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這女人特别自然又親熱的喊了一句, “你看最近也忙,得虧奶在家,孩子們仍在這邊也放心。這剛回來,一屋子孩子吵的慌的。”
比自己大了七八歲,這四嫂叫的這麽溜, 自己能不應着嗎?
她笑了一下:“都是自家的孩子,怎麽吵都不嫌棄。”
幾個孩子烏泱泱翻包裏的衣裳, 也不嫌羞,脫了光屁股就往身上套。
清平給清雪找了兩身她能穿的,塞給她:“快過去吧,接你了。”
清雪還挺高興的,跑過來就叫媽,“我大姐給我的。”
“是你四伯四伯母給你買的。”這女人拉過清雪,“快給你四伯母說謝謝。”
清雪跟林雨桐不熟, 低着頭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對這女人卻很親昵似的。
這邊林雨桐伸手摸了摸清雪的腦袋, 那邊清雨跌跌撞撞的過來了,沖過來就保住這女人的腿,一聲一聲的叫媽。她直接就把清雨抱起來,掏帕子給孩子擦鼻涕。
林雨桐一肚子的不想跟這人相處, 但是看到她跟孩子這麽親昵, 一句叫人尴尬的話都不好說出來。
清甯又把小了的衣服都拎出來,“媽, 這都是你給清雪和清雨買的嗎?是不是大了?”
“有一半是清涓的。”那不是買大了, 就是一個樣式每個尺碼都拿了。大了孩子以後長大還一樣穿。
這女人就說:“這怎麽話說的, 買了這麽些。以後有啥重活,叫人捎話回來,老五啥也做不了,就是有一把子力氣。”
已經能當老五的家了。
說了幾句話,這人也沒留下,把清雨放在自行車前頭,車杠上綁着一個竹編的小椅子,孩子坐上去剛剛好,然後再把清雪放在車後座上,推着倆孩子回家了。
等人出了巷子,林雨桐才進去,問小老太:“這是怎麽的了?”
“這就是趙愛華,半個月前,跟老五領證了。”小老太這麽說。
領證?
對!當年結婚有證沒證不要緊。當時辦理結婚證,還得花錢去醫院做婚前檢查,都得要掏錢的。能省就省的年月,沒結婚證很平常。
四爺和林雨桐是有的,那還是結婚之後給孩子落戶口才補辦的。老二和英子就沒有,老三和何小婉也沒有。要是沒記錯,老大和李仙兒也沒有。
反正農村結婚的,八成是沒有結婚證的。後來也都可能是補辦的。估計是因爲什麽地方必須要有結婚證,才補辦下來的。
馬小婷跟老五沒有結婚證,又屬于跟人跑了,不見蹤影這一類。
按照如今這種松散的管理制度,再結婚不管是從鄉俗上還是哪一方面,都沒有什麽問題。
可怎麽也沒想到,這兩人會真的跑去領了結婚證。
“那倆兒子呢?也跟過來了。”林雨桐擦了一把臉,又問。
“嗯!”小老太歎了一聲,“雖說你們都看不上這女人吧,但我就覺得,老五說不得還真能過兩年好日子。如今,老五是隻管跑出去收破爛,這趙愛華帶着他的大兒子下地。人家不光是把他自己的戶口遷過來了,還把倆兒子的戶口也遷過來了。看着你們的面子,地都分下來了。把他們村原來住的房子賣了,拿拿錢把老宅隔壁,大梅子家的那半拉子院子買下來了。那倆孩子白天過老宅吃飯,晚上就回隔壁就睡。那意思還不明白,就怕金家多想,想着她的兒子占了金家的産業。她進門當天,就過來找你二哥和英子了,當時我也在場。人家說了,那邊她帶着孩子是獨門獨院,沒個親戚不說了,先頭那男人還結了幾家仇家。說是常不常的有人往院子扔髒東西,欺負的沒法呆了。要不然兒子這麽大了,也不會選擇這一條路。選了老五呢,就是覺得老五憨。說啥都肯定,而且金家兄弟多,幾個孩子在這邊即便不是親的,那也比外姓旁人強些。就是給孩子找個依靠。以後給兒子娶媳婦置辦房子院子這些,不需要老五給多少,一個兒子給一百塊錢就行了。算是她這幾年給老五看孩子的辛苦錢。不算那麽清楚,就是想找個搭夥過日子的。”
這麽算,其實是這女人吃虧了。
人家過來相當于家裏添了三個勞力。而老五這邊一個勞力還帶着倆拖油瓶。
“那倆孩子咋樣?”林雨桐又問了一聲。
小老太低聲道:“老大老實巴交的,老二倒是活泛,可還是個孩子的樣兒……”
這也是!
老大兒子都十七了,要是那有能耐的,也都差不多能頂門立戶了。也不能叫人欺負到門上了。
老五是個自己沒主意的人。沒結婚以前聽爹媽的,聽哥嫂的,誰跟他親近他就聽誰的。結婚以後,稀罕媳婦,就聽媳婦的,媳婦說啥就是啥。如今換個心裏有成算的女人,肯定也是能拿住他的。隻要這人沒長歪心眼,心裏有點小算計也都正常。
反正是兄弟家過日子,沒影響到咱們就成呗。
晚上英子收攤了,老二和英子洗了澡穿着拖鞋就過來串門了。
切了西瓜坐在院子裏,借着月光明亮說點閑話。
四爺跟老二說果園子的事,英子就跟林雨桐說趙愛華:“……老大家兩口子不願意,跳着腳的罵娘,可老五死了心的要跟人家過,說家裏有個女人,孩子不用跟着他走街串巷的收破爛。不是他離不了女人,是孩子得有個人照看。又找了你二哥說了,說他不是沒想過,主要是這女人的孩子大了,不牽扯啥大問題了,即便對孩子不好,但也有個樣子。不比那孩子的年齡挨着的,差不多大小,容易生事。老五可是難得的說一回明白話。他都這麽說了,你二哥就說,女人大了那麽多,年輕的時候還罷了,等過兩年,這差距就更明顯了。估計這又是一場不能白頭的婚姻,叫他謹慎。别半路上又出了岔子,一個人一輩子折騰這麽幾回,把人就折進去了。”
這話很現實。
林雨桐點點頭,老二這話提醒的也對。
“可老五說了,都能隻顧眼前,哪裏會想到以後。”英子歎了一聲,“他說啊,等那時候他的孩子也大了,對方的孩子也都成家有孩子了,就是散了,有啥關系?都覺得這段日子難熬,她想靠着自己換個地方落腳,他自己呢又想找個人照顧孩子,各取所需,搭夥過日子。我聽他這麽一說,又覺得心酸的不行。誰的艱難誰知道,誰也替代不了誰,既然他樂意,又是經曆了一些事的大人了,那就去吧。沒擺酒席,就是領了證,鋪蓋卷一搬,就一塊過日子了。不過,這人吧,許是沒想象的那麽壞。至少跟馬小婷比起來,我覺得好了太多了。先是能幹!弄了三頭豬在後院養着呢。家裏地裏一把抓。天剛亮就下地,天擦黑才回來。你看兩孩子身上,衣裳舊歸舊,也是改的,但也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大概覺得孩子在我這邊吃飯,不好意思,夏天這邊晚上會忙,她就打發他家二小子在這邊給我搭把手。來回的跑堂刷洗盤子。我說叫那孩子順嘴吃點,還挺争氣,一口都不吃。要澆地裏,你二哥一個人就去了,結果那邊悶不吭聲的把她家的大兒子打發來了。那孩子不愛說話,幹活可實誠了,啥重活累活都幹,一點也不耍滑。你知道你二哥那人,最是心軟。看了這些天,也都不計較了。人家孩子來了,叫二伯二伯娘的,他也答應,我也答應。将心比心,要是有辦法,誰樂意看人冷臉。得這麽想着,千不好萬不好,隻懂道理這一點就太好了。被馬小婷這樣的人給折騰怕了。”
這麽一聽,好像也有道理。
隻要不是屁事不懂的人,在這家裏就能容的下。被馬小婷給比的,要求低的很呢。
第二天一早,老大兩口子來了。
兩人也放暑假嘛。
可能是昨晚孩子帶回去的衣服叫這兩位想多了,來了李仙兒就說:“說你給他們買那麽些幹什麽,又穿不了。我媽給他們做了好幾身,都沒沾身呢。粗布的透氣的很,你看現在外面賣的,樣式再好看,穿着都不舒服……”
早猜到她會這麽說了。
一直就這樣。
你叫她吃肉,她非得說肉腥氣,他們家吃的都不愛吃了。可坐在那裏,吃的一點也不比誰少。
反正一定得是他們家的東西好,你們家的東西不好,占了你的便宜還得把你比下去,要不然,她大概就過不去。
十幾年的妯娌呢,誰不了解誰啊。
她喜歡口是心非,紅眼病又愛冒出來,可你不能跟她真較真。
沒意思!也平白拉低自己的格調。
本來那衣服也是給清遠清安和清輝的,大了點的小了點的,他們家孩子都能穿。屬于給不給的都行。可這點東西,值不了幾個錢,爲這個鬼鬼樣樣的,給這個不給那個,有意思沒?
不值當在這事上費心思。咋簡單咋來就是了。
她說她的,林雨桐隻管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然後李仙兒又說起趙愛華的事:“……一臉皺紋,看着跟我媽似的,還好意思叫我大嫂,我壓根就沒搭理她!誰給她那麽大的臉。”
金滿城也在一邊搭話,說話叨叨叨的,連個喘氣的音都不帶的,“……我專門去拿寡婦夫家那村裏打聽了,都說是她把她家男人給克死的,打從結了婚,他男人就病歪歪的,下不了床癱瘓了這麽些年,這寡婦是啥人咱不知道,但他男人啊,那村裏就沒人說好話。說是那癱子整天在他家,罵這個罵那個,就沒個消停的時候。說一到天好,擡出來在院子裏床上躺着曬太陽的時候,就把拉出來的腌臜東西往人家隔壁的院子扔……一村裏都反感這一家的很……”說着,聲音又低下來,“還不知道那倆孩子是不是她男人的……”
林雨桐對金滿城最後這句話沒來由的有些反感。人要是心裏龌龊,就把人往龌龊的方面想。什麽倆孩子是不是人家男人的?管你屁事!
金滿城那嘴啊,那是‘有了傳,沒了編’。有這事,他能給你傳的滿世界都是。沒有的事,他能編的跟真的一樣。
因此,他這個猜測,林雨桐和四爺壓根就忽略了。
反倒是他之前說的他打聽來的那些事,倒是從側面證明,這寡婦沒說假話。
她帶着孩子确實在村裏過不下去了。
一個年輕就癱瘓的人,這心理怕是有問題。可即便這樣一個人,這女人一個人帶着倆孩子,也沒離開他。照顧癱瘓的丈夫,撫養兩個兒子,還把這樣的丈夫時不時的搬到院子裏,叫曬曬太陽,不是想精心的照看,想來是不會這麽幹的。
要是真有外心,要是真跟别人生了孩子,誰還伺候這麽個癱子?早帶着孩子一走了之了。
蹉跎到了如今,沒道理嘛。
所以,金滿城這又是滿嘴放炮呢,根本就沒依據。
李仙兒說了:“反正老五跟那女人過一天,我就不認他們一天,也跟我家那倆孩子說了,以後見了老五不準搭理。”
大人的事,你叫孩子扯進來幹啥?
都啥毛病。
林雨桐就涼涼的說:“趕明咱倆也吵一架,你也别叫倆孩子認我跟他四叔。”
那我才服你。
欺負老五幹什麽?
李仙兒就笑:“桐!咱倆吵不起來。”
當年相互甩臉子的事你忘了,我可沒忘。
反正兩人屁事沒有,就是過來念叨了半早上的老五各種不好。
四爺就問:“不下地了?地裏的樹苗子咋弄的?”
金滿城哼哧哼哧的:“種果樹不成,我都給拔了。種棉花了,不是棉紡廠又要開了嗎?棉花不愁賣。”
賣是不愁賣的,不過你指着那兩畝地,也發不了财啊。
老五是晚上來的,洗的幹幹淨淨,帶着趙愛華和四個孩子。
清雪找清平和清甯去了,清雨依偎在趙愛華懷裏。趙愛華的大兒子吳達腼腆的低着頭,叫了一聲就不說話了。老二吳雙倒是一臉的笑,叫了一聲四伯父四伯母,然後就說,“我給我二伯母幫忙去……”竄了。
老五從架子車上搬了三筐子甜瓜下來,“自己地裏種的,都熟了,賣也賣不上價錢,四哥和四嫂拿去送人吧,是咱自己種的,沒上化肥……”
以前一毛不拔的老五知道拿東西走人情了。
雖說東西不值錢吧,說實在話,這是除了家裏有大事之外的人情往外以外,收到老五的第一份單純性質的人情東西。
是自己給倆孩子買衣服得到的回報。
這要是金大嬸在世,得哭出來不可。
老五這是懂事了?
不是他長了這跟弦了,是背後能指揮他的人是個機靈人,會來事。
東西送來了,林雨桐就接下來了,“正好,拿去辦公室最合适……”
四爺也叫老五坐:“你這麽光是來回的跑,也累的很。不行就在鎮上開一家廢品站,你坐在家裏收不就行了。也不要特别的地方,自家的地頭建個草房子,搭個棚子都能幹的事……”
趙愛華馬上接話:“我也是這個意思,靠着人耗着也不是個事。如今這收廢品的多了去了,咱隻在家支應着,成十畝果園子呢,料理好了,賺的再後頭。”
是這個話。
老五名下如今是七個人的地。馬小婷的地還在,本來就一家四口的。再加上這新來的三口,七口人,沒人一畝二分地,這就是八畝四分。再加上土地丈量沒那麽标準的。甯肯給多了,也不會少了。怎麽着也得有九畝。趙愛華又是個肯幹活的。把地頭還有挨着路邊的一溜,草都除了,灌木都砍了,深挖把根都刨出來,反正種上樹苗子了,哪怕是産量不行,好歹也是收成。
撿到籃子裏都算是菜,自己開出來的地也算是自己的地。湊在一起,一歸攏,說是十畝,也差不離。
老五就不言語了,隻笑笑沒說話。
趙愛華也就閉嘴了,尴尬的笑了笑。
等兩人走了,四爺才說:“老五有心眼了。”
是有心眼了。
說到底,還是半路夫妻,想貼心貼心鐵肺,難!
弄個收購站當然好了,可這進多少出多少,肯定就瞞不了人了。老五能把錢毫不保留的給馬小婷,卻不會輕易把底漏給趙愛華。
隔了兩天,英子找林雨桐,低聲道:“老五把存折放在我這裏,說别叫人知道。”
是怕趙愛華知道他的底細把錢想辦法掏出來補貼她的倆兒子。
要麽都說夫妻還是原配的好呢。
半路夫妻難做。
不過話說回來了,趙愛華說的大方,但此一時彼一時,真要是覺得老五有能力,會不想着叫老五扒拉倆兒子?
英子就說:“你二哥也說了,要是人家好好的把老五那倆孩子幫着拉拔大了,等将來她這老二到了結婚的年齡,他想辦法從村上給要一院子宅基地來。”
算是夠意思了。
反正都屬于要相互觀察的這種試觸階段。
要回去了,這回林雨桐說什麽也要帶清平和清安走,“你看你把孩子弄的,清平在家都當半個大人使喚了。給老五看孩子,帶着幾個小的一起玩,早上起來掃院子,疊被子,洗衣服。晚上我瞅着還給你幫忙去呢。叫孩子跟我去住一個月,開學前我叫人給送回來。剩下的你啥也别管。”
老二也說叫去吧,跟英子說:“去了你也輕松。”
要不要老大家的老五家的,老三家的時不時的也回來,一屋子孩子,這個要吃的,那個要喝的,不嫌棄孩子吃喝,就是這個絮煩啊,誰受得了?
自家的孩子不在,别人再來,就不那麽好意思了。
清平屬于比較懂事的孩子,早起清甯還賴床着呢,清平就起來了。要幫着打掃屋子。
林雨桐就說她:“你這是在自己家,家裏有保姆,不用不動手。沒事去書房看書,或者看電視。幹什麽不行!”
非不叫孩子動。
結果這孩子陪着小老太去院子外面給種的那些花啊朵的,澆水去了。
小老太是拿個小噴壺,來回的去水管接水,如今這來回跑的活被清平幹了,在她邊上還能當個拐棍使喚。回來就說清甯:“懶丫頭,跟着你姐學學。”
清甯打着哈欠,“能幹的都是勞碌命,不能幹的都是好命的。您該叫我姐跟着我學學。”
她可有她的理了。
小老太爺就那麽一說,沒人的時候,她跟清平說呢,“清平能學你輕快,但你不能學清甯的懶。清甯呢,有她爸她媽,那是這輩子不用愁的。她就是隻願意躺着,不願意動手指頭,她爸她媽也有辦法叫她過的舒舒服服的。但是啊……孩子!你不一樣。你爸你媽都是土裏刨食的,往後是龍是蟲,得看你們自己的,你四叔你姨都是你的親人,能給你們幫助,但不可能啥事都給你們包攬了。這道理你能明白不?”
“我爸我媽常跟我說的。”清平笑了笑,坦坦蕩蕩,“我知道的。”
不如清甯聰明,不如清甯有依仗,但這也沒關系。爸媽總說,盡力就行。别跟清甯比,這世上總有那比你強的人,也有不如你的人。人要是跟人比着過日子,那日子就過不成了。不管啥事,你都盡力而爲,能自己考上大學出去掙一口飯吃,那是咱的本事。要是實在不行,爸媽也會拉下臉找你叔你姨,幫着你安排。再不濟,找個工廠也能掙口飯吃。要是不願意受人約束,自家有鋪面,考不上大學就去學一門手藝,咱一樣能自力更生。靠本事吃飯的,又不會低人一等。
這道理她都懂。
爸爸也說,那再是你親叔,再是你親姨,到底不是你爸你媽,不能啥事都理所當然的。
有些能明白,有些不能全明白。
但大緻的意思就是,盡量别給人添麻煩,誰也不欠你的?
清安一醒來,就找他姐。見了他姐,就安心了。他姐幫着他穿好,帶他去衛生間梳洗利索出來,人才徹底醒了。
吃了飯,四爺給了一人十塊錢,叫清甯帶着,“出去玩吧,去哪都行。晚上按時回來。”
打發走了孩子,家裏就熱鬧了。
來探聽風聲的絡繹不絕,聽說這兩天陸續的有錢打到專項戶頭上了,這麽大的項目啓動,需要的人就多了。先來歎風聲,看這準備怎麽操作。
就是有想法我也不能現在就說對不對?
兩人都推呢。一個說上面還沒明确的意思,一個說還得集體談論才能決定。
忽悠走一撥人,兩人躲到樓上去了。跟張嫂交代了,誰來都不見。
吃飯都是張嫂給端上去的。
林雨桐在上面把電視的聲音放的小小的,看電視裏正播放的《唐明皇》呢。
片尾曲響了,歌詞有一句是:風流人物……數你不數你……
倒是叫人聽着心裏有些感慨。
正準備跟四爺說呢,就聽見門口的喧鬧聲,孩子們回來了。
從陽台上往下看,錢估計都花的差不多了。
清甯是買了一堆不知道從哪裏淘換來的科幻故事書,這在當下也不太好找,都是舊的。清平買的全是故事書,故事會什麽的。清遠全都買成玩具了,清安買的都是吃的。
然後回來清安的好吃的被一股腦的給吃完了,這娃才發現,别人的都不是消耗品,就他的是,所以,他的完了啥也不剩。别人的就算是借給他,好像還回去人家也沒損失啥。
怪不得這個說,叫我吃點你的這個,我的書給你看。那個說我隻吃一點,我的玩具都給你玩。
然後,然後自己好像沒吃虧,但爲啥就是覺得不對呢。
林雨桐拍清甯和清安:欺負弟弟幹什麽。
這孩子怎麽有點蠢萌蠢萌的。特别好欺負的類型。
晚上了,何小婉把清輝也給送過來了,“叫你處玩去呗。他這一放假,我是啥事也幹不成。”
呆着就呆着吧。
這邊正準備送何小婉出門呢,那邊老三嘻嘻呵呵的給進來了。看見何小婉還愣了一下,“你怎麽在這裏?”
何小婉還納悶呢:“你這出去一個多月了,回來不回家,還問我怎麽在這裏?你說我怎麽在這裏?”
老三跟何小婉擺擺手:“你先回,我有正事找桐。”
說着,見林雨桐拿着一件衣服從裏面出來了,就笑道:“給你介紹個人……”
“誰啊?”林雨桐嘴上應着老三的話,卻把手裏的裙子遞給何小婉,“這衣裳估計你能穿。我穿着上班不像話。”
無袖的連衣裙,英子也穿。也就是何小婉能撐得起來。
何小婉笑眯眯的在身上比劃着,正想跟林雨桐說什麽呢。就見老三轉身出去結果帶進來一個人。
問題是這個人是女的!
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的樣子,不像是縣城裏的人。
林雨桐知道這是誰了?
主動伸出手:“歡迎!歡迎之至。屋裏請。”
這位女士穿着得體的套裝,上身是小西服的短袖,下面是一步裙,腳上是一腳蹬的低跟皮鞋,手裏挎着坤包,頭發是大卷發,用卡子别住,很有幾分風情。
“林主任您好。”這位雙手握住林雨桐的手,顯然對官場這一套,很熟稔,“初期見面,冒昧前來,實在是失禮的很。”
“客氣!”林雨桐順勢就親熱的拉了對方的手,“不是外人,聽三哥說起過你。幫了三哥大忙,都不知道怎麽感謝才好,怎麽你倒是先客氣上了。”
林雨桐其實也不知道這位姓甚名誰,但是想到老三之前說過帶那個供貨商來考察,心裏就有數了。她是真沒想到,對方是女的。
把客人安排的坐了,然後接着去廚房切西瓜的時候,才問老三:“你總得跟我說她叫什麽吧。”
“周蓮。”老三朝外看了一眼,“知道你現在不缺資金,但她看來是真的感興趣。她在海外有關系,接的很多都是國外的訂單,訂單量很大……”
哦!
林雨桐心裏有數了。
出來的時候見何小婉在玄關的地方對着周蓮不停的打量,就推了她一把:“幫我洗幾個甜瓜來,本地的瓜,叫周小|姐嘗嘗鮮兒。周小姐是我請三哥幫我請來的貴客,可馬虎不得。”
何小婉才嗯了一聲,去了廚房。挑了模樣好看,又熟透了瓜,放在水池裏去洗。低頭問老三:“咱家的貨都是從她那拿的?”
老三剛要‘嗯’,想起什麽似的,隻道:“你管這些做什麽。記着,那是桐專門請來的人。要是覺得好了,人家幾千萬幾千萬的往裏面扔。”說完,又回頭看何小婉,“你不是想歪了吧。”他呵呵兩聲,“你是真行。人家要錢有錢,要模樣有模樣,還年輕,出身好,有文化,人家看上我?我有啥啊?”
是啊!
人家不能眼瞎到這份上對不對?
她利索的洗了瓜,“你說啥呢?誰多想了?我就是想,人家也年輕輕的,咋就這麽有錢呢?”
屁話!
“桐還年輕呢,不也是不小的幹部了?”老三怼了一句,把瓜盤子一端,打發何小婉,“先回去吧,這還不定說到幾點呢。”出了廚房看見自家兒子往樓上竄,又退回來說何小婉,“你是不是又把孩子放這了,我說你有譜沒譜。先是二哥家,再是老四家。你不照看他你生他幹什麽?又嫌孩子打攪你打牌了吧?遲早我得給你把那牌桌子砸了,你還别不信。”
外面有人何小婉倒是沒吵吵,拿了林雨桐給的裙子先走了,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老三也沒聽清楚。心裏卻想着,一會兒回去記得得把孩子帶上。
周蓮在鵬城做生意,人如今算是香江人,可根還在大陸。出去沒幾年工夫,就是當知青在沿海的地方,恰好又有海外關系,就偷|渡出去了。說當地的方言一點問題都沒有,說是她奶奶就是本省的人。因此彼此交流并沒有障礙。
兩人說的都是她跟老三剛認識時候的事。
“那時候我在等司機過來接我,結果就聽見路邊一個比乞丐穿着還不如的人罵了一句××,我一聽這罵人的強調,跟我奶奶那是一模一樣。一聽鄉音,就覺得親切的不行。我直接給了他一百塊錢,誰出門沒個難處對不對,可人家有骨氣,就是不要我這錢。說爺們出來混飯吃,不是來讨飯的。我說那你就跟我說說話,我就是想聽你說話……在外面,其實最想的還是親人,最念着的還是鄉音,這一走這麽些年了,我奶奶也不在世了。這次回來,給奶奶上墳,順道過來看看。他那人把你這個妹子說的那麽好,我也就想來見識見識……”
林雨桐就跟她約時間:“先辦私事,之後咱們再談公事。”又打電話親自給周蓮安排住的地方,政府招待所還是最理想的選擇。
跟老三把人送過去,安頓好,老三才送林雨桐回來。
林雨桐就半開玩笑的說:“真跟人家周小姐沒啥關系吧?”
老三擡手假意要拍林雨桐:“想哪去了?人家那是天上的嫦娥,我是啥啊?連豬八戒也不是。能有啥事?這話可不敢跟你三嫂說,那就是個炮仗,一點就着了。”
這點數我還沒有?
“動心總是難免的吧?”林雨桐似笑非笑的看老三,叫他無法回避。
老三被林雨桐看的不自在,“我說妹子,哥是拿你真當妹子。你這麽亮的一雙招子,啥都看的明明白白,你說老四過的得有多累。男人嘛,見到長的好看的,都難免多看兩眼,這不能說明啥。有些人呢,就是擱在遠處這麽看着,怎麽看怎麽好,可這要是靠近了……打個比方,就跟以前想吃豬蹄一樣,我是做夢都想吃豬蹄,半夜把老五的腳丫子當豬蹄啃也不是一回了。吃不上的時候想啊,覺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了。可如今頓頓都能吃上了,嘿!它也就那樣。反倒是常吃的那包谷面啊,吃的時候磕牙拉嗓子,可要是這好長時間不吃吧,卻又想的慌。就想着啊,那個年月,沒有那點棒子面咱活不了,可沒有豬蹄,咱的日子不一樣過……”
“這麽說,我三嫂是那棒子面,人家周小姐是你夢裏那豬蹄?”這比方打的,太寒碜人了。
老三指着林雨桐就笑:“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麽說啊。”
笑是笑着,但林雨桐到底是聽出了幾分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