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遠……我跟他是兄弟, 是朋友, 是……”男人的語氣有些晦澀, “生死之交。你别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還是你想多了?”雷鴻顫抖着嘴唇,“你跟我一樣, 是求而不得吧。”
“住嘴!”男人的眼神透出幾分寒意來, “我們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嘴。”
“呵呵……”雷鴻的眼裏帶着幾分感傷和嘲諷, “他有妻有子有情人,你不敢讓他知道你抱着什麽心思吧。你好心的成全了他, 甚至爲了他兒子的事情動怒,可他呢?把你當兄弟怎麽會叫你替他頂罪?把你當兄弟怎麽會不同意你回平遠集團?你顧念情誼步步緊退,他不過是把你當做軟弱可欺……”
“夠了?”男人嘴角緊緊的抿起來, “你走吧, 以後不要再來了。咱們之間……後會無期……”
雷鴻的嘴角緊緊的抿起來, 緊繃的下巴顯示出幾分倔強來,沉默了半晌果然半個字都沒有多言, 直接轉身, 邁步就要走。
“等等!”男子突然出聲,雷鴻的腳步一頓,眼裏閃過一絲期翼, 卻也沒有回頭,隻渾身緊繃的站在那裏,等着對方沒完的話。
“你這次惹的事不小,也惹了不該惹的人……”男子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忍, “你先找個地方躲着别露面,躲個一兩年我找個人給你換個身份……錢的事你不要操心,一切都有我呢。”
雷鴻眼裏的光一下子變的暗淡起來,他輕笑了一聲,再不做任何停留,擡步就往外走。天黑漆漆的,秋雨點點滴滴打在梧桐葉上,無端的叫人升起幾分凄涼。
站在别墅外,看着點點暈黃的光線從那間卧室裏傳出來,最終一閃,倆最後一點溫暖的亮色也拒絕給他,有時候覺得這命運怎麽這麽喜歡開玩笑。
偏偏的,這種玩笑最是開不起。
雨水打濕了衣服,夜色深了,窗簾後并沒有人隐在黑夜裏關注着他。
能去哪裏呢?世界這麽大,卻沒有自己的家。
“從他母親那邊開始查。”林雨桐放下手裏的一疊照片,“咱們别驚動他的父母,隻在暗處盯着别放松……”
在她看來,雷鴻跟他父親的關系,可能并不怎麽融洽。從老六簡短的話裏可以看出這位父親是個什麽性格的人。他有些簡單粗暴,感情不夠細膩,更談不上溫柔,家裏的事情一言堂,有些大男子主義。在這樣的家庭裏,夫妻關系中的女方往往是逆來順受的。就比如雷鴻的母親,若是稍微強勢一些,至少不會讓孩子被打斷腿。孩子學舞蹈參加比賽,也正是她教的。具體的情況外人不得而知,但這點事至少說明她在這個家裏的家庭地位,而雷鴻的父親看起來是個脾氣不怎麽好的大男子主義。在這樣的家庭裏,受傷害的往往不隻是孩子。而作爲兒子,看到母親的生活狀态,幾乎本能的就将自己擺在一個保護者的角色上來。
所以,雷鴻看似沒回家,但林雨桐從不相信他真的不關注他父母的狀況。尤其是在他被盯上以後,他會不會疑神疑鬼,害怕他的老底被掀出來。這就跟犯罪嫌疑人喜歡回到犯罪現場是一個道理,總得回來看看才會放心。
所以,盯住了他母親,就不怕他不露面。
老六笑了笑,“已經打發人去了……”
這個話題就打住了,林博繼而說起了老六的事,“……總不能在外面這麽飄着。”
老六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唇角,舉着杯子半天都沒有說話。
林博歎了一聲,“衣錦不能還鄉,猶如錦衣夜行,你也該叫那些人看看現在的你了。”
老六苦笑:“當年的事早就看淡了……不過是葉落歸根,這些年在外面太累了,就跟你說的,再好也不是家。”經曆的多了,心态就老了。老了最怕什麽?最怕沒有歸處。
“當年的事已經私了了,公安局并沒有記錄。你當年出國爲的是去美國,你先到了香江,後來才到了東南亞。”林博說着,就看了看大廳,見一個侍者也沒有,這才繼續道:“回國其實并不難。難的是你這些年在這邊的事有沒有被人盯上……”說着,他的聲音就輕了下來,“比如……國際刑警……”
老六就笑,“我能幹這麽沒譜的事?要真被盯上了,我敢大喇喇的置下這麽個島?”
這倒也是。
老六抛出了一個人物,他遞了一張名片出來,“你們看看這個……”
林博接過來遞給四爺,四爺拿在手裏,林雨桐瞟了一眼,應該是緬軍方的一位大人物。四爺直接起身,“六叔,咱們去書房談。”然後示意林博跟上。
客廳裏隻剩下朱珠和林雨桐面面相觑。
“他還避着你啊?”朱珠對此有些不滿。
林雨桐搖搖頭,“法不傳六耳,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要避着我……”是爲了叫老六放心的。這不是信不信得過的問題,而是叫對方舒服放心的問題。哪怕過後再從林博和四爺嘴裏知道他們的談話内容呢。她岔開話題,“咱們去轉轉,看看他們的水産蔬菜是怎麽種的?”
書房裏,老六倒了兩杯紅酒過去,“這裏說話絕對安全。”
四爺謙讓林博先坐了,這才直言道:“……有沒有可能在緬方獲得一個官方的身份?”
老六皺眉,這個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你不知道緬國的情況……”
自己怎麽會不知道。
對方顯然是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官方都知道的有一定影響力的身份。”
林博眼前一亮,“我要是沒記錯,你上次還跟我說,緬北少數民族聚集,華人在當地非常受排擠,華裔在緬方之前沒有身份證,現在有身份證了還被跟當地人分爲三六九等。之前緬北還存在華人的武裝力量,後來被政府軍給打敗了,你曾經替當地的華裔武裝購買過武器……”
沒錯!是有這麽一碼事。
林博看了四爺一眼,眼裏閃過一絲滿意,這才指着老六笑道:“有這事就行。有些事在國内你幹了是要殺頭的,販賣武器都夠殺頭的。但在國外不一樣啊,你是爲争取在緬華裔的獲得公正的待遇做出過突出貢獻的……”
這話說的老六臉紅,但也不心虛,這比買賣他不僅沒賺錢反而貼上了運費和動用了一些非常關系。
但不管怎麽說,老六在外面幹的這些事都經不起細查,在國内這都是非常敏感的。
四爺低聲道:“咱們暗室裏說話,出我的口,入您的耳……”
老六一擺手,“咱們之間,犯不上說這個。連你們都信不過,我還能信誰?”
四爺沉吟了半晌,才低聲道:“六叔就沒想過‘棄暗投明’?”
棄暗投明這不是個好詞,但老六卻明白了四爺的意思,他久久沒有說話,手裏拿着高腳杯來回的轉着,杯子裏的酒跟着蕩來蕩去,猶豫老六此刻的心情。
他的眼神瞬間變的冷肅,“你叫我背叛這些年跟着我的老兄弟?”
四爺怎麽會被他的眼神吓住,“真要這麽幹了,不說您肯不肯,就是您肯,隻怕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追殺您,爲的就是您頭上的那顆腦袋。”
老六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那你的意思呢?”
“在這一帶活動的,可不止六叔您的人!”四爺這麽說了一句。
老六愣了一瞬,腦子裏連着蹦出了好幾個詞——借刀殺人!排除異己!
将這些勢力暗地裏賣給官方,既可以獲得一個相對自由的身份,又可以肅清對方的力量,隻要操作得當,未必沒有可能。
“但誰也不是傻子。”林博有些憂心,他是想勸老六放手的,“難道人家看不出來你的打算。”
老六卻覺得這個主意好。
對方當然會猜測,但這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了。這就如同高手對弈,想起來就叫人覺得刺激。
見老六沒說話,一個人陷入沉思。林博還要說話,被四爺制止了。
兩人悄悄的從書房出來,林博皺眉道:“他這是動心了?”
四爺就笑,“六叔是聰明人!”要不然這些年他手裏那些見不得光的營生一點都沒往國内來。他的生意沾不沾DU?肯定沾!但有意思的是,這些年從他手裏過的沒有一克是流向國内的。手底下但凡有人利欲熏心,敢偷着這麽幹,不用警察出手,他就會出手要了對方的命。這應該算是他的底線。
林博回頭看了一眼書房,“他這身份想在國内長待也不容易,但至少回家不用再偷偷摸摸了……”這就行了。
兩人把該說的都說了,決定還得對方來下。之後,誰也沒有主動說起這件事,就跟從來沒提起過一樣。在島上除了參觀,就是吃喝玩樂。
等遊艇上隻有自己和四爺的時候,林雨桐才知道四爺背着自己幹了多少事,“你竟然連遊艇都會開了?”
遊艇算什麽!飛機我都會開了!
四爺不無得意的這麽想。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更是補上昨晚的。昨晚沒時間更新,有點忙。我起早碼了一章出來先更了。今天的大約在下午五點之前吧。時間不準,更新量不準,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