,才想起這所謂的‘袁姨’是誰。
“那行,叫她稍等,我跟你爸一個小時左右就到家。”她這麽說着,挂了電話,想了想又給老三打過去,結果電話沒人接。不是喝多了,就是正開車呢。
兩口子一進家門,袁藝就站起來了:“金司長好,林主任好。”
很規矩的稱呼官稱。
林雨桐就笑:“坐吧。”說完一愣,她這面色,八九不離十的是懷孕了吧。
要是懷孕了,又找來,那這肚子裏的孩子是……老三的?
哎喲!這事可有點麻煩。
彼此落座,清甯給倒了水,就拉着清遠去樓上,然後姐弟倆坐在樓梯拐角的台階上,靜靜的偷聽。
袁藝端着杯子仰頭把杯子裏的水都喝了,然後才開口:“……我懷孕了……”
說完看兩人,見這兩口子眉宇都沒動,就又道:“是金滿山的。”
金滿山是老三。這個大名幾乎都被人忘了。說金怪無人不知,說金滿山,不是熟悉的人都不知道這是老三的大名。
連清遠都目露驚詫,心裏卻嘀咕,其實比起自家老爸的名字,好多了。
哥五個,就自家老爸的名字鄉土氣息濃郁。
林雨桐朝沙發上一靠,就問她:“然後呢?”
“什麽?”袁藝愣了一下。
“我是問你,你告訴我們你懷孕了,然後孩子是我三哥的。”她看着她的眼睛,“再然後呢?你想怎麽辦?或者說,你找我們是什麽目的。”
都是成年人了,弄出人命自己想辦法解決不就完了。找我們,給你做主嗎?做的什麽主?
袁藝回避林雨桐的視線:“那個……他不想要這個孩子,叫我去醫院作了……”
你不想做,那我不能說剝奪你做母親的權利。
想生還是想如何,都是你的事。
聽英子說,袁藝是有過一次婚姻的。不知道爲什麽離婚了。但既然如此,也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有什麽主意不能自己拿呢。
林雨桐就直言:“咱們有話直說,你來找我們,是希望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我想結婚。”她低下頭,“我想結婚,想生下這個孩子。”
林雨桐就道:“老三是騙你了?先說要跟你結婚,你才跟他在一起?然後他變卦了?”
“不是!”袁藝苦笑,“不是小姑娘了,遇到合适的,在一塊,這很正常。他也跟我說過,他不會再婚。别耽擱我。但是我覺得……”她咬牙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不想結婚,但現在未必不想。他其實很喜歡孩子……”
所以你就懷孕了。
袁藝深吸一口氣,“跟了他好幾年了,總不能這麽不清不楚的。我也想要個名分。”
可以理解,但我們不能做決定。
尤其是有了孩子,還有了那份家産之後,跟随而來的問題就太多了。
前頭生的後頭生的,這将來都是事。
清輝就是再倔,可那也是老三的親兒子。做的再不合适,在親老子跟前沒什麽不能被原諒的。
在老三心裏,肯定還是那麽兩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比女人和一個沒出生的孩子分量重。
“她說給我錢……但是我不是爲了錢跟他再一起的……”她急于剖白自己,顯得有些激動,“我自己這些年賺的……我也不差錢……”
林雨桐就說:“那如果結婚叫你和肚子裏的孩子放棄他所有的财産,然後去公證處公證,你願意嗎?”
袁藝愣了一下:“不是……憑什麽啊?”
看!
你不是單純爲了他的錢,但他要真隻是個窮光蛋二流子,你也不會這麽想嫁給他對不對。
所以有事說事,别深淺款款的。
你要真說可以放棄,那老三真會跟你結婚,他會偷摸的給你和孩子攢一份家産。但是,你不敢答應不是嗎?
在有些事上,他不信你,你也不信他。
不管是情感基礎還是信任基礎,都不到啊。
而且到了這個年齡,二婚不是想的那麽簡單的。
林雨桐就問:“你來京城我三哥知道嗎?”
“不知道。”袁藝低頭,“我跟他說要去醫院,不想再縣城做,要去市裏,他說行。然後我就來了。”
“你要求的事,我得跟當事人說吧。”林雨桐就說,“要不,你先住酒店,等我三哥來了,咱再說。”
袁藝低頭:“他在創業大廈那邊的房門鑰匙,你們家該有一把的。”
想住那邊?
“房子租出去了。”林雨桐這麽說。
袁藝愣了一下,就起身:“那告辭了。”
然後不到半個小時,清甯的電話響了,是創業大廈那邊的保安。因爲公司在那邊,如今上上下下的都熟悉,公司門上貼着電話,物業有事就打這個電話。
結果那邊說:“金總,您在一樓的那套房子,是不是打發人來住了。我看見一位女士,帶着開鎖公司的人,正在開鎖呢。”
清甯就說:“報警!那人我不認識!”
人都請到警局去了,清甯從頭到尾都沒露面。
别管她将來會不會成爲三伯母,但是這次的事做的叫人不舒服。而且天然的,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清輝和清涓。感覺自家弟弟和妹妹的财産要被人奪走的感覺。
清甯跟嚴格在電話裏說:“别跟我講道理。我這會子不想講道理。我就幫親了,怎麽的吧。”
人逮進去了,派出所打電話給清甯,清甯就是不接電話,後來幹脆關機了。
家裏的電話也被清甯拔了。
袁藝并不知道林雨桐和四爺的手機号碼,隻得打電話給老三。叫老三想辦法。
老三給桐打電話,發現占線。
其實是清甯拿着她媽的手機給清平打電話呢,嘴上巴拉巴拉的,“……都說了租出去了,還敢撬鎖……我的天啊……”
清平就愣住了:“袁姨不是這樣的人啊……我覺得在這邊對我和清涓都挺好的……清輝給她甩臉子,她也沒往心裏去啊……”
可是這人啊,都是會變的。
或許,曾經真的心甘情願的跟一個男人,什麽也不求。但是時間久了,發現那人那顆心捂不熱,她的心難道不會失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