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這會子最氣的, 不是何小婉打麻将掉到人家的坑裏去了。反而是她說不叫孩子上學的話。
當年你咋知道叫你弟弟上學呢?沒錢也供他。
那時候是咋說的, 好歹上學上出來了,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下死力氣了。
自家孩子才多大?是缺心眼啊還是腦子不夠數啊?咋就學不好就算了?
出門沒文化那是得吃虧的?靠不上大學也得高中畢業,能看能寫不當文盲吧。當着這麽多人還不能說他。
就像是老四說的, 人前教子, 人後教媳。
當着這麽多人, 不能把人的臉揭下來往地上踩。
老三就說:“孩子還是去縣城上學。”換個環境就沒人知道根底了,“我專門請個老師回來教……”
學一遍不行,咱學三遍五遍,這總行吧。
“那得花多少錢啊?”何小婉說老三, “就在家有他舅舅呢。”
他舅舅要是管,就不會是如今這樣。
你有錢打牌, 沒錢給孩子上學。一個孩子一學期花的了一百不?
你一下子就折進去五六千塊, 把孩子讀到高中的錢就霍霍了。
老三扭臉就這麽狠狠的看着何小婉,何小婉終于知道剛才又說啥了, 就道:“行行行!你說啥是啥總行了吧。”
還是不服氣!
老三就覺得, 她現在有點故意擡杠找茬的意思。反正就是要把你壓下去,她擱家裏說了算,這事才能算完。
何家媽就說了:“三啊, 你放心,小婉在家,有我看着, 她不敢再打牌了。兩口子過日子, 沒有一帆風順的, 誰家都一樣。你好好跟她說,道理她不是不懂。”又說何小婉,“以後不準再胡來了。”
面對面的把話說明白了,何家母子就回家了。
幾個人送人家出門,何小婉就拉着英子和林雨桐去了廚房,到了廚房就哭:“……我也不知道人家那是坑咱們的……上去就輸……把今年的收入全輸進去了,我這不是想翻本嘛。人輸極了,就想着不能總走背字,總能賺回來的……越借越多,越多越輸……”
英子就拍了她一下:“你是不是傻?我說了你幾次,你說就是玩玩。桐跟你說上面差的嚴,你不信。你說你好好的日子不過……這可是五六千塊錢……在縣城都夠買鋪子了。說沒就沒了。你是好日子過的你不知足你。”又給她舉例,說你看那誰誰誰家的媳婦,爲了供娃上學,跟那誰誰誰在一塊,家裏那男人窩窩囊囊的就在門口給守着。那日子過的是啥滋味?你再看那誰誰誰家的媳婦,大冬天的幹的都是那人的活,工地上啥重活不幹?一天掙上兩三塊,回來那男人和婆婆還嫌棄少。“你再看看你的日子,媽在世的時候沒拿大氣哈過你。老三隻要在家,你說你爲錢操過心沒?甭管老三那錢是怎麽來的?總沒叫你出去在外面爲難過吧?你說這日子你不好好過,你想咋?”
“二姐,我跟你說。”何小婉坐在竈膛前面,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老三他是有外心了!”
英子一頓:“這話咋說的?老三可不是這樣的人。沒那麽些花花事!要不然你二哥能打斷他的腿。”
何小婉抽噎起來,扭臉問林雨桐:“桐,你還記得夏天的時候,他帶着那女人回來……”
林雨桐點頭:“咋了?你發現他跟那周蓮有事?”
“那倒是沒有。”何小婉吸了鼻子,“從夏天回來,他跟我就沒那事了。你們說,這不是有了外心是啥……”
在外面聽着的老三當時臉就黑了,一步跨進去,指着何小婉:“你可要點臉吧!這也就是在二姐和桐跟前,沒啥磕碜的。這要是說給外人聽……你真是能把我氣死。我回來的時候是大夏天的,鋪子裏連個窗戶都沒有。門不開着想憋死誰啊。咱門大開着睡覺,你咋心那麽大了。你說回來的時候,我說我送你回來……你說啥的……說趕緊掙錢去,别叫跟着你,你還能丢了?行!我掙錢去了。我這幾個月都不在縣上,才回來幾天?貨都沒入庫呢,就被派出所給叫去了……你可氣死了你!”說着,就拉何小婉走,“行了!行了!少在這裏磕碜人了。你不嫌丢人我還嫌呢。”
何小婉白眼看他:“你要有心,早就回來了!還知道幾個月都不在家啊。”
媽的!
“你是想叫我掙錢,又想叫我在家守着你。”老三就說了,“兩選一。要是你叫我在家,我就不出門了。鋪子往出一盤,回來種那幾畝地。你自己選。”
“那你還是出去掙錢去吧。”何小婉一把甩開老三拽着他的手,“沒錢你守在家裏有屁用。”
看!
老三氣道:“你就該找個當大幹部的,老四和桐這樣的級别都不行。得那樣的,天天回家,不缺錢花。我沒那個能耐,要不,你跟我湊活着過,要不,我也不攔着你,你追求你的幸福生活去?”
“少拿話寒碜我。”何小婉冷笑,“你能認識億萬富翁,我咋就不能認識大幹部了?指不定哪天,先不要你的是我!”
英子拍了兩人一人一下:“沒完了是不是?我就納悶了,以前那吃了上頓借下頓的日子都能過,如今是要啥都有啥,幾千塊錢掏出來眼睛都不眨的。你們到底作啥呢?小婉這回錯了,老三也不對。掙錢要緊,家也要緊。錢應該賺,但多少是個夠啊?少賺點,多在家呆兩天,看看老婆孩子,這要求合理。在這事上,小婉說的也沒錯。不許吵吵了,這事揭過去就不許再提。”
沒提是沒提,何小婉到底是去養豬場上班去了,倆孩子老三帶到了省城。
這回老三下了本錢了,在縣招待所的家屬樓,買了個小一居室的房子。縣招待所屬于政府後勤單位,人家在招待所的後面蓋了家屬樓的。前幾年都是分下來的,後來又叫把錢補上,算是把産權給賣了。房子在一樓的拐角,一室一廳一廚一衛,肯定擁的很,倆孩子睡客廳,一人一個小床,中間用書架子隔開,另一邊都給拉上簾子,相當于都有獨立的空間。房子不起眼,但有一點好,離學校近便。不管是小學還是中學,穿過一條巷子,兩分鍾就到。這條巷子住的還大多數是老師。老三覺得這裏環境好。而且一樓嘛,夏天陰涼不熱,冬天跟招待所一體的暖氣,燒的特别熱乎。還有二十四小時熱水供應,想洗澡就能洗澡。
老三的意思是,叫何小婉到縣城上班,一個月少賺點,夠她跟孩子日常開銷就算了。還能照看孩子。何小婉這回是發誓要把損失的給補回來,一心撲在果園上,說要照管果園,抽空修剪枝條啥的,再在養豬場上班,一年怎麽着也能收入個三千上下吧。非不來。
說倆孩子也沒啥要照管的。會自己吃會自己喝的,自己去了也沒啥事可幹。
老三說不動啊。
咋辦呢?
真給找了一個今年剛分配下來的老師當家教。一月給人家六十塊錢。
老師的工資發不下來,有教齡的都是如此,更何況這種小年輕了。上班幾個月,一毛錢都沒拿回家。還靠着家裏養呢。如今這家庭條件,供養個學生不容易。好容易能掙工資了,結果工資下不了,還得啃老。
老三就跟人家小夥子說了,“下了班你就過來,我定了飯菜,你帶着倆孩子吃,隻當是幫我忙了,也不要多長時間。覺得這小子學懂了就行。上完課你隻管走,沒事。
相當于管人家一頓飯。
等老師走了,隔壁的老太太就過來,在這邊看看電視啥的。
老三也是給了錢的,一個月五十。老太太覺少,有時候能等老三等到過了十二點。
人還挺熱心:“哎呀!小夥子人不錯啊,帶倆孩子挺難的吧。我跟你說的對象,就是對面小學的老師,人也好,男人病死了,她一個人帶着孩子,過的也不容易。我看你這邊是沒人帶孩子沒人管孩子,她那邊是少個人就養家養孩子艱難。你們搭着夥過日子,準行。”
老三趕緊跟人家說:“我家裏那位在鎮上呢。”
“咋不來呢?”老太太想不明白,“男人在哪,孩子在哪,家就在哪。女人不守着家,是咋個意思?伺候老人呢?”
老三含混了應了一聲,“丈母娘年紀大了……”
“那你可是難得的好姑爺了。”老太太啧啧稱奇,“不管啥時候,肯叫媳婦補貼娘家的,都差不了……”
反正日子就這麽過吧。
周末了,老三也不攔着孩子去老四那邊。有時候清甯和清遠也過來玩。這麽處着就挺好。
何小婉這邊是沒事了,林玉奇那邊一直都沒出來。
眼看着到了年跟前了,林玉珑來了,看臉色估計是遇到大難事了,“咋的了?”
“二姐。”他好像有些不好開口的樣子,“能借我點錢嗎?”
“多少?”一般林家那邊是甯肯對着林玉健他們開口,也不會對着她和英子開口的。這還是頭一次。
“五千。”林玉珑搖着嘴唇,“我是不好從大哥張口了。我哥上次的事,大哥拿了七千。”
“五千我能給你。但是你拿這錢幹嘛?”林雨桐就納悶了,“你可别是走啥歪路。”
“沒有!”林玉珑有些難以啓齒似的,“不給不行,那些人是道上的,上次爲了把我哥弄進去受教訓,壞了人家的事了。這段時間,天天打發人騷擾我對象,您說一個姑娘家,天天被一夥子一夥子流氓跟着,誰不怕?那邊開口說五千,我就拿五千買個清淨。”
這樣的人逮不幹淨。
進去一兩個,剩下的得變本加厲。
林雨桐拿了五千,“這錢你别急着拿,這麽着也不是個事。等你姐夫回來,商量商量再說。”
四爺回來一聽緣由就對着林雨桐笑:“當是多大的事呢。”又對林玉珑說,“他們那是沒跟你二姐打牌,她才是抽老千的祖宗。不輸的那夥子當褲子,那都不算完……”
林玉珑才不信,“你們摻和進來,說不得有麻煩。”
“有啥麻煩啊。”四爺坐過去打電話,“放心吧。出不了事。”
電話是打給公安局局|長的。
說話的聲音低,林玉珑也不知道電話裏說了啥。
結果半個小時時間,就有人敲門。來的是個瘦小個子的男人,自成黑九。
也也不知道四爺跟黑九是怎麽說的,反正年前的這點時間,打架鬥毆的特别多,像是團夥打架,派出所一出現,一哄而散,沒人的地方,照樣打。打的結果就是,小偷小摸少了,地皮流氓少了。
林雨桐看明白了,如今不是沒地痞流氓,是這些成‘家養’的了。這是驅狼逐虎啊。
不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但也算是有效的控制了隐患。
這兩年經濟跟不上,到了農閑的時候,走旁門左道的就多了起來。就是開發區那邊,也有那種工地經常被破壞的。派出所的警力畢竟有限,顧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沒有林玉珑來找,林雨桐都已經在想辦法猛地給來一下的。
騷擾林玉珑那邊的,借機給逮進去了。誰也不會聯系到林玉珑身上,不怕什麽打擊報複。
随着天越來越冷,工地上停工了,等來年再幹。
林雨桐忙了半年,徹底的閑了。要開年終總結會,老孫去。要開表彰會,老孫去。
活是誰幹的,大家心裏都有數。露臉的事叫老孫去,大家取個平衡,誰也别給誰找茬就挺好。正好偷懶,說是維護跟投資商的工作,林雨桐很少去單位了。在家貓着呢。
可這貓着貓着,貓出事了。
市裏突然來了領導視察,林雨桐被逮住沒坐班,也沒迎接領導。
人家在公開場合點名批評了。
其實這位領導還真犯不上批評林雨桐,他是主管文教衛的副市長,找林雨桐說啥呢?文教衛這些都有副主任管着呢。林雨桐這邊一攤子事,這誰都知道的。
可這位偏不,在公開場合說了:“有些同志,居高自傲,有一點成績就驕傲自滿……”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下面人鬧哄哄的,都在議論,然後這位由不點名的批評變成點名批評了,“對!我說的就是大家嘴裏的大功臣,你們的林主任……”
林雨桐當時沒在場,但一字一句,還是有人給彙報過來了。
官場傾軋看的多了,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是有人要來摘桃子。
資金到位了,啥都已經進入正軌,覺得誰來幹,誰都能幹的了了。想來搶這份功勞了。
林雨桐在這位領導要離開的時候,對着送别的幹部說是上去念檢讨了,然後直接就說:“我辭職!我居高自傲,出了一點成績就驕傲自滿。實在是德不配位,今辭去開發區主任一職……”
那位市長臉都青了,這是服軟嗎?這是檢讨嗎?
不是!
這是直接回了一巴掌過來。
放肆!大膽!可惡!
當着這麽些人的面,還有什麽臉面和威信可言啊?
林雨桐面無表情,直接将辭職信遞給明光,然後點點頭,揚長而去!
明光面色嚴肅,但眼裏卻帶了笑了。
小人得志說的就是這位。
以前,這位副市長還是他的屬下,是城關鎮的書|記。後來呢,後來直接去了市裏的國土資源局,處級上隻幹了一年,就升了副廳。成領導了。
回來不光是對林雨桐如此,就是對以前他的這些領導,聲氣也不一樣。處處帶着指點的口氣。
蘇書|記不想見這嘴臉,直接去醫院泡病号去了。
大家也多少帶着點面子,可這位小林啊,那是本事大,脾氣更大。
别說你一個市裏的副市長想在裏面摘桃子,想過來分一杯羹的多了去了。縣裏的就不說了,省裏的少了嗎?不少都是公子哥,弄個皮包公司,就想過來承包工程。結果呢,不明原因的,一個個的都退了。
這說明啥,說明這事的背後,藏着大鳄。
你就一副市長,就因爲兒子在這邊想承接物流中心的活被直接給怼回去了,你就想下來直接把這副主任拿下來?
那你等着吧。
看是你搬動了她,還是她掀翻了你?
真以爲把她弄走了,換個人上來就行了。那一攤子,除了她别人根本就玩不轉。要不然,還用等到他來摘桃子,老孫自己都伸手了。
這老家夥爲啥這麽老實呢?還不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能幹啥不能幹啥。從不添亂,但用功勞,卻也少不了他的一半。
所以說啊,有些人,他就是坐再高的位子,那水平,也還就是個村委會主任的水平。
林雨桐回來的特别利索,誰也電話也不結。還真是甩手不幹了。
周文敲響了大門,被清甯給帶進來,“媽,周叔叔來了。”
“嗯。”林雨桐把電視關了,問周文,“大冷的天,你不在家貓着,怎麽跑來了。”
周文低着頭,“林主任,這事怪我……”
林雨桐一點也不意外:“那副市長的公子是你攆走的?”
周文點頭:“是!他……我們之間有私人恩怨。”
“你的未婚妻跟他走了?”周文既然弄到身邊了,他的底細四爺早就找人挖過了。這點林雨桐知道的很清楚。
“不是未婚妻,是妻子。”周文低下頭,“當年複員回來,她去接我回來,我們在部隊辦過婚禮的。”
林雨桐面色一變,這個知道的人肯定很少。
舉行過婚禮,哪怕沒有結婚證,但對把婚禮看的非常莊嚴的人來說,那就是結婚了。結婚了,那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然後呢?”林雨桐問了一聲。
“她長的好,幾次給我送飯,被那畜生看上了。”周文攥緊拳頭,随即有些洩氣的松開,“是!好女怕纏郎,但要是她沒有那份心,受的了那份清貧,也就不會跟人走了……反正是人走了……我就是再不甘心,心不在我身上的女人,我也不喜歡。可是那畜生把人給要了,卻不肯娶她。是我……是我拿他老子的把柄威脅他,他才娶了她……”
所以,這幾年他一直郁郁不得志,誰都不肯用他。
根子在這裏呢。
“我當兵那幾年,到底是她,時常的幫着我家,伺候我爸我媽,還給我爸送了終……”周文從包裏掏出一個筆記本,遞過去:“該還她的,都還了。林主任,您是好樣的。這個東西,您應該有用。”
林雨桐接過來,翻開看了看,這裏面不光有行賄受賄的情況,還有私生活方面的問題。跟他有牽扯的女人,光是筆記本上記載的,就有三十一個之多。
裏面有姓名,年紀,工作單位,家庭住址,已經家庭情況等等。
她不懷疑這份材料的真僞,畢竟周文這種兵種出身,隻要他想知道,不管是跟蹤還是别的,都有辦法查清楚的。
“知道了。”林雨桐打發周文,“這事跟你沒關系了。不管誰問你什麽,你就隻說不知道。”
作爲司機,盯着老闆的私生活,還抓住了把柄,這是官場大忌。以後誰用他誰都得提着一百二十顆心。
周文看林雨桐:“我不拿出來不是不敢,而是……”
“我懂。”林雨桐低聲道:“我這麽做,有我這麽做的理由。你隻管回去,好好的陪老人過年,等過了年,照常去上班。你放心,過完年,一切照舊。”
周文這才松了一口氣。
等人走了,林雨桐換了楷書,将這資料另外謄抄了一份。
楷書最好的一點就是,輕易看不出誰的筆迹。
跟印刷品似的。
東西整理好之後,林雨桐晚上拿給四爺看。
四爺拿在手裏翻了翻,就起身:“把圍巾包上,咱去拜訪個人去。”
拜訪誰?
進了醫院,直接去了幹部病房,見了在這裏泡病号的蘇書|記。
見了面他就說林雨桐:“年輕,太沖動。”
四爺笑着将手裏的東西遞過去,“來看您,也不知道拿什麽好,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說着,就在上面點了點。
蘇書|記有一頓,沒有當場打開。心裏卻尋思着,這裏面到底是啥東西。
等兩口子走了,他打開文件夾,看了看裏面的内容,當即把被子掀開,從床上下去了。
他老婆進來就罵:“你倒是裝的像個樣子啊。”
裝什麽裝?
不用裝了!
這對别人來說是閑事,但對自己來說,就是個機會。
自己馬上就到了年齡線,要退休了。可再正處上退下來,跟在副廳上退下來意義完全是不一樣的。可是上面的位子啊,那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上面騰不出位子,自己就是再着急,屁用也沒有。最多就是給個調查員的虛職,有啥意思?
可這位市領導跑到這裏來鬧了一場,卻沒想到給他刨了個坑出來,隻要自己輕輕一推,這家夥就得掉下去,這個坑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自己一個人還不行,還得叫上明光。自己上了,騰出來的位子,明光提前活動活動,也就能八九不離十。
越想越覺得可行。當即也不泡病号了,東西留給家人收拾,這就走,找明光去。
九零年的年跟前,林雨桐這邊重新熱鬧了起來了。
林雨桐頂撞過的領導,下台了。不光是下台了,還進去了。他跟他兒子閨女女婿甚至那個搶來的兒媳婦,都進去了。
周文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主要是沒想到一個人能蛻變的那麽快。
當年很樸實的一個姑娘,如今沒了!不光收受賄賂,還包庇強|奸犯。那畜生糟蹋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姑娘,她發現了,沒膽子攔着,還給幫忙了。
進去直接就給判了五年。
不知道蘇書|記是怎麽運作的,反正如今是蘇市|長了,哪怕是副的。
明光升格爲一把手,成了書|記。
縣|長這個位子卻空懸了起來。
誰也沒想到,這個位子被一項低調的嚴厲給拿到了。
林雨桐就說四爺:“你真事先不知道?”明明打電話叫嚴厲過來,兩人在書房嘀咕了半晚上。
許是投桃報李,四爺升了一級,副縣了,主管招商工作。雖然不是常委,但是跨入了副處。
官場八成的人都被擋在了處級之外,所以踏上這一個台階,意義重大。
這是蘇書|記,明光還有嚴厲,三人發力的結果。
啧啧!
又成領導了呗。
四爺的應酬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年前送年貨的差點把家裏給淹了。
這天,兩人從外面應酬回來,一進家門,就見老五和趙愛華坐在家裏的沙發上,見兩人回來了,就都起來,叫四哥四嫂。
林雨桐一邊換鞋,一邊看邊上幾袋子的花饅頭。
不用問,肯定是這兩口子帶來了。
“家裏可吃不了那麽多。”林雨桐就道,,“以後别帶這些了,家裏不缺。”
趙愛華就說:“想着城裏做饅頭不方便。”
怎麽會不方便?
食堂的大師傅早就蒸好了,要了直接送過來就行。比家裏做的精緻多了。
好吧!是人家的心意,隻能受着呢。回頭叫周文和秦芳分着拿家去算了。
四爺問老五:“不忙了?”
“年前歇幾天。”老五有些拘謹,他比起其他兄弟,幾乎是沒來過這邊。
“坐吧。”四爺脫了外套,又幫着桐桐把脫下來的大衣挂在衣架上。
兩人過去坐了。
小老太坐在一邊拿着手裏的棉鞋叫林雨桐看:“看這針線活做的,多細緻。”
林雨桐這才注意到沙發上一堆的棉鞋單鞋,有小老太的小腳鞋,有給倆孩子的棉拖鞋,還有給林雨桐和四爺的。都是家裏穿的便鞋。看的出來,是用了心思的。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
林雨桐就問:“這個時候過來了,是有啥事吧?”
趙愛華就推了老五一把,老五愣了一下就說:“也沒啥事。就是吳達,農閑沒啥事幹……”
趙愛華面色微微一變,就趕緊道:“到底年輕,光是出傻力氣也不是個辦法,就想着看是不是上個技校啊,還是直接去找個活幹……”
不管是上技校還是找活幹,這都得林雨桐和四爺來想辦法。
這個時候的技校,可不是那麽容易進的。
找活幹,那就是想進工廠,想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老五對這事并不怎麽熱衷,大概是逼着來的吧,要麽不會說出農閑沒啥事幹才找活這樣的話。農閑找活那就是想找個臨時的。可趙愛華搶了話了,就是想找個長期能幹的。
這事對四爺和林雨桐都不是難事,可還是那句話,這事有沒有必要幫。
爲孩子求爺爺告奶奶,這事不稀奇。爲孩子求人的爹媽多了去了。去了就是看人臉色去的。求人張這個嘴不容易。都是口問心,心問口,心口相問了無數遍的。
當初趙愛華跟老五那就是各取所需,可等真嫁過來了,才發現她的要求其實能更多些,金家遠比她想象的好了太多的時候,難免就起了心思。
又是做鞋子,又是蒸饅頭,下了這麽大的本錢,爲的也不過是孩子好過一些。
林雨桐把話也說的明白:“安排個人,這不難。不看老五的面子,也得看倆孩子的面子……”
話說的很明白,不是你在我們這裏有多大的臉。也不是老五的面子好使,隻不過是兩個沒媽的孩子,他們的面子好使。
這就帶着點警告的意思了,滿足你的要求這個很容易,但前提條件是,對倆孩子得好。
林雨桐沒啰嗦,想了一遍就道:“開發區在招收十八歲到二十二歲的男女青年,學曆不限,去省城培訓一年,科目是遊泳、劃船、急救等等,以後會安排在開發區河務辦公室下屬的急救隊工作。這也算是學了一門手藝和保命的手段。”這個安排進去也不算是走後門。“另外,還有區政府食堂需要打雜的……”
“叫吳達去學遊水去,他過了年就十八了。”趙愛華趕緊道,“食堂需要打雜的叫吳雙去吧。不要錢管吃就行。跟着大師傅學上兩手,這也算是個手藝。就是将來擺個小攤子賣個吃食,好歹能拿的出手……這就行了!我真是感激不盡了。”
很清醒的一個認識。
快到吃飯的時間,趙愛華去廚房幫張嫂做飯去了。
老五才低聲道:“就是不答應也沒事。”
不是很想給那邊的孩子找事幹。
“家裏好歹有個勞力。”老五的想法其實有點自私,想叫人家女人給他看孩子,還想叫那邊的兒子給出力去下地幹活。
四爺就說了:“我這是最後一次管你的事,也是最後一次說你。不管對誰,這都是相互的。你都不舍得下本錢,憑啥叫人無償的給你付出。你有你的打算,她又她的打算。她的打算情有可原,可你的可算卻上不得台面。啥好處都叫你占了?當誰是傻子呢?家裏人肯叫你占便宜,那是不願意跟你計較。那是這些兄弟們身上,都留着跟你一樣的血。二姐跟幫你,那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你四嫂幫她,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我是你哥,你那倆孩子,是我的侄子侄女。不是你對你四嫂好,不是你對二姐好,他們才對你好的。你既然找了人家女人一塊跟你過日子,她對倆孩子過的去,那你就得幹點讓她對倆孩子更好的事。今兒你要是主動攬下來了,自己帶着東西來給她的兒子辦事,你再看她會不會對倆孩子更好些。”
真當啥事天上掉下來的,那麽天經地義。
老五抿着嘴不說話,好長時間才悶悶的說了一聲:“知道了!”
走的時候林雨桐給帶了不少糕點,過年走親戚能用。就像是四爺說的,不是看着孩子可憐,幹啥管這閑事?老五還沒那麽大的臉。
過年該拜年的還得拜年,然後也許是四爺這個當了縣Z意義就不一樣了,找來辦事的特别多。
小姨那邊的林雨桐的表妹,十六了。
上初中到初三了,不上了。因爲上課說話,老師直接扔了粉筆頭砸臉上了,女孩子自尊心強,當天就回家了。死活都不念書去。
小姨那慢悠悠的性子,就跟林雨桐說:“桐啊,你說着可咋辦?”
這個小姨,是親媽的妹子,跟英子的感情自然深了。看着英子長大的嘛。
這些年也沒求過啥事,隻開了這一回口,還是商量的語氣。
林雨桐能咋?
不能叫人說咱六親不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