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晞。”九福晉的語氣分外執着, “我就這一個閨女, 沒有兒子,這閨女将來要當兒子用的, 怎麽就不能叫弘晞?”
名字這都是扯淡的事。
你想叫阿貓阿狗那都随你。除了萬歲爺家的那個是原配皇後肚子裏出來的, 極爲尊貴以外, 其他的這些皇家姑娘, 直到出嫁的時候才入宗譜的。除此之外, 還有另外一種情況, 就是給了冊封,比如是郡主郡君縣主縣君鄉君這些,才在冊封的時候上宗譜。隻有個别幸運的惡, 比如說萱寶, 是因爲皇上給親自賜了名字,因此早早的就被入宗譜了。其他人家的閨女, 對不住, 真沒有。
所以你家的閨女愛叫什麽叫什麽, 八哥家把萱寶大格格大格格叫了十多年也不就那樣了,誰當真?
問題是你選的名字吧。理親王家的叫弘晳弘晰的都有, 你再叫一個弘晞?
欺負誰呢?
那諧音是那麽好叫的?
弘晳當年在皇阿瑪跟前那是當成長孫在養的,他們這些皇叔見了都得客氣五分, 這會子你把你家丫頭叫弘晞, 你怎麽幹脆不用康熙的熙去?那你才能耐了!全天下都看你了。能掙倆銀子裏, 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叫什麽了?
九福晉被九爺好一頓埋汰, 估計是這段時間個憋壞了, 屢屢吃虧可算是逮着了,這回一氣都發出來了。
瞧着這老爺們真像是生氣了,走路用力的都恨不能将在青石闆上踩出一串腳印來。
這才問她家那個拿着元寶當積木玩的閨女,“好像真不行。”
“不行就算了。”這閨女有點面癱,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可以恩賜給她額娘一樣,“我也不是很喜歡那個名字。”
你個死丫頭,你不喜歡你早說啊,叫我跟你阿瑪這一通好吵。
“那就算了,不改了。”九福晉吵累了,端起茶壺就灌水,也不嫌棄涼。
算了?
“幹嘛算了?”小姑娘一副看傻子一樣看向她額娘,“吵都吵了,要是不改,這不是賠了。”
回來取帽子的九爺站在門口嘴角直抽抽,這是造了什麽孽了生了這麽個玩意來。這得虧是個閨女,早晚嫁到别人家去禍害人,要是個兒子,這輩子算是交代到這小子手裏了。你聽聽她那滿口說的都是些什麽狗屁道理。
剛想進去,就聽見那有點缺心眼的福晉好似很贊同的樣子,“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說叫什麽呢?”
叫什麽呢?
這卻是是個問題。
九爺一下子掀開簾子,蹭蹭蹭走進去,冷笑一聲,“這有什麽難的,人家皇上的閨女叫‘晶’,咱不,咱叫‘鑫’……”
“還是阿瑪聰明,就這麽辦。”小姑娘一拍手,覺得這名字甚合心意。手裏玩着金元寶,笑的見牙不見眼,還别說,這小表情也就是在見到銀子的時候會露出那麽一點,其他的時候想叫她笑,那是難于登天。
“所以呢?”好半天,九爺才找回被閨女晃的發顫的心肝,用手捂住發現它還能跳動才覺得沒被這母女倆給氣死,“所以呢?”
“叫弘鑫啊。”自覺叫弘鑫的姑娘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抱着她的金元寶上院子裏玩去了。
九爺的手順着他家閨女指了半點,愣是沒舍得罵出一個字來,轉回來就指着孩子她額娘,“都是你這敗家娘們教的?”
關我什麽事?我就随口那麽一說罷了。
看他還有繼續罵下去的打算,九福晉就打岔,“這過了洗三就是滿月了,滿月完了就是百天,這一個個的過下來,咱們的多少銀子送禮。這可是四個呢。”
哎呦喂。
九爺也顧不得罵了,“可不怎麽的?”
兩人絮叨開怎麽安排才是最省錢的方案。
弘鑫在門檻上用金豆子當石子抓着玩,手心手背扔上去接住一個再從地上一抓手掌一番及時一把,瞧着這金燦燦的顔色就叫人歡喜。她朝裏看了眼阿瑪額娘,這兩人唯一吵不起來的話題就是省銀子。如果沒有這一點相似的地方,這兩人的日子是過不下去的。
皇後生了一窩的事情太大了,全京城都在說這事,關注點全在滿月的事上。剛生下的孩子看不出長什麽樣,那滿月的孩子總能看出長的像不像了吧?
準備賀禮的,帶着目的專門要去看的,還有那些閑着沒事就是想獵奇的,都摩拳擦掌的等着呢。
四爺也專門吩咐内務府準備滿月的事。可内務府連同禮部的折子卻戰戰兢兢的擺上了案頭。翻開這麽一看,四爺就拍腦袋,真把大事給忘了,選秀的事從夏天開始說的冬天,因着桐桐的身體,一直往後拖。可也不好拖過今年。好些從地方來參加選秀的姑娘,在京城都已經滞留半年了。是好是歹總得給人家一句話吧。
“那就選吧。”四爺批了折子,将選秀的時間定在孩子滿月之後。地點就放在距離圓明園不遠的行宮裏。
那裏是最早,先帝沒有修建暢春園時的行宮,其中又一半的建築都圈在暢春園裏面了。沒被圈進去的這一部分,不用說,建築風格上肯定是有點瑕疵,因着緊靠暢春園,也不至于沒有搭理,倒是又幾處宮殿,安置這些秀女足夠了。
桐桐也滿月了,坐上轎辇也能出去透透氣了。也省的在屋裏悶的很了。順便也叫人看看,皇後哪怕是高齡産下多胞胎,身體也沒事。
事實上林雨桐的身體确實是沒什麽大事,修養調理,得個三兩年的功夫是肯定的,這對她來說都不是大問題。真正叫人苦惱的問題,反倒是林雨桐的肚子。
可能是之前揣的孩子太多,肚子大的跟抱着個麻袋,所以這麽一卸貨,怎麽看都覺得肚子小了,怎麽感覺都是輕松無比。可看在别人眼裏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其他人就是覺得不妥當,也不敢說的。誰生了那麽多的孩子肚子能馬上縮回去是不是?過段時間自然就好了。
大家都不敢說但有人敢啊?
誰呢?
親娘覺羅氏老夫人。
老夫人一瞧自家閨女那肚子,第一句話就說,“……生完了嗎?怎麽看着還像是揣着一個呢?”
啊?
林雨桐真就摸了摸肚子,“怎麽可能呢?”
“那肚子就這樣了?”老夫人的手擱在自家閨女的肚子上,“這……不好看吧?”雖然閨女到了這歲數上了,孩子還生了一窩了,也不是靠什麽寵愛立足了,但這女爲悅己者容嘛。自家閨女那心裏鐵定是有萬歲爺的,沒瞧那小眼神,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姑娘似得,一見人來,雙眼就亮晶晶的冒光。
大嗎?
跟之前的肚子比起來這樣已經很小了,林雨桐覺得自己可能真被比較比出錯覺了。
覺羅氏就說她:“以前的衣服是窄了還是緊了,穿不出來?”
我幹嘛穿以前的衣服。
四爺說了,孩子吃奶胸口漲,以前的衣服胸口那都不合适了,全都是叫人重新給做的。所以衣服穿上真不緊的。難怪會有這種錯覺?全是四爺給誤導的。
林雨桐叫人,“把去年穿的衣服拿出來,比比……”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這衣服就跟體重九十斤的跟體重一百八的特大碼對比,太明顯了,尤其是肚子那地方,我的天呐!
“鏡子!”林雨桐覺得就不該相信四爺,說什麽孩子還小,魂不穩,自己笑他如今還相信這些,他信誓旦旦的說是太後說的,你不這麽辦老人家該擔心了。
不就是個破鏡子嗎?不叫擺就不擺,這麽些伺候的總不至于叫自己失了儀态。
結果誰能知道他這人用心險惡了。隻要想騙自己,過幾輩子都能被他被騙着。
等鏡子搬進來,林雨桐隻照了一眼,就趕緊捂眼睛,面色浮腫,肚子就跟懷着六七個月似得,難怪老人家一見面就問是不是生完了,可不跟揣着一個一樣嗎?
四爺聽到後面折騰,才回來的。一掀簾子,就見桐桐氣鼓鼓的,雙手叉腰,朝自己一指,“騙子!”
覺羅氏看着自家閨女跟個茶壺似得,還敢對着萬歲爺指指點點的,吓的幾乎要暈過去。
恃寵而驕說的就是這樣的。
她吓壞了,可屋裏人卻見怪不見,董小宛見老夫人一副要跪下請罪的樣子趕緊扶了。
那邊就見萬歲爺走進來,抓住了閨女那根指指點點的手指,放在嘴唇上親了一下,還一臉無辜,“騙你什麽了?”
被你親的什麽都忘了?
生了孩子腦子就不知道被什麽吃了,不是很夠用的感覺。
插科打诨又當着覺羅氏不好多說什麽,等人送走了,林雨桐到底是找了個接生嬷嬷,開始摁肚子。這是很有用的,疼是真疼,卻能叫子宮迅速複位。平時又帶着特殊材料做的塑腰帶,再加上針灸,等到孩子滿月的時候,身形已經不那麽難看了。
而四個孩子,這一月的變化也是喜人的。
弘晗體重還是保持領先,他是個乖寶寶,吃額娘的奶吃的最少,但一般情況下不霸道,當弘暧吃完一個哼哼哼哼的時候,他就主動讓開了,弘暧才不管這口糧是怎麽來的,隻要吃飽就行。弘晗從額娘懷裏換到奶娘懷裏,人家吃的依舊很淡定。
弘暢直到半個月了才睜開眼睛,果然是個單眼皮寶寶。弘晶比他睜眼還要晚兩天,許是真是最照顧這倆的緣故,體重都追上來,不比人家滿月的孩子小多少。
至于長相,要說是相像,确實猛一看,是很像。但要是仔細觀察這幾個孩子,其實還是有差别的。四個孩子就老大和老幺是雙眼皮,老二和老三是單眼皮。眼睛一大一小,這個區别很明顯。老幺是姑娘家,這個跟老大沒有可比性。
所以當孩子往出一抱,衆人不承認老天有眼都不行。反正會一眼認出哪個是哪個,隻要說了特征就絕對不會認錯。這樣的長相,就是孿生都問題不大吧。
而且一胎四個,愣是瞧不出哪個特别弱。
隻是性子可有好壞罷了。弘晗不愛鬧騰,弘暧嬌氣,哭鬧總是哼哼哼的,跟撒嬌似得。弘暢脾氣不好,一個不滿意,那哭聲能震破屋頂,誰敢說他是早産生下的。弘晶是一點委屈都不能受,尿了還的稍微慢了一點,她就哭,哭的把三個哥哥都給招惹哭了,她就不哭了,徹底消停了。
自打生了以後,林雨桐常常把四爺趕到前面的禦書房休息,要不然鐵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别人家孩子的滿月,可能親朋好友關系親近的,都少不得抱一抱,可這金疙瘩龍子鳳孫的,誰敢?人人都瞧稀罕,卻沒人敢抱。就是太後,也怕胳膊沒勁抱不住,叫奶嬷嬷抱到跟前瞧了,就罷了。
“等再大點,送過去吵您去。”林雨桐親自給太後奉茶,笑道。
太後聽了就覺得高興,“那我可得好好的活着,給我家十格格送嫁呢。”
大家逗趣,說娘娘且得千歲千歲千千歲呢。
滿月忙完,當天回去林雨桐的腿就抖的不行,還是傷了元氣沒補回來。孩子在暖閣裏睡下了,她就靠在外間的炕上,董小宛拿着冊子,跟林雨桐說滿月賀禮的事。
“三福晉是親手做的虎頭鞋,十格格的也是一樣的,别的都是成例禮……”
這是說弘時的福晉董鄂氏。
“四福晉親手做了虎頭帽,也是一模一樣的四頂……”
這是說富察氏。
别的就沒有親手做的了。“隻八福晉送來的四個符箓,說是給阿哥們和格格求來的。”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這些不在八爺府的禮物之中,是八福晉私下了給我的,讓我轉交的。”
糊塗了的!進宮敢帶符箓!
林雨桐伸手,“拿出來我看看。”
董小宛隻放在她自己的手心裏,卻不叫林雨桐拿,“您瞧瞧就行,比碰這東西……”
林雨桐一笑,八福晉雖然對自己多有不滿,但要說她要害這四個孩子,那就太看輕了她。這事跟董小宛也解釋不着,解釋了也沒人能理解自己對八福晉的了解,隻轉移了話題,“你倒是膽大。”不叫我碰,你卻敢拿在手裏,不是膽大是什麽。
“我命硬。”董小宛說了一句,就低了頭。
林雨桐拍了拍她的手,“别信這個,都是胡說的,總會給你一個前程的。”
說了兩句閑話,她這才問起了選秀的事,“到時候提前跟我說一聲,也好安排。”怎麽着也得去走個流程的。
結果選秀快開始了,弘晝有事沒事就跑來了。這小子也許是當初抱弘晟和永坤抱的多了,很會抱孩子,這四個孩子他哪個都敢往懷裏抱,像模像樣的抱着在屋裏走來走去搖搖晃晃的哄着。
“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林雨桐揭穿他,“上次一索賄,你小子就不了了,怎麽?這不得銀子。”
弘晝大叫冤枉,“皇額娘,不是兒子舍不得銀子,實在是銀子放在您手裏那就是閑錢,除了壓箱子底幹不了别的,兒子拿着就不一樣了,這錢生錢錢滾錢就是很多很多的錢呢。兒子多賺點,将來好給咱們十格格添妝……”說着就朝懷裏還吐奶泡泡娃娃問了一句,“你說是不是啊?十妹妹!”說完不等林雨桐說話,又一臉委屈的說林雨桐,“您還不是一樣不公平。”
我哪不公平了?
弘晝憋着嘴,“您怎麽給了四哥二十萬兩,都沒給兒子。”
原來是二十萬兩銀子引來的事。
林雨桐踹他,“别胡攪蠻纏啊,弘曆多難啊,拿不出銀子都不敢見你皇阿瑪。你說那麽些銀子,他連個差事都沒有,能上哪湊銀子去。”
弘晝撇了撇嘴,“皇額娘就是愛操心。人家籌銀子的辦法多了去了。”
先是找自家額娘,自家額娘不見,人家就在外面跪着。自家額娘哪裏有什麽銀子,早被自己給掏空了,拿去投資做生意去了。隻有三五千的散碎銀子在,留着打賞下人用的。自己每月會送銀子給額娘,再多的是真沒有。可弘曆這麽着了,額娘不能不給吧。拿出三五千兩的,還不如不給,這是打發叫花子呢。别沒叫人承情反倒把人給得罪了。于是沒辦法啊,怎麽着呢?把這些年的攢下來的首飾,除了正事場合必須帶的那些,全都拾掇拾掇,叫人拿到宮外,去銀行估價抵押了,換了八萬兩銀子,一把都給了弘曆了。
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氣的跳腳也無可奈何。還不得不咬牙上門,說四哥啊,你缺錢啊,缺錢怎麽不言語一聲呢。然後掏了兩萬,跟額娘一起湊了十萬給人家。這要是裝着不知道,就得被那小心眼記仇一百年。你對他好他未必就記得住,但有一件事對不住他,他就記恨上了,所以跟弘曆打交道,他的你多留好幾個心眼。可饒是這樣,躲的都成那德行了,恨不能找個耗子洞鑽進去别叫他想起自己,可錢還是被人家給串走了。
“氣死我了,皇額娘。”說起這事弘晝就委屈的不得了,“您不知道,熹額娘可是一兩銀子都沒往外掏呢。最開始給了五萬兩,四哥沒要,她就沒再給。不過四哥天天過去纏,上次我回宮瞧了一回,母子倆差點吵起來,四爺說至少要二十萬兩,熹額娘說把她賣了都沒有,還說要想湊銀子,在家裏掃地縫這方向根本就不對。還說不就是銀子嘛,再緩上一些時候,肯定就有了,叫四哥等等,也不知道是怎麽籌措銀子的……”
聽了一肚子八卦,林雨桐對熹嫔籌措銀子的辦法也好奇的很。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人家是怎麽湊銀子的了。
選秀的前一天,她接到從宮裏送來的熹嫔寫給她的親筆信,信上有一個名單,是她希望指給弘曆的人。
出身都不高,四品官員家的女兒居多,數了數,竟然有十二個之多。
林雨桐拿到手裏手都開始抖了,你也不怕累着你兒子。
這荒唐成這樣,林雨桐能不生氣?
董小宛就勸,“您就不該爲這個生氣。最近鈕钴祿家幾位夫人在外走動的都很頻繁,這幾家全都是他們走動的人家。這裏面肯定有事,不光是熹嫔娘娘願意,隻怕是這些人家也都是及其願意的。”
給兒子選人,當年先帝在時,這些妃嫔确實是有這個資格的。各自給自家兒子一挑,把人送下去就行。爲了不出現搶人的事,事先還隐晦的對一對,絕不出現同一個姑娘許兩家的狀況。所以熹嫔事先給兒子要人,怕将這些姑娘指給别人,說起來是談不上冒犯的。
可是這十二個……太多了!先帝一次選秀也不會留下這麽些個。更何況四爺就沒打算留。
這要叫林雨桐下懿旨給弘曆十二個小妾,那是要笑死人的。
她将這十二個人在名單上畫了叉,第二輪上來就把這些人給淘汰了。給熹嫔也送了話了,“你要擡人進宮,你就從宮外聘去,想賜給你,不行。”
小妾而已,有自己找的,有宮裏禦賜的。你既然看上了,那我一個都不選,去哪給你自己留着。你願意給你家兒子一口氣納妾十二個,那是你的事,這荒唐事反正我不幹。真要是這麽幹了,還不定外面怎麽說自己呢?害庶子沉迷女色,甚至更難聽的都有。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覺得自己會堅決聽她的安排。
用荒唐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這個人。
鈕钴祿氏得到消息的時候臉都氣青了,要不是實在不敢挑戰皇後的權威都恨不能咬對方一口。桂嬷嬷苦笑,“早前說好的那些人家……”
“都擡進宮來。”銀子都受了能怎麽辦?那是人家的嫁妝銀子。
弘曆聽到吳書來禀報的時候手底下一滑,好好的一張字就這麽給廢了。他團起扔了,“你說什麽?”
“娘娘叫福晉收拾屋子,十二個姑娘這兩天都會進宮。”吳書來說着頭就低下去了,“咱們昨兒還給戶部的銀子,有六十萬是這十二個家裏湊出來的。”
一家五萬兩,自己的額娘把自己給賣了。那以後走出去,是不是别人得說,隻要掏五萬兩就能得一皇阿哥的姑爺,你瞧瞧那長相,再瞧瞧那身形,要不再瞅瞅那牙口……這不跟挑牲口一樣嗎?
“蠢婦!”再也忍不住,穿着粗氣罵了一聲,趕緊伏案刷刷刷的寫了十二張欠條,說是弘曆記得他們的大恩,但實在配不上人家姑娘,請他們将姑娘發嫁,然後欠條上寫的數額是六萬兩。一家多給一萬兩銀子的封口費。這才遞給吳書來,“趕緊給人家送去,就說熹嫔娘娘最近身體不好,得了癔症,一陣好一陣不好的,給他們添麻煩了,改日一定登門道歉。”
等打發了吳書來,他才癱坐在椅子上,這個額娘又時候犯蠢起來,都不像是自己的額娘。自己這樣的,怎麽可能從那樣一個女人的肚子裏爬出來。
不由的想起那個雲姑所說的麻姑。
那個麻姑,又是個怎樣的女子呢?肯定不會像是這個額娘一樣,蠢成這樣。整天給她收拾爛攤子,都夠叫人筋疲力盡的了。皇額娘能給自己二十萬兩,耿額娘把首飾當了給了自己八萬兩,怎麽到了自己的親額娘這裏,自己都抵不上她手裏攥着的銀錢了嗎?
富察氏進來的時候,弘曆正咬牙切齒。見富察氏像是哭過的樣子就道:“别擔心,這十二個爺不要。”
“我還能不知道爺?”富察氏眼淚又下來了,“可欠了那麽多的銀子,十二家如今成了七十二萬兩了,别人的銀子欠了也就欠了,可這幾家,雖說不顯赫,但也不容有半點疏忽,那麽多人等着看爺的笑話呢。”她抓着弘曆的手,“爺,您說額娘到底是怎麽想的?這是爲咱們好還是害……”話沒說完,可是這沒說完的話卻像是一顆種子,在心底裏生根了。
不會害自己,那是自己的親額娘。要是知道自己不是他親生的呢?
弘曆的心跳的厲害,面色邊的冷厲起來,“請太醫吧,額娘得了癔症了……”
富察氏吓了一跳,“這麽說,萬歲爺和皇後娘娘那裏……”
“這事她辦的不光叫咱們丢人了,皇阿瑪和皇額娘難道就不跟着丢人,放心吧,這麽說皇阿瑪不會管,皇額娘更不會問,咱們說了算……”弘曆的聲音冷漠的很,像是說陌生人。
于是這天晚上,弘曆和富察氏聯袂來了永壽宮,不光是自己來了,還帶了太醫來了。太醫連診脈都沒有,就說是癔症,直接給開了藥。
鈕钴祿氏後知後覺的明白了發現了什麽,厲聲道:“弘曆!我是親額娘。”
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的。
弘曆還是那麽一副溫和陽光的笑臉,“吃一段時間藥,過了年身體就慢慢好了,額娘别擔心……”
熹嫔認真的看了弘曆一眼,“額娘都是爲你好,你沒銀子額娘幫你湊銀子……”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弘曆的氣都往上湧,直接喊道:“桂嬷嬷,扶額娘回房……”
熹嫔哭的不能自已,問桂嬷嬷,“我錯了嗎?我錯了嗎?我這到底是爲了誰?”
桂嬷嬷是真替熹嫔委屈,熹嫔手裏是真的沒有多餘的銀錢。那五萬兩裏還有一半是自己這個嬷嬷的。她本身隻是四品官員家的庶女,當時被擡到四爺府裏的時候,身上隻有二百兩銀子。一個格格,又不要嫁妝,想要有點活錢都不能。進了府了,每月有月錢,但那連個打賞下人的都不夠。這還是當時的四福晉管家管的嚴,下人不是那等不給好處就不伺候的人。再加上吃穿用度都用定例,哪怕是十年沒得寵,但也過下來了。要不是伺疾有功,機緣巧合之下有了四阿哥,主子還是那個全幅身家也就二三百兩的小格格。有了四阿哥又養了五阿哥,這待遇就不一樣了,主子手裏這才有了餘錢。可主子好面子啊,以前娘家那些親眷,見她有了兒子立住腳了,也常不常的托人來打秋風。爲了面子好看,爲了叫人瞧瞧她不是當初的她了,好東西沒少給娘家人。手裏如今的兩三萬倆銀子,還是弘晝這兩年三不五時的孝敬上來的。身上的首飾,也是生辰的時候,王府大臣家送上來的成例首飾,沒瞧見貴重倒是真重,就是沒見精巧的嗎?再加上主子确實是喜好奢華,這才戴了出來,不信去其他嫔妃那看看,這樣的首飾也有,隻是不怎麽戴罷了。
主子是怕将首飾當了惹人笑話,這才沒去。沒想到卻惹來四阿哥這麽一大通脾氣。
外面有人在悄悄的翻檢娘娘的首飾,桂嬷嬷想出去瞧瞧,鈕钴祿氏一把拽住,“别去,叫弘曆看看自己這個當娘的過的有多艱難……”
可弘曆才不會幹這種挑揀親娘首飾的事呢。富察氏就是傻了也不會這麽幹,倒是高氏這次出頭了,一邊挑一邊嫌棄,覺得鈕钴祿氏對親兒子都藏奸。将貴重的通通打包叫帶走了,弘曆連看都沒看,就交給富察氏了。
富察氏猛的頭暈,連站都站不住,“我是個不中用的,給高妹妹處理吧……”
高氏果然能幹,首飾帶那五萬兩銀票,湊了八萬兩給弘曆,“……娘娘藏的嚴實,真找你見了……”
找不到了,可自己還有六十四萬兩的帳,這該怎麽辦?
又一輪的爲銀子奔忙嗎?煩都煩死了。
宮裏的事,林雨桐聽了一個全場。看來弘曆不光是對他阿瑪不孝順,對養母親媽就沒有一個孝順的。看來這孝順不孝順不看孝順的對象,這隻跟人的人品有關。
“叫人盯着弘曆……”林雨桐一邊晃悠懷裏的弘暧,一邊低聲跟董小宛說話,“防着他爲了銀子幹出什麽糊塗事來……”
說完了這事,林雨桐就不打算管弘曆的那一攤子爛事了。反正就是四爺用一筆錢,把弘曆給拖住了,那事處理不完,暫時他蹦跶不到自己眼跟前來。
選秀最後一場,是林雨桐親自看的。四爺根本就沒到場。
這回着重看的就有一個吳紮庫氏,是弘晝心心念念的姑娘。到了跟前,林雨桐就把人叫到跟前了,“擡起頭來。”
吳紮庫氏擡頭,然後眼睑下垂微微低下了。十幾歲的姑娘,沒有醜的。大臉盤白皮膚,眼睛毛嘟嘟,嘴唇一抿,臉蛋上的酒窩若隐若現。難怪弘晝一眼就瞧中了,是挺叫人稀罕的。
林雨桐問了幾句話,見說話口齒清晰,條理分明,心裏又滿意了兩分。
叫人下去站着之後,見一姑娘不時的微微擡頭朝自己看一眼,林雨桐不由的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董小宛小聲道:“那是烏拉那拉家的格格……”
林雨桐又看了一眼,怎麽覺得有些别扭呢,她叫人上前,問了兩句話,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了。這姑娘的一舉一動都像是自己的影子,怎麽說話怎麽走路怎麽行禮,都是刻意模仿過的。
不用問,當年放出去的那個紫竹,在這個姑娘身上是下了大工夫的。
她可能不是有意的,隻是覺得伺候過皇後是一件榮耀的事,于是常念叨在嘴上。而這個姑娘,該是個有心人。
這麽想的,林雨桐也是這麽說的,“你有心了。”
這姑娘心裏一跳,這位作爲家族榮耀的姑姑看起來對自己并沒有多少喜歡,這叫她心裏慌亂了起來。
這一慌亂,林雨桐倒是瞧出了兩分門道。她要是不模仿誰,其實氣韻上反倒是更盛了兩分。
“退下吧。”對這樣的姑娘她沒興趣,留到最後,看着給指婚,她都懶的費那心思。剛要撂牌子,結果董小宛拿着個紙條進來了,是太後寫的,說是希望把烏拉那拉家的姑娘指給弘曆做側室。
太後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麽,怎麽突然提了這麽個要求?
但不管是爲什麽,這都無所謂。砸林雨桐看來,她對烏拉那拉家的情分,除了覺羅氏老夫人,其他的都斷絕了。在他們想方設法的給自己添堵的時候,情分已經耗費幹淨了。對自己而言,這姑娘頂多就是同姓的陌生人而已。所以說,是給誰還是不指給誰,對自己是沒有什麽影響的。
于是牌子放一邊,外面就在喊:“留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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