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抱着已經脫的光|溜|溜, 睡着的清輝回去了。
大夏天的,有些孩子是一根線都不挂的到處跑呢, 也不牽扯會不會冷, 會不會着涼的事。清平睡眠淺, 隔着房間倒是把她給驚醒了。迷迷糊糊的出來問林雨桐:“姨, 聽見我三叔過來又走了?”
“接清輝回去。沒事,你去睡吧。”林雨桐扒拉這孩子的腦袋,腦袋後面的辮子梳理的整整齊齊的, 不是爲了好看, 是怕第二天紮頭發的時候不好梳理,這麽着明天拆開, 頭發整齊節省時間。可這睡覺得多難受啊。
她這麽問孩子,人家摸了摸辮子:“開始難受, 忍了一星期十天的,就習慣了, 我現在不覺得别扭。”又低聲問林雨桐:“我三嬸還打牌嗎?”
“怎麽了?”林雨桐發現這孩子對人對事上特别敏銳。
“在我家的時候,我媽給清輝洗澡, 清輝長的黑平時也看不出來,可誰知道一大鐵盆曬熱的水, 叫他一個人洗的髒髒的,背上都是灰, 泡了半個小時, 搓了又搓, 也沒搓幹淨。平時都是她自己洗澡, 洗前面洗腿,能夠的着的地方都洗的很幹淨。脊背夠不着,大概就是用水沖了沖。”清平打了個哈欠,“怕我三叔回去跟我三嬸吵架。”
是說何小婉連給孩子洗個澡的時間都沒有。忙着打牌呢。清涓給她媽扔下了,清輝給老二家放了一個月,又給自己扔來了。
她不是不知道好賴,就是打牌這事吧,它上瘾。
管不住她自己。
清平覺得這兩口子會吵起來,要是沒有周蓮來了這事,肯定會吵起來的。如今嘛,倒是不會。
“睡去吧。”林雨桐催孩子,“别擔心,你三嬸知道你三叔一會子就到家,不會打牌的。”
大夏天的,一家子圈在那麽大的鋪子裏,熱的很。
何小婉就說老三:“家裏熱帶回來幹什麽。桐那邊涼快,怕啥啊。趕明弄點吃的,割點肉給送去,還怕孩子吃白飯啊。”
老三說何小婉:“啥樣條件,養啥樣孩子。他跟清遠和清安都不一樣,咱跟人家立下啥功勞了,處處都是麻煩别人,你叫他養的隻看着人家好,過不到人家日子那份上,那是害了他。熱咋了?熱受着。受過苦,就知道不自己好好幹,這個苦還得受下去。”說着,就掀開被子找閨女:“清涓呢?”問完反應過來了,“你咋又把清涓給放媽那了。媽都多大年紀了,你是真成。還有你弟家的孩子,你妹家的孩子,你都嫌棄孩子吵吵的煩,她不嫌啊。你真是能氣死了。再說了,你娘家不光是媽,不光是小山,一個是孩子親外婆,一個是孩子親舅舅,是這兩人沒一個嫌棄孩子。可如今家裏不是還有你弟妹呢嗎?人家不止一次的說過,她又潔癖有潔癖。知道啥事潔癖不?就是愛幹淨,不愛叫人動她的東西。你說孩子來回的跑,髒猴子似的,能幹淨了?在那邊是受她舅媽的白眼。我閨女我能養活,幹嘛受人家白眼。外面不是有那種托管孩子的地方嗎?不行花上幾十塊錢,送孩子過去。這總行了吧。怕看不見的地方對孩子不好,你多塞點錢,啥事都解決了。能用錢解決的事,幹啥非得叫人覺得咱是扒拉着人家過日子的?回娘家叫人也看不起。真要是遇到難事了,你還再好意思開口不?”
“我娘家怎麽看不起了?”何小婉怼老三,“咋就扒拉着我娘家過日子了?現在是不扒拉着我娘家,以前你在裏面那幾年,我們娘三個不是扒拉着我娘家過的?現在才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想跟我娘家撇開關系了?老三我跟你說,你就是沒良心!”
老三閉嘴了:“行行行!我胡說八道行不行?我欠着你娘家的,欠着你媽的,欠着你弟弟的,這總行了吧?你說,咋就能把欠你娘家的給還上?”
何小婉扭身去了另一架床上睡覺,剛才那話也就是順嘴秃噜出來的,沒啥意思。其實一家人,誰也沒分那麽清楚。
這麽想着,又扭身問老三:“家裏還有多少錢?”
“怎麽了?”老三準備去鋪子外面的檐台上睡,鋪個蛇皮袋子就行,哪裏通風還涼快。老婆問了,還是壓着脾氣好聲好氣的回問了一句。
何小婉又坐起來,“就是給咱買院子的事,你看買到桐他們那開發區行不行?”
我就是這麽想的?
“你還有這眼光啊。”老三就又笑,“行,我給咱想辦法買。”
何小婉欲言又止,“這不是我說的,是小山跟他媳婦商量的時候我聽了一句半句的。好像是錢不夠,估計是買不成。兩口子都是老師,這幾年工資不按時發,有家裏的幾畝地種着,家裏的日子稍微比别人家好點,但積蓄也沒多少。”
老三‘哦’了一聲:“那我知道了。不就是沒錢想買房嗎?這事你跟媽說,房子我替他們買了。就當是還了那幾年的人情了。”以後不欠着誰了,心裏也都舒服自在了。
何小婉看着老三出去的背影:“我說你這人,有意思沒?我就是順嘴說的,你咋還多心了呢?”
“知道我會多心。就别啥話都不過心。”老三躺在外面,話變得含混起來,“這也就是兩口子在家裏說話,好了孬了的,不計較。這要是擱在外人跟前,你這就是要把人往死裏得罪。”
何小婉含混的‘嗯’了一聲,嘟囔了一句,“你不早知道我是啥脾氣嗎?”
是!是早知道!
所以好了歹了,都砸自己鍋裏了。
老三一早起來,收拾了收拾,跟林雨桐一起去接周蓮去開發區。
路上林雨桐就問他:“沒跟我三嫂吵?”
“吵啥啊?”老三苦笑,“習慣了就吵不起來了。”
“沒想過叫我三嫂幹脆出去工作算了。”林雨桐給出主意,“邊上那衛生巾廠,有可多都不要啥技術的活,一個月八九十塊錢掙着,還能顧着家。工資肯定還長的,福利也不錯。”别管掙多掙少,是個營生,總比打牌強。叫她看店,她對做生意又不開竅。閑着也是閑着呢。
這是唯一的解決途徑。
叫她沒工夫打牌。真要是晚上了,周末了,想娛樂的搓兩圈,其實也不妨礙什麽。
老三還比較動心,“也行啊!其實我這幾天都琢磨着,不行就叫她回村去。果園也得有人照看。别老指着我二哥。回去就算是有玩牌的,也都是一分兩分五分的,輸赢沒大關系。而且農忙了,也就沒人打牌了。”
這也行。
就是給老三提個醒,再叫何小婉這麽玩下去,這瘾隻怕越來越不好戒了。
接了周蓮,兩人就不說何小婉的話題了。直接進了開發區,去看了那模型。
别說老三了,就是周蓮也是目瞪口呆:“在國外國内,看過很多項目,但從來沒有一個項目叫我眼前一亮……如果我要做的不光是服裝,還有其他……”
“什麽?”林雨桐指着模型,“上面帶着标準的,就是已經有投資商看好了了,其他的任意選,或者我幫你們牽線,咱們共同出資,來打造這麽一坐城池。”
周蓮連連點頭:“你知道嗎?在西北看到一座水城,我感覺它就是沙漠裏的樓蘭。以後一定會吸引數以億計的人來,這本身就是賣點。”說着,就回身看老三,“服裝代加工,這個在哪裏都能做。可這座城池,在别處就沒有這股子味道和價值了。”
老三憨笑:“那是!我哪有那眼光呢。别總誇,給個實在價,看上什麽了?出多少錢?”
周蓮的選擇很意外,她的手點在河道上:“我要是選擇這個,林主任不會不答應吧。”
選擇河道。
林雨桐暗暗點頭,卻又搖頭:“這一部分,是開發區政府要從銀行貸款修建的基礎設施……”跟高速公路一樣,以後用這條河帶來的受益,還債。她解釋說:“河道路面和底下排水等一系列的工程,都是咱們政|府想辦法要做的。這關系着這座城到底能繁榮多少年的大事……”
“您要這麽說,我這心裏可就有底多了。”周蓮又笑。
這就是一次試探。看這會是一顆明珠,還是一顆螢石。
林雨桐一笑,也不戳破,這女人精明的很,其實河道确實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修建好之後,除了日常的維護,也就是坐等着收錢了。說日進鬥金,那都是往小了說。
周蓮砸吧嘴,圍着這模型一遍又一遍的看,“要是有三億的資金,林主任有什麽好項目推薦……”
三個億?!
老三腳下幾乎一個踉跄,“三個億了,你還出來沒命的賺錢,咋想的?”
周蓮咯咯咯就笑:“這話問的?”
林雨桐沒急着回答周蓮的問題:“是外資嗎?”
“是!”周蓮笑的有些隐晦:“當年我爺爺去了台彎,後來又去了美國。到了美國安頓下來了,那時候正是建國前夕,還打電話給我奶了,給留了地址電話,說有機會叫我奶找他去,他回不來了。可那時候哪裏走的了,我奶奶帶着我爸留下了,那個年月你們知道的……我們這種人日子不好過……我爸是那種自尊性特别強的人,還沒怎麽着呢,就自殺了。我媽也改嫁了,徹底的斷了關系。後來我大了,又趕上上山下鄉了……實在是受不了那份苦,就跑了。去了香江,給人家刷盤子洗碗過活,然後就給美國那個地址寫信,直到半年之後,我才見到我爺爺派來接我的人。我又去了美國。我爺爺在美國安家了。娶了個美國女人,但是卻一直沒有孩子……”
所以,她是唯一一個繼承人。
林雨桐就有數了,但這投資哪一塊,這不是一天兩天能決定的事情,慢慢來吧。“你再開發區轉一轉看一看,有了決定咱們再談不遲……”
這邊送走周蓮,那邊可能又有三個億的投資就傳出去了。
老孫咋舌,這林雨桐是咋忽悠人家的,叫人家把幾億幾億的往這地方仍。
一點也不忽悠人,四爺最近正在幫林雨桐聯系公路部門,想修建一條從機場直達開發區的高速公路。這條路一旦修成,從機場到開發區,也才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是相當便捷的。
新的鐵路規劃圖下來了,縣城會有一個小站,火車停留時間一般就兩分鍾。雖然是小站,但意義不一樣。如果客流量變大,小站也會變大站。
而火車物流,已經準備從城外修貨運調度站,四爺打算跟明光一起做做工作,這調度站稍微偏離一點點,挨着準備興建的物流中心就行。
挨着鐵路,要是再有直達機場的高速,這就是一雙翅膀。
等把兩條路往圖紙上一添,明光就止不住的一拍大腿,“這誰設計的,沒想到還藏着這樣的玄機呢。”路怎麽修是最劃算的?要避開要侵占的良田村莊等等的因素,這可不容易。可這位用鉛筆畫了一條直線,這條直線就剛好擦着邊過去,都是荒地又避開了溝壑。
難難難!
可這位設計師的腦子就這麽靈,規劃的就這麽巧妙。物流中心和開發區的主幹道偏離一點都達不到這個效果。
這都不是精确!簡直是精緻。
有這麽完美的設計,沒道理通不過。實在不行,路隻要審批下來,咱們自己籌錢修都行啊。
周蓮這三個億特别謹慎,直到快九月份了,孩子都快開學了,她才定下來。
決定朝房地産下手。
其實四爺抽出一部分資金,叫律師出面投資,目标就是酒店和房地産。
有了大批的投資商,幾億幾億的往裏砸錢。
說實話,從銀行借貸就變得容易很多了。
等把孩子們送到學校,開發區的一個個項目就算是正式啓動了。
基礎設施建設,縣裏的建築公司連最基本的資格都沒有。
林雨桐拍闆,招标!啥條件都能談,就是這個标準不能降低。
有江漢在京城幫忙,找的都是國内一流的建築公司。
林雨桐就說了:“咱們建的就是一個樣闆,也是貴方的一個招牌……”
迄今爲止,國内還沒有這種類型的工程。
有錢有權好辦事啊。
江漢那一夥子的作用是巨大的。要不然人家大型的建築集團,對一個小小的鄉鎮級的開發區,就根本不往眼睛裏磨的。
林雨桐忙着這一攤子,然後老孫發現兩人之間不存在争啥不争啥的問題。林雨桐那一套,叫他幹,他擺布不開。也真不懂。所以呢,開發區的日常事務,别管是他的還是林雨桐的,都是她管。林雨桐隻跑外面,這個工地那個工地,就跟救火隊似的,哪裏有問題哪裏就找她,她就奔着哪去。
不管白天晚上,不管刮風還是下雨,從來沒耽擱過啥。
一身運動服一雙運動鞋,手裏拎着礦泉水瓶子,這就是全部的裝備。
往往是回來一口熱水都顧不上喝,就又有電話跟催命似的叫呢。
不是林雨桐不放手裏的權,下面幾個副主任呢,對不對,咱分工一下行不?
給了!但是真沒辦法。
這邊說這個地下水位可能對工程有些影響,這位就吓壞了,這是修不成了嗎?那咋整啊,這麽多錢都扔裏面了。幹脆就道:“先修吧,修成了再說。”
這不是修成再說的事。
然後得叫林雨桐,人家就很生氣:“能派一個懂行的嗎?”
林雨桐還得跟人家道歉,然後才又下工地,看看施工方給出的解決方案靠譜不靠譜。
這類事情她都管。
但如果遇到拆遷問題等等,她一律推給老孫,老孫處理這個拿手的很。
叫老孫說:她倒是不拿她自個當外人。
有啥事她顧不上,就一句:“找孫書|記去!”直接把人打發來了。
度過了最初的磨合時間,都已經開始飄雪了。
一進入冬季,工地上就是幹幹停一停,達不到施工标準的氣溫,堅決不讓施工。
清甯說她媽:“您就歇歇,地球離了您照樣轉。沒人在那裏瞎指揮,人家那活一樣幹!”
熊孩子!
“知道知道!”林雨桐表示歉意,“以後保準按時回家。”
清遠纏着媽媽:“家裏沒媽媽,都不像個家了。”
瞧!想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臭丫頭說話就嗆人,乖小子說話就這麽中聽。
小老太就笑:“咱家清遠長大了準能哄的丈母娘高興。”
“馬屁精!”清甯起身給她媽倒水,點了點清遠的腦袋。
清遠一縮脖子,對姐姐有點畏懼。
家裏爹媽一忙,清甯就接手了清遠。
據說,還因爲清遠跟人家打架,去找過人家家長理論。那孩子比清遠大五歲,要清遠的玩具清遠不給,結果推了清遠一個屁股蹲。結果她遠遠看着,那孩子的媽不光沒說她家的熊孩子,還指着清遠說了一句啥,看表情就知道不是好話。清甯不樂意了,跑過去問清遠,那女人說你啥了?清遠一直比較愣神,見了他姐就委屈了,咋這麽不講理呢,搶人家東西還說我小氣。
清甯這個氣啊!當即拉着清遠跟着那女人,一路氣勢洶洶的跟到人家單位。那孩子的媽還是婦|聯的。她去就當着滿辦公室的人把之前的事說了,又說人家:“阿姨!您還是做婦女工作的。婦女有個最基本也最受人尊敬的身份,那就是母親。作爲母親,您連自己的孩子都教育不好,這個母親當的就是失職的。作爲母親,應該‘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是您呢?狹隘的母愛也配做婦女工作。要是世上的每個媽媽都是您這樣的,那這該毀了多少祖國的花朵。求您還是别爲婦聯工作了,也别去拯救幫助其他的婦女們了。沒你的拯救和幫助,對她們,對她們的孩子,乃至對社會,都是一大幸事。”
那小嘴巴拉巴拉的,站在人前又半點都不怵,連貶帶損的,鬧着把人排揎了一遍還不算完,直接拉着清遠,找這女人的領導去了。
沒給人任何的反應時間。
然後一進那領導的辦公室門,清遠就咧嘴哭呢,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這位主任認識這倆孩子,主要是跟他們媽媽處的還行。
完了親自把孩子送回去,又給林雨桐打了電話。
據說那位不怎麽講理又護犢子的媽媽被安排到後勤管收發報紙複印文件這些活去了。
誰都知道這些活不好幹,幹好了是本分,連這個都幹不好是白癡嗎?可要稍微幹不好,有意見的就多了。還有時不時的加班也是常事。今兒開會,得複印稿件。明兒下鄉,要複印宣傳資料,瑣碎的很。
四爺就說:這孩子還是鋒芒太過。
其實有時候這做事的風格,跟以前的桐桐似的。就願意真刀真槍,當面鑼對面鼓的幹!
接過閨女倒的茶,林雨桐拍了拍自家丫頭,“以後有啥事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就行,就是事情再要緊,也沒你們倆要緊,知道不?”
“知道!”清甯說了一句,就擠到爸爸媽媽中間坐了,清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笑眯眯的找小老太去了,“我挨着您。”
小老太就更高興了。
林雨桐發現,這小子是有點馬屁精的嫌疑。
這絕對不是自己和四爺教的。
電視劇一開,小老太就不許人說話了。如今正熱播渴望呢,家家戶戶的都在看。要是誰沒看,第二天都不好跟人找話題。
兩集看完了,清甯就問她爸:“咋這部就叫人覺得好看呢。”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坐在一起看進去。
這是爲啥?
四爺說了:“因爲真!”把那個年代生活思想方方面面的都做了還原,因爲真,就容易引起共鳴。
清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隻說:“我記下了。”
記下了,也許以後就會懂也不一定。
小雪變成了大雪,紛紛揚揚的。孩子上學去了,四爺上班去了。工地不用幹活了,林雨桐貓在家裏躲懶了。
結果家裏的電話又響了。
誰啊這是?
還能不能叫人好好歇歇了。
張嫂去接電話,隻喂了一聲,那邊可能問自己在不在,所以張嫂沒回答,先問:“您有事嗎?”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張嫂示意林雨桐接電話,然後對着電話說了一句:“您稍等一下,我去叫林主任……”
說完了将電話輕輕放下,到林雨桐跟前耳語道:“是太平鎮派出所的。”
派出所沒事不會把電話打到自家的。
林雨桐趕緊接了電話:“張所長啊,可有日子沒見了。來縣城怎麽也不說來家裏坐坐,跟我們客氣是不?”
“真不是客氣。”那邊低聲說了,“上面督查辦案,要抓人家搶劫犯,結果搶劫犯是抓住了,還順帶的抓了賭了。”
“啊!”林雨桐驚訝了一聲:“是我家有什麽人進去了?”
“要麽說這麽巧呢。還真有。”那邊好像不好意思,“一個是您的弟弟,一個是您的嫂子。”說着,又覺得這話有歧義,趕緊道:“一個是您的親弟弟,一個是您的妯娌……”
不用說了,一個是林玉奇,一個是何小婉。
這倆咋湊一塊去了。
“賭的數目大嗎?”林雨桐又問了一聲。
“事情有點複雜。”這位沒瞞着,“賭資不小,都是五塊十塊的來,一晚上下來,輸個幾百上千的,根本就不是事。”
“怕是掉到人家的局裏去了吧。”林雨桐搖頭,随即又道:“林玉奇我不知道啊,但這何小婉不該有那麽些錢才對。”
“借了高利貸了。”張所長歎了一聲,“輸了想翻本,出了門就有借錢的地方。借了再賭,輸了又借,越陷越深……你看,咱不是外人,自家的人進來絕對不會叫吃苦受罪,但是這回估計想出去,不是太容易。”
林雨桐挂了電話,結果電話剛放下又響了,是林玉珑打來的。
她以爲是叫自己想辦法撈人的,結果林玉珑卻道:“二姐,别出頭。我哥被戴進去,是我跟我姐倆商量好的,叫我姐夫在市裏請了人幫忙,順道的把我哥弄進去受點教訓的。您知道這段時間他輸了多少?七千!整整七千!要債的都快把門檻踏破了,都鬧到我單位了。這回關進去,沒半年别想出來。”
你們想教訓你家兄弟,可把何小婉給搭進去了。
這話跟他也說不着。林雨桐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把電話撂了。
對何小婉的事,林雨桐得看老三是怎麽想的。
也是怪了,叫在縣城上班不上,非得回去,說是照看果園去。秋裏忙的顧不上打牌,農閑了得空了,就給跌進去了。
老三沒找林雨桐,找四爺去了,“人總得先弄出來。”錢的事倒是好辦。
四爺就說他:“自己的老婆得自己管住了。這麽着過日子,終歸不是辦法。”
老三說:“那你說我咋辦?桐給安排的,就是去邊上的廠子,做質檢員,看一箱箱的貨又哪個外包裝不合格。一個月八十,再加上餐補還有福利,一個月下來沒有一百也差不多。這活輕松的很,她不幹啊!非回家去,說果園如今得當回事,這明年果汁廠就建好了,果木管不好沒産量賣不上錢。那我說行啊,回家嘛。就是想打麻将,跟周圍的老太太小媳婦的打着玩呗。就是天天輸,一點也輸不到兩塊錢。能咋的?咋就這麽膽大,敢借高利貸了?”
一個女人在派出所呆着,确實不是事。
四爺回來跟林雨桐說了老三的意思,林雨桐又說了這裏面林家的作用,如此一來,倒是把何小婉弄出來不是大問題。可緊跟着,林玉奇隻怕能恨死林雨桐了,真不是親弟弟就不管了,都能把妯娌撈出去,就把弟弟撈不出去了。
林雨桐隻能打電話給林玉珑,把自己的難處說了:“你說怎麽就這麽巧?這不能關一個放一個吧。”
林玉珑就說了:“放這個,是因爲金三哥有錢贖自己的老婆。他出不了,是他媳婦沒錢贖他。我都不出錢,二姐你跟大姐就更沒這個義務了,他要怨,也是怨我。沒事!等出來了,我跟他細說……”
那成吧。
老三花了兩千塊罰金,把人給撈出來了。
這還不算高利貸三千七。
老三說何小婉:“我這出去辛辛苦苦的一年,啥也沒落下,你全給霍霍進去了。我上輩子是欠你的還是該你的。”
何小婉心疼的直抽抽,低着頭沒言語。
老三就說:“咱是這,我哥我弟我妹都在,去二哥家,把你弟你媽也都叫來,咱坐在一塊,把這事說一說。看咱這日子還能過不能。你要是能好好過,咱就過。不能過,你看誰家能容你這麽作,你跟誰過去!”
林雨桐知道,他這是吓唬何小婉呢。
要真誠心不想過,就不會費心收拾着爛攤子。
何家媽來了,何小弟沒來。老三就說了:“媽!叫小山來吧。他好面子,覺得他姐給她丢人了。那這再丢人,也是他姐,誰讓他攤上了呢。”
何家媽那真是一張臉憋的通紅,是夠丢人現眼的。
何小弟進門誰也不叫,往房間門口一靠,全程黑着臉。
老三就說了:“小婉說,我欠了何家的。那幾年也确實是,沒有媽和小舅子的幫忙,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弄不過來。我哥我弟也肯定幫了,但他們是爲了我的,你們是爲了小婉的,這我心裏都有數。”
何小弟就說:“也不能這麽說,當年要不是你,我也上不了學……”
“一碼歸一碼……”老三就說:“當年何家沒嫌棄我家窮,我家兄弟多,我上面的老人多,把閨女嫁給我。我幫她養家,她給我生兒育女,要真算起來,這就沒法算了,算計的太清楚,一點人情味也沒了。可後來我出事了,何家沒跟小婉說半句孬話,叫小婉帶着孩子等我出來,幫着照看她們娘兒三個,這份情那我得記着。小婉說小山要買房子,我說我給買。有能力了,那叫自家人過的舒服自在點,是應當的。也别說借不借,還人情不還人情的話。”他說着就問丈母娘,“媽,您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能叫你出錢。”何家媽連連擺手,“小婉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從來說話不過腦子,咋爽快她咋說,你不欠何家啥?當年你沒把我們當外人,出事了,我能把你當外人嗎?不能啊!女婿頂半子,兒子出事了,當媽的能擱在後台拆台嗎?不能!老三啊!這事是小婉不對!”說着,就起身,一巴掌拍在何小婉的脊背上:“有好日子不過,你就作!啥好的不學,你就學孬的!以後你就跟家裏呆着,再看打牌我打斷你的腿。老三辛苦弄兩錢回來,都叫你給敗了,你自己将來娶的兒媳婦要是這德行,你能容下啊。你這也就是我閨女,要是我家媳婦,我跟你說,斷斷是容不下的。我是橫說也不聽,豎說也不聽,說的多了,還跟我撂臉子。出事了吧!出事了吧!你個丢人現眼的玩意。不想着男人掙錢辛苦,你也不想着倆孩子。孩子有個這樣的媽就好看了?清輝死活就是不念書了,嫌人家同學說他,死活都不去。你就霍霍吧。霍霍的把孩子的前程給毀了,你就樂意了。”
這事老三和何小婉那還都不知道。
老三的手都抖了,看何小婉:“你自己說,這日子還能過不?”
“過!咋不過了?”何小婉低着頭,“回頭我去養豬場上班去,輸了的我得掙回來。清輝不上也不光是怕人說,主要是他也念不動。數學回回靠三十分上下,語文沒及格過。他這成績,能學出啥?要麽叫跟着你做生意去,要麽早早的學一門手藝算了。”
孩子才多大?才上一年級吧,孩子沒學習的自覺性而已。說這話太早了!
真學不進去,也得等到十五六歲吧。
在學校外面學壞了咋辦?
林雨桐對何家的弟弟有些意見:你是一個當老師的。親外甥在你家住着,娃是啥學習狀況你能不知道。是!他爹媽都沒文化,就是想管也不知道怎麽管?況且一個是的确是忙,一個隻顧着打麻将,都沒管過。但你一個當舅舅的,回家順手的事,你怎麽不說管管。小孩子嘛,就那點加減法,隻要不是智商有問題,怎麽會學不明白?
說到底,還是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