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出事了, 對這邊直接的影響就是找四爺尋後門撈人的人打了退堂鼓了。
看!我連我老丈人家出事都管不了, 你看我能管誰?找我去撈人,壓根就不靠譜。
在丁愛民在聚賭的, 可不都是附近的人。一個鎮子上混的, 有些跟老三都有不錯的交情。出事了,人家爹媽拿着兩包點心過來, 說大侄子,知道你人頭熟,想想辦法, 給撈出來吧。你看那麽多罰金,咱們也掏不出來。是不是給人家說說,少給點行不行啊。
林雨桐心說, 咋叫人家給少點?人家那罰款是有正當用處的。上交上級單位百分之多少, 然後其餘的都是大家過年的福利了。沒發現越是年節的時候, 抓賭抓黃的越多嗎?給你們都少了,人家沒錢過年了,這錢叫我們家填補還是怎麽的?
這不是一個兩個, 拿面子就給換回來了。
這可是一群,十多個人,一個鎮子住着,誰跟誰沒點交情。給這個辦不給那個辦更容易得罪人。
怎麽辦呢?
四爺說了,我現在沒法說話。就把林家怎麽怎麽了, 最後怎麽怎麽的, 學給人家聽, “要是換在别的時候,您開口了,說什麽我都得給您辦了。可這個時候,人家都怕跟我接觸,就怕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話。瓜田李下的,怕我爲的是林家的事……林家那是是判下來了,改不了了……人家辦不了事,自然都躲着我呢……”
聽起來好似有點道理。
人家是不知道跟林家的關系有多深的。就知道老三的車當初是老二老四的老丈人想辦法不要錢叫開回來的。這關系那肯定實在的很了。
卻不想着,那後娶的丈母娘娘家出事了,跟這邊有個屁關系。
反正借着這事,和和氣氣的,誰也沒得罪的把人給擋回去了。
四爺還特意去了一趟派出所,拿着好煙好酒,算是給這些人求個差不多的待遇。
遇上罰金沒交齊的,不能總在外面晾着,這事不說人家也會照辦。這副所長多機靈啊,一看四爺就知道是趕着鴨子上架的。
這位立馬就接下了,還特意帶着四爺往那些被拘留的人面前走了一遭,說話聲音可大了,保證那些人都能聽見:“……你老弟既然開口了,那沒話說……肯定得照顧的好好的……好吃好喝暖暖和和的,不叫受罪……幹啥破費這麽些呢,叫人多不好意思……你這人沒的說,就是有人情味……”
然後老三來看他的狐朋狗友,聽了一肚子感激涕零的話。
你家老四人不錯,真的!我是沒想到他能來給咱們說情。
自從你家老四來了,咱也能不受凍不挨餓了,老三,哥哥記你的人情。
林林總總的一大籮筐的話,這個說了那個說,好像真是他求了老四似的。
得了!何小婉還擔心過來一趟得被求着撈人,這會子一看這樣,他們是長不了這個嘴了。
他能說啥:“我以後給兄弟們送飯來。”好吃好喝的送些日子,這情分就算是盡到了吧。
林家成沒上門來求助,他當然也是沒臉求助的。
不過好在林家還有另外一支,林家成當年對林玉健是有恩的,想辦法把侄兒送去當兵,把身上的錢全都掏出來給了侄兒,這算是他施下的恩德。
一個電話過去,林玉健連夜趕回來了。
林家成也沒說鄧春花的事,隻說了大兒子的事,“這麽混下去不是個事,叫學個手藝去吧,不管是修電器還是修啥的,将來能自己混一口飯吃的手藝就行。”
這事林玉健二話不說就應了,也不用林玉奇收拾東西,拎着就出門往車上一塞,也不回去看他爹媽了,“時間緊,我就不回去了。給爲我爹娘說一聲就行。”
林家成站在門口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辦完了這事,林家成又找了蘇友德,“……别的也不求,隻把玉龍調過來,放在你的手底下……”好歹不會因爲這個當爹的臭了名聲而被打壓出不了頭。
這個也不是太難辦的事,半輩子的交情了,蘇友德一口就答應了。
隻剩下閨女的事了,也不說工作了,找個家境好的對方,趕緊嫁出去,才是正經。
想着過年的時候,把這事跟親朋好友都說一說,也好叫大家都幫着看看。
八三年的春節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來到了。
零零星星的有點鞭炮聲,這都是舍得花錢的。
除了四爺,這條巷子裏也就劉保家買了鞭炮。年前的時候就聽見劉保嘚瑟呢“不買不行,家裏有兩個放炮的娃兒,擱在家裏鬧呢。”
說是抱怨,其實是在炫耀。
炫耀啥呢?炫耀他們家有兒子。
林雨桐和英子不會多心,但劉成家的媳婦忍冬就翻着白眼,站在門口,把圍裙攏起來擦着手,挺着大肚子過來跟英子說話:“張狂啥呀,就他家有兒子。有兒子也不姓劉!”
因爲劉保當時是招贅出去了,别管是明招還是暗招,當初肯定說了要給人家頂門立戶。生了兒子要跟着老婆的姓的。
這邊說着呢,劉保從他家閃出來了,“我家就有兒子,我就了不起怎麽的?”
不是倆兒子嗎?
人家回去就給二兒子換姓了,除了大兒子跟着老婆的姓氏,老二兒子和小閨女,都姓劉了。
大年初一早上就嚷的滿巷子的人都知道。
忍冬低着頭一句也沒說,英子跟林雨桐就笑:“她那是憋着勁要生兒子的。”
是呢!如今這日子過的,時時刻刻的都有人提醒着,沒兒子就低人一大截。
有兒子的過年就是借錢也得給兒子買炮仗。你聽那有兒子的,滿巷子都能聽見叫兒子的聲音:“……趕緊的,媽的老子給你買了炮了早上你給老子睡的不起……”
四爺則在門口,抱着清甯,叫她點炮仗玩。
用棉花的稭稈燒了一頭,長長的帶着火星子,這丫頭也是膽大,伸着就敢點。
劉成在他家門口站着吆喝四爺,開玩笑說:“你家閨女就是會放炮,那也是人家的人……”
胡說八道!自家的孩子到哪都是自家的。
金老二說四爺:“你也不怕把孩子吓着?”
說是男女都一樣,但真的能把男女看成一樣的還是少。
在城外住着的,都是分出來的。老宅都在街道上呢。大年初一早上剛起來,在家裏吃了早飯,這就得去老宅了。
老宅這邊,人家大廚房被老五占用了,許是怕這些兒子媳婦回來用廚房,再用了他們家柴米油鹽,所以過來的時候,人家那廚房的門是鎖着的。
這就很尴尬了。
老兩口能用屋裏的爐子做飯,這一大家子回來,咋做飯呢?
大年初一的,金大嬸坐在炕上擦眼淚。
金老二懶的說老五了,就說他老娘,“跟我們過去過,就說是給我看孩子了。我爸正好給英子幫幫忙,行不行?”
按規矩要麽跟着老大,要麽跟着老小。如今跟着這不大不小的,算怎麽回事?
金大嬸還沒說啥呢?
金滿城先喊了:“老五就是沒囊息,連個媳婦都管不住,要走他們走!看能耐的他們,這家裏有他們的啥……”
撺掇着爹媽把老五往出攆,最好他們能搬回來。
真要這麽做,當爹媽的可就跟老五結成仇了。
金老二瞪老大:“說啥呢?關老五啥事?”
老五媳婦是這不好那不好,但老五就那樣。腦子不機靈,有一股子蠻勁。當爹媽的爲啥對老五的媳婦啥也不說呢,就是自己知道自家的孩子。老五這家,要是有個能拿的住事的還行,要是碰上個啥事都拿不住的,他這日子其實更難過。沒主見的人再搭上一個沒主見的人,想想愁人不愁人。被外人坑死了都不算完。
但老五的媳婦這不好那不好,尤其是扣扣索索的,叫人看不上。可這放在他們兩口子這家裏,就能過。隻往自家劃拉,一分都不往外掏。不管你多看不慣,但不得不說,人家這日子湊活着就能過下去。
真要爲自家兄弟考慮,就那麽包容了。隻要自家弟弟的日子能過下去,就行了。
老人不跟着過,他們愛咋過就咋過去?何苦受這氣。
況且借口都是現成了,叫老人過去幫忙的。
英子的姥姥沒了,那邊少個幫襯的。自家爹有手藝,老娘又确實離不開孫女。過去不是正好?也不說把老人就分給他了,就說是去幫忙的。也叫老兩口的日子過的寬展一些。
老五蹲在一邊也不言語,馬小婷靠在門邊好像說的話跟她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似的。
然後這年怎麽過?
大年初一的,一家子去了金老二那邊。人家老五兩口子還跟着呢,就去那邊吃。
英子年前隻留了三斤肉,他們一家三口嘛,能吃多少。
如今這十多口子人,那三斤肉還都包了餃子吃了有一斤了,隻剩下兩斤左右,咋辦呢?
林雨桐把自家的東西又端過去,幾個妯娌下廚,整整坐了兩桌子。
馬小婷該幹活還幹活,别的活兒幹不了,就做竈膛前面燒火,半點尴尬都不見。
李仙兒拉了林雨桐在外面說小話:“怎麽有臉的?”
這有啥沒臉的?
還有更不要臉的呢。估計李仙兒現在還不知道。清豐還小,不會說話。跟清平和清甯還不一樣。這兩丫頭是嘴皮子一個比一個利索。老五沒成色的,把孩子們身上的紅包給哄去了。清平在老宅的時間長,她五叔要她的東西,她還沒有那種是外人要我的東西的感覺。但清甯不一樣啊,到底沒再一起生活過,這丫頭有很有領土意識,是她的就是她的。她五叔把她衣服兜兜裏的錢拿了,她當時沒言語,轉臉就跟爸媽告狀了。
還順便指了指炕上躺着的清豐,“還拿……他的……”
現在這孩子,能有多少壓歲錢?
林雨桐是給了這些孩子一人一塊,這算是大錢了。
年前四爺還專門去信用社給老兩口換了一疊子一毛錢的毛票,結果他老娘還嫌棄他手太大,面額太大了,爲啥不換點一分兩分的那邊毛票票。
這時候的一分兩分不是硬币,就是紙币,壓歲錢很多都是給這樣面額的。
如今這換新錢都是要找熟人的,專門找人家給預留出來。四爺實在沒臉說給我家老當家的換上一分錢的面額的。丢不起那人!
最後還是金大嬸自己跑去了信用社,給換了一堆一分兩分的來。
這還得是關系親近的孩子才給的。
四爺和林雨桐又不帶孩子出門給同事領導拜年,孩子身上的錢也就是今兒人家給的。加起來也就兩塊不到的樣子。結果老五還給要去了。
林雨桐沒給李小仙說,何小婉就說她:“你不說我一會去說。要不然大嫂子那人還當是再二哥二姐這丢了呢?再找來?”
才不會!
老五那德行,誰都知道。也不是隻今年拿過倆孩子的紅包。去年孩子小,跟現在的清豐一樣,還不是給拿去了。那事還是李仙兒瞧見了,偷摸着跟林雨桐和英子說的。
你說這事,真計較起來就那不到兩塊錢,跌份不說,關鍵是大年下的,倆媳婦說了,金大嬸是想當成沒看見都難,少不得又是一頓吵嚷。
這回林雨桐還當沒看見,就看他老五能不能指着孩子的壓歲錢發财了。
就跟英子似的,一年兩年的忍讓你,你要是這麽哄着孩子的錢,英子心裏能舒服?誰也不是傻子。
李仙兒在廚房就罵了一聲:“羞了先人的!”
是!這會真是羞了先人了?
要是金老祖知道他家後輩還有這德行的人,是得羞的無地自容的。
罵了人了才又說一直燒火的馬小婷:“你也别把男人的包掏的太幹淨,你看叫他丢人家夥的拿娃們的壓歲錢……”
說良心話,這話不算是胡攪蠻纏。
當大嫂子的這麽說,其實是合适的。
馬小婷卻頭都不擡:“我咋管男人是我的事,他不争氣是他的事。要說說他去,别說我。”
把李仙兒給頂了回來。
老實說,這馬小婷不是不知道道理,她就是擺明了不想講道理。叫她占便宜就是硬道理,别的誰再說啥,都是白瞎。
金大嬸就跟英子念叨過:“馬瞎子不光是眼瞎,還心壞!”
馬瞎子是金大嬸給五兒媳婦取的外号,這事從來都沒有過的事。她是對老五媳婦的厭惡比對老大媳婦更甚。
沒一塊生活過的不知道,如今一接觸才知道,他媽的世上怎麽還有這樣的奇葩。
李仙兒是憋着氣,沒在大年初一給鬧起來。
林雨桐還覺得奇怪,這可不是李仙兒的性子啊。英子才小聲道:“過不起年了,老大找爸偷偷借了五塊錢。”
原來是拿人手短,知道欠着老兩口的,還不敢叫其他兄弟知道,所以特别懂事的把事給壓在心裏當場沒鬧出來。
初二回娘家,自然就去了林家。
林玉健今年沒回來,但林家成在這邊過年。
家裏那邊貌似就剩下他一個了。那個叫玉龍的說是在單位值班,林玉奇在省城也沒回來。林玉玲在醫院伺候住院的鄧春花,林家成說什麽都不去醫院,過年一個人怎麽過?跟着哥嫂侄兒過個年就算了。
三個孩子在遠離玩,除了清平和清甯,還有跟倆姑娘同一年生的林玉康家的小子。
瞎子爹在邊上坐着,聽孩子們跑笑的聲音就能笑的合不攏嘴。林家成跟英子和林雨桐說:“……你們要是見到有好的對象,不防留意留意,玉玲的年紀不小了。”
這話英子覺得,主要是對桐說的。
什麽是好的對象?得是端着鐵飯碗的吧。
她沒應聲,林雨桐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當面答應給你面子,過後完全不往心上去的,你能怎麽着?
林雨桐是真沒往心裏去,結果回去的半路上,碰到了回娘家準備反悔縣城的鳳蘭。
下了車,幾個人站在馬路牙子上聊了起來。
見林家姐妹是從林家回來的,就不免八卦了起來,“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那妹妹,自己談了一個……”
啊?
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之前說林玉玲的婚事呢,結果這邊人家就有結果了。
鳳蘭說着就小心的看了她你男人一眼,見對方真跟金家兄弟聊着呢,這才擠眉弄眼的問林雨桐:“我那個同學你記得吧?”
林雨桐一看她那小心的德行,就知道說的是誰了。當初在省城培訓的時候碰上在省城讀大學的高中同學。然後兩人迅速陷入愛河,但因爲工作一個在縣城,一個在市區,以分手收場。
想起來說的是誰了,就點點頭:“跟他有關系?”
鳳蘭點點頭:“談的那個就是我同學的弟弟。我同學的媽媽年前有點不舒服,他弟弟帶着他媽過來找我拍片子。結果那林玉玲過來找我取她媽媽的片子。兩人還是因爲我認識的。我瞧着有戲。”
這家的情況鳳蘭跟林雨桐單獨說過。兩人畢竟當初好的隻剩下談婚論嫁了。她是見過男方的家人,知道彼此的情況的。他那同學也以爲會被分到縣城,結果狗屎運去了市區。事情一下子就不一樣了。跟鳳蘭是同學,一起在鎮上讀的高中,那家裏也在太平鎮所轄的一個村子裏。家裏的父親是教師,母親就是務農的家庭婦女。老大就是再市區工作的鳳蘭前男友,下面是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這個弟弟高中畢業在家務農,兩個妹妹當年都送人了,後來認回來了。一個養父母在省城,條件不錯。一個養父母在另一個縣的縣城,條件也很好。
三個幫襯一個,哪怕在農村,這日子也是相當的好過了。
難怪鳳蘭說她前男友的爸爸是個特别精明的人,哪怕往出送孩子,都長着眼睛呢。
林雨桐估摸着這婚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在路邊,冷的很,還都急着趕路,沒多聊,約了有時間見面,就分手各走各的路了。
一路哥倆騎着自行車,後面姐妹兩個一人抱着個胖娃娃然後坐在自行車後座上。路本來就不好走,不可能隻并排而行。結果姐妹倆聽了一路上八卦,英子有些地方聽懂了有些地方沒聽懂,還急着問林雨桐呢。然後姐妹倆高一聲低一聲的說着話,金老二和四爺還得控制着叫車子既平穩又靠近的往前走。到家了,金老二說:“一身的汗不是騎車累出來的,就是爲了你們姐倆說話方便給癟出來的……”騎車一路上費勁死了。
四爺就笑,撐了車子抱清甯,叫林雨桐自己推車子進家門。
結果這邊車子還沒撐住呢,就聽見外面一聲聲嗚嗚嗚的哭聲。林雨桐還當是誰家出啥事了呢,出去瞧了。四爺不愛瞧熱鬧,但是清甯眨巴着眼睛抻着脖子掙紮着想下地出去看看,四爺幹脆就抱着閨女跟出來了。小老太從房間了出來,見這三口站在門套裏,笑了笑,就拿盆子給倒水,準備叫洗漱。一路上塵土飛揚的,肯定都灰頭土臉了。
林雨桐則詫異的看着三蘭子帶着她男人還有後面的四女五女六女以及瘸腿兒子和新娶的兒媳婦哭着就進了巷子了。
金老頭迎出來問了才知道,三蘭子今兒回娘家,被老五的媳婦擋在門外了。
二菊子每年回娘家,禮上從不短的,該拿的點心拿了,該拿的花馍拿了。按道理,該拿十二個花馍,然後娘家掏上一包點心,取了四個花馍,然後回上四個小饅頭。這算是規矩。結果今年到了娘家,沒見哥嫂,侄兒媳婦倒是接待了她們,把禮也掏了,不光掏了,把一包點心和十二個花馍全都掏了,一點回禮都沒給。空包直接遞給二菊,給她指了個地方,在老二家呢。要見你哥嫂要吃飯,請去老二家。隻收禮,不待客!
好吧!娘家的門嗎?不能跟小輩計較,過來找他哥嫂了。她哥嫂在這邊接待了她一家。
而三蘭子的待遇也不同。三蘭子一向是回娘家不帶東西,隻帶着一家人連同空空的肚子來混飯的。她摳門,馬小婷比她還摳門。站在門口一瞧是空着手來的,直接交了老五出來,然後兩人在外面把大門一鎖,兩口子就坐在門口的大青石上。三蘭子來了一看狀況,就先問了:“你爸你媽呢?”不知道大年初一老兩口跟着老二走了。她這會子特别不高興,以爲故意不接待他們給躲了。
馬小婷面無異色:“不知道啊!我們也等着呢。”
三蘭子問馬小婷:“你們沒去你娘家?”
早上去的,吃了飯就回來了。爲的就是晌午在家收三個姑姑的禮的。結果鄰居的這個大姑,知道根底,初二根本就沒來。老二那個禮掏了,老三卻啥也沒帶?
沒帶東西我幹嘛接待你?二姑掏了禮都沒給口水喝,你沒帶禮還想進門,做夢!
馬小婷搖搖頭,坐在青石闆上就不再言語了。
三蘭子以爲是家裏有矛盾,還在那裏嘚吧她嫂子的不對,挑撥人家的婆媳的關系說的溜溜的。
一條巷子的人過來的過去的,來來往往的,也沒人提醒三蘭子一句。别等了!這都不是你哥嫂的家了。
這一等都等到天塊黑了。還是不見人回來開門。
馬小婷也是沒想到這三姑家這麽無賴,不吃飯就敢一直等到現在。她陪着沒吃午飯,這會子冷的人都受不了了,再不受了!起身就開門,叫了老五,兩口子進門然後神速的‘啪’一聲,門關上了,還從裏面給闩上了。
三蘭子一家都愣住了。這是幾個意思?有鑰匙幹嘛在外面坐一天?
然後,後知後覺的,終于明白是啥意思了?
在外面罵她哥她嫂子,說兩人躲在裏面不出來,叫兒子媳婦打發她。看不起人,不接待出嫁女,叫嚷着:“……你們要弄清楚,我不是來看你們這哥哥嫂子的黑臉的,我是來看我爸我媽的……”
老爺子老太太的遺像在老宅,這個肯定是不能動的。
桃花娘就聽不下去了,“三蘭子你看誰呢?你爹媽再你都不看,這會子剩下照片了你來看了?看啥啊看!你别嚷了,你哥嫂在老二家,去那邊說理去。”
于是,三蘭子這才帶着她那一家子晃悠過來了。
金大嬸見金老頭在外面被三蘭子拉着訴說,一把拽了老二一把拽了英子,然後哐當一聲把門也關上了。
清甯眼睛一亮,嘴裏嚷着‘回回回’!
然後一家三口退回來了,這熊孩子學她奶,伸着手猛地一推,把開着的一扇門給閉合住了,然後自己一個人笑的前仰後合的不知道在傻樂啥呢。
門真就這麽關了。
不接待就是不接待。
三口回家該洗漱洗漱,一點也不受影響。三蘭子一家啥時候走的,林雨桐都不知道。
過了初七,林雨桐和四爺去縣城,拜訪一些必須要拜訪的人。
還是沒帶孩子,要不然上門人家多少得給孩子意思意思,這其實怪沒意思的。
也就這兩天,晚上都是在家屬院這邊住的。結果人都拜訪的差不多了,都準備收拾東西早上起來就回去的。結果一大早上,剛起床洗漱完。門都敲響了。
開門一看是大着肚子的忍冬,“你怎麽找來了?”真挺意外的。
然後把人請進來,叫坐了。
“咋來縣城的?”倒熱水給她。
忍冬松了松包着的綠圍巾,“最早的一班汽車,你們這家屬院怪不好找的。”
最早的一班汽車,是早上四點多從鎮上發車,然後路過縣城直接去省城的。
這麽說淩晨五點多她都已經到縣城了。
“下了車一路走過了的?”林雨桐看看她那車不多八個月的肚子,“你也是太膽大了。有啥事等我回去說不一樣嗎。”她指了指一邊的包,“這不,你再晚到一會子,我們就回了。”
忍冬嘿嘿就笑了兩聲:“我就是聽說你們今兒要回去,所以才趕了一個早。”她摸摸肚子,“想找你跟我順道去一趟醫院。聽說咱們村的鳳蘭跟你關系最好,我想叫給看看,肚子裏這個是男是女……”
這不管是男還是女,這都已經八個月了,你還能打了?
林雨桐心裏這麽說,嘴上就這麽問的。
忍冬眼睛閃了閃,“先看看再說。”
林雨桐心裏都發毛了,推脫說:“就是不知道今兒是不是鳳蘭在值班……”
忍冬摸摸肚子,趕緊道:“也不光是看男女,我老覺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看看心也就放下了……”
那這不管是真是假,林雨桐都沒法不帶着人家去了。
忍冬還說,你們不是有自行車嗎?你帶上我……
林雨桐心說,摔一下算誰的?!
她笑着說本來回去順路還要半點事,如今叫四爺先去,自己跟她去醫院。還是走着去吧,自行車給四爺留着。
去了醫院,鳳蘭在值班。一看林雨桐苦笑這進來,就知道啥意思。
對忍冬客氣的笑笑,然後就給安排。特别快,進去就給做了B超。
林雨桐當然能看懂這玩意,孩子沒啥毛病,隻是可惜,不是忍冬盼着的小子,是個女孩。發育非常健全的一個女孩。
鳳蘭對村上的事如今知道的少了,有什麽就說什麽,跟林雨桐說的差不多,告訴她這是個女孩,不用擔心健康。
忍冬的表情就有點一言難盡。
林雨桐叫她出去等着,跟鳳蘭說了幾句閑話,就告辭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還碰見林玉玲,這醫院就這麽大,進進出出的兩棟三層樓,碰見一點都不奇怪。
林玉玲尴尬的笑了笑:“二姐。”
林雨桐點點頭:“你忙吧,我事辦完了,先走了。”
沒問鄧春花的情況。她聽鳳蘭說了,即便能行走,以後也是離不開雙拐。她把那病情一說,林雨桐心裏就有數,離不開雙拐隻怕都是清的,随着時間的推移,她那腰椎隻怕遺留的問題更大。
但這根自己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帶着忍冬,将她安全的送到回鎮上的班車上,說自己和四爺還有事要辦,叫她先走。然後兩人晃悠着看了一場電影,這才打道回府。
剛進家門還沒梳洗呢,吳和平就氣喘籲籲的來了,“……趕緊去幫幫忙,要出人命了……我媳婦說叫來找你……說你行……”
李芬芳叫來找自己?那肯定是哪個難産了。
隻怕是衛生院沒上班呢,縣醫院又太遠。
結果到了診所,就看見在外面站着的是劉成。
“忍冬在裏面?”林雨桐吓了一跳,“回來還好好的,怎麽就早産了?”
劉成還沒說話,裏面李芬芳就喊了:“快進來,幫幫忙?”
一進去林雨桐差點沒氣瘋了,這他媽的哪裏是早産了?根本就是再做引産。
這跟殺人有什麽區别?
好歹是一條性命啊。
林雨桐把李芬芳推到一邊:“你是想錢想瘋了,這樣的流産手術你都敢做。”
沒有什麽避孕的措施,懷上了不想要,就過來花幾塊錢叫李芬芳給流産。小診所嘛!有那不光彩的懷孕的,她收的更多,幾百幾百的要。這都不是啥秘密,一個村的女人,如今流産都找她。
吳和平這兩年發愣是靠着他媳婦這個婦科的手藝,給發起來了。
林雨桐罵了,李芬芳也不敢說啥。幫着遞一些手術器械。看着出血的情況好轉了,這才道:“我不給做的,他們兩口子非要做。還跟我讨價還價半天,隻給了兩塊錢……”
兩條命差點折了,你還念叨那兩塊錢,怎麽不天打雷劈了呢。
情況平穩了,孩子也生下來了。
是個生下來就睜眼會哭的健康的女孩子。擦洗幹淨了,林雨桐就抱給已經醒過來的忍冬:“孩子好好的。養着吧,有苗不愁長,轉眼就大了……”
忍冬搖頭,指了指外面。
林雨桐以爲是說她抱不動,叫把孩子交給劉成去。
結果出了門,外面除了劉成,還有一對年過四十的夫妻。劉成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說:“把孩子給他們……”
然後那女人黑着臉接過孩子,“當初說好的,足月生下來是女孩我們就要了。如今這早産了,誰知道健康不健康。之前說好的兩百塊錢營養費,我們可不給了。”
“那不行!”劉成抽着煙,“怎麽着也得給一百,孩子媽受了這一場罪了……”
那女人還嘟嘟囔囔的,有點不想要的意思。那男人從身上掏出一沓子錢來,塞給劉成,“就五十了,要不然你們自己養着。如今的女孩不難找。”
劉成到底是把錢接過來了,那男人才說:“說好了,以後不認的。”
劉成數着手裏的錢,全都是五塊面額的,連着數了幾次,确認沒錯,才點點頭,“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