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六爺?”紅姐坐在大堂的原木長椅上, 手指點着桌面, 修長白皙的手指趁的塗滿丹寇的長長的指甲格外醒目,敲打間發出的聲響也帶着别樣的韻味。
獨眼點點頭,他對見六爺不見六爺還真未必就放在心上,隻是有人提出要見六爺, 這個要求實在算不得難爲,自己好歹要給辦妥了。于是,他晃着手裏棕色的玻璃瓶子,又順手從邊上拿了一個粗陶的大碗來,然後從瓶子中倒出琥珀色的液體,遞了一碗給紅姐, “……幫忙引薦一二。我有點事要麻煩六爺。”
紅姐搖晃着獨眼遞過來的碗, 裏面琥珀色的液體散發出誘人的果香,帶着淡淡的酒味,這果香有些熟悉,應該是林子裏産的一種野果釀造的。這果子極爲稀罕,沒成熟不能吃, 又酸又苦。可一旦成熟,味道卻又極好, 唯一可惜的是,它的成熟期特别的短, 一兩天的時間,不采摘就落了,一落地就壞了。這種東西長在林子深處, 有機緣了,碰上了,能摘上一些。但像是這種拿出來釀酒,她還從來沒見過。以前吃到過兩次,也都是一兩個的樣子,那也是大頭找來讨好她的,大頭手底下那麽多人,又都長期在林子裏轉悠,尚且不能多得這樣的果子,可這獨眼卻能收集這樣的果子來釀酒!想到這裏,她心裏暗暗的戒備了起來。這東西長在叢林深處,又沒有成片成長的習性,那這積攢起來何止是不容易?這隻能說明,獨眼常常出沒于叢林深處,甚至是對周圍的地形植被特别的熟悉。否則絕對不可能及時的找到那麽些果子來釀酒。這對她來說可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難道獨眼這家夥也在打那片地方的主意?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清了。
那麽,他去見那位六爺爲的是什麽呢?
紅姐呵呵笑了兩聲,手裏端着酒碗遲遲沒有喝,“見六爺……”說着,她語氣一轉,話裏帶着幾分暧昧,“見六爺就去見好了。問我做什麽?我是他的誰?還能替他拿主意?”
這語氣裏的暗示有點明顯,就差直白的說她是六爺的女人了。
獨眼心裏有點拿不準了,也不知道堅持要見那位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但自己身後的那位财神說要見,那不見也得見。安排好了是自己的本事,至于他們是怎麽談的,這個就不關自己的事了。他将手裏的酒瓶都推向這個女人,“規矩我懂……我不會壞了你的事……”
那同樣的,你也别來壞我的事,否則一拍兩散,誰也别想落到好。
很有幾分威脅的意思。
紅姐正想着該怎麽答話,說實在的,錢沒到手前,她一點也不想節外生枝。可偏偏的,樓梯上響起腳步聲,下來的可不正是這位六爺。她扭頭瞧見了,笑着站起身迎過去,“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正說獨眼多禮,想求見您卻偏偏來問我的意見,您就下來。如今正好,要不要賞臉,就等您一句話。”
老六沒搭理這女人,隻看了獨眼一眼,微微點頭示意,“都是道上的朋友,有事盡管說。”
這話叫獨眼心裏一喜,剛要答話,就聽這位六爺身後的矮子低聲道:“六爺,時間差不多了。”
聲音不高但紅姐還是聽見了,她微微皺眉:“怎麽?六爺要走?”
這矮子立馬轉過頭來,雙眉倒豎,“怎麽?不行?”
當然不行!但這話她卻不能說。
紅姐心裏這麽想着,臉上卻笑的妩媚,沒骨頭似得扭着腰走過去,聲音裏帶了兩斤蜜糖似得,“這位小兄弟可真會說笑?六爺想去哪裏,還用問别人嗎?隻是這還沒休息好,我也沒招呼好,這就要走了,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我這不是……”她的聲音低下來,人也走到了老六的身邊,伸出胳膊纏在老六的胳膊上,胸脯子在對方的胳膊長蹭來蹭去,“我這不是舍不得嘛。”
這番作态别人還罷了,隻在一邊正吃着飯的刀疤變了臉色,大頭還等着消息呢,這個女人就敢出來招蜂引蝶!
老六淡定的将胳膊抽回來,要是個沒腦子沒野心的女人,露水姻緣逢場作戲未嘗不可,或者這是别的事,跟着女人周旋一二也不是不行,可卻偏偏的,這次的事不一樣,她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紅姐被佛了面子,臉上頓時就變了顔色。
老六卻道:“聽過我的人都知道,我從來不動兄弟的女人。”
這話叫一邊的刀疤臉上的神色看起來好了些,短淺交情的六爺可比這女人叫人放心多了。這樣的念頭一起,他不由的想起剛進門時獨眼說的話,‘大頭遲早得栽在女人手裏’,如今再看這個女人的作态,他的面色微微一變,他是耿直,是沒心眼,但卻不傻。
想起大頭曾經千叮咛萬叮囑話,他說唯有自己可以信任,叫自己提防着點紅姐,還有之前那一槍,說好的是自己開槍的,可最後呢?他伸出自己被燙傷的手,這手又是怎麽燙傷的?
疑心一起,就怎麽也安奈不住?
刀疤立馬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也不管老六和獨眼都在場,直接質問道:“騷娘們,你把我大哥怎麽了?”
紅姐面色一變,怎麽忘了這個魯莽的貨色。
老六對獨眼使了個眼色,朝二樓指了指,“……咱們上去說。人家有家務事要處理,咱們不要在這裏礙眼了。”
刀疤有些歉意的朝老六點點頭,愈發的覺得他真是名不虛傳,這才是真正的規矩。
紅姐能說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老六帶着獨眼上去,走出自己的視線。而刀疤這邊,又是她不得不抓緊安撫的。這邊帶出來一半人馬不是每個人都聽從自己的号令。
但不管她在心裏怎麽猜測,也絕對想不到獨眼找老六究竟是爲了什麽?
“就爲了這個?”老六詫異的看向獨眼,“你是替别人傳話的?”
獨眼輕輕點頭,“……見不見的……還是您來決定。”他不敢勉強,也勉強不了。
老六心裏卻笑,以爲博子會來,卻沒想到來的是他。他心裏頓時有了看老夥計笑話的心思,嘴角隐晦的翹起又壓下,“見……見見也行。不過得等我把我的事了了。”要不然我有什麽臉面見人。
獨眼不知道他所說的事是什麽事,但既然這麽說了,那就肯定沒有更改的餘地。他應了一聲,從屋裏退了出去。然後直接去了後院,見了四爺,一字不改的将之前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四爺哪裏不知道老六的意思?這是不把桐桐安全的帶出來就不好意思見人吧,“……也好,就這樣吧。”
哪樣?獨眼見這位真沒什麽吩咐了,隻得轉身準備出去。
“慢着。”四爺張口叫住了他,“你再把剛才在大廳的事細細的跟我說一遍。”
獨眼不知其意,但還是更詳細的說了一遍。包括每個人做的位置,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都動作,說話時的表情,叫人聽了,跟親眼見了似得。
四爺一邊聽,左手一邊轉着右手的大拇指,直到聽完,手上的動作才停滞了下來,“你這麽辦……”
獨眼附耳過去,靜靜的聽了,然後鄭重的點頭,這才從裏面出來。
到大廳的時候,就見刀疤還跟那女人犟着。
“……你說你沒有私心,沒有私心就把大哥接回來……”刀疤梗着脖子,瞪着眼睛,大有不答應就不肯罷休的架勢。
紅姐恨不能堵上他的嘴,“别忘了我們的計劃,這麽大費周章是爲了什麽。”說着,她聲音壓的更低,“這裏還有那些多的人質呢,叫他們知道老大沒死,那以後咱們的麻煩多着呢。你可别壞了老大的事……”
“你這娘們,說到底還是有了二心。”刀疤一腳踹倒凳子,“你不去,我去!我這就把老大給接出來。”
“你可别胡來!”紅姐嘴上阻止着,身子卻沒動。這礙事的走了,反而是好事。
刀疤冷哼一聲,擡腳就走。獨眼趕緊過去攔了,“我說兄弟,怎麽說着說着就惱了。有什麽話好好的說。”他的胳膊搭在刀疤的肩膀上,順勢一帶,就将人拐去了後院,“走走走!後面喝幾杯。跟個女人你計較什麽?”
刀疤是脾氣上來就六親不認的人,别說是獨眼,就是親媽的面子也未必就賣。正在氣頭上,他順勢就想将不長眼過來搭話的人甩出去,可是費了半天的勁,愣是不能動對方分毫。
都是出來混的,他馬上知道對方的深淺,倒也不做掙紮。一扭頭正好看到獨眼略帶猙獰的笑臉。他心裏一突,腳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對方走。
“兄弟!”到了廚房,獨眼随便将對方往椅子上一摁,遞了一杯酒過去,“也不是剛出來混的,脾氣怎麽還是這樣?遲早是要吃虧的。”
刀疤接過酒杯直接将酒喝了,劣質的白蘭地應該隻是廚房做飯時用的佐料酒,他嫌棄的撇撇嘴,“那個娘們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之前你提醒的對,我們老大弄不好着了她的道了。”
“那你叫破隻能叫她更加的提防你,有什麽好處?”獨眼又給他倒了一杯酒,“要是她有後手,大頭他已經被……”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成功的叫刀疤變了臉色,他想起了說好的本該由他開的那一槍……要真是這樣,大頭即便沒死,隻怕也是受了重傷了。
如今該怎麽辦?
“我一槍崩了那娘們去。”刀疤立馬掏出腰裏的槍,嚯的站起來就要出去拼命。
獨眼一擡手,手腕一轉,輕松的就将他手裏的槍卸了下來,“才說了你魯莽,這又來了。”
刀疤手裏一空,繼而頹然的坐下。手底下一個兄弟都沒有,隻這樣單槍匹馬拿着槍出去,隻會被那女人給幹掉。那女人的本事他之前可是見了的,确實是有兩下子。心裏懊惱,手裏又被獨眼塞了一杯酒來,酒杯放在嘴邊要喝到嘴裏了,他這才一頓,“爲什麽要幫我?”
獨眼僅剩的一隻眼透出幾分笑意來,卻叫整張臉看起來更加的猙獰,“爲什麽?”他也喝了一杯酒,然後舉着杯子問道:“這酒怎麽樣?”
“什麽破玩意?”刀疤向來不知道什麽是客氣話。
獨眼自嘲的一笑,“沒錢連酒都喝不起了!我能爲什麽?不過都是爲了錢罷了。”
刀疤将口袋一捂,“我可沒錢!”
獨眼哈哈大笑,“兄弟,你真是空守着寶山而不自知。”
“什麽?”刀疤一愣,“哪裏有什麽寶山。”
“那林家的大小姐可不就是最大的寶山。”獨眼低聲出主意,“找她要去啊!她拔出一根汗毛,可比咱們綁在一起的腰都粗。”
刀疤眼睛一亮,露出幾分恍然之色來,“還真别說。我們老大可是說好的,要投靠這位大小姐。這個時候老大出事了,她也得不着好。我倒不如找她去……”
指望人質來救綁匪,你這腦回路真是夠奇葩的。
“不怕她招來警察部隊?”獨眼沒有死攔着,倒是想知道這位是怎麽想的。越是腦子簡單的人,有時候他的想法越叫人猜不透。就怕這種帶着幾分二愣子氣的。
“我雖然蠢,但也知道,那位大小姐跟六爺是一樣的人。對她我雖然看不慣,但人家也算是說一是一的人,海納那些廢物,她也沒見抛棄了。花了那麽大的代價也要人質安全,這人講義氣。”刀疤咬牙道:“隻要她肯想辦法救出老大,我就是把這條命抵給她又算什麽?”
竟是打着利益交換的主意。
這麽想也不算錯。
可你怎麽不想想,那位大小姐真能是吃素的?她是商人,又不是慈善家。
但他這樣的打算,正合自己的心意。自己又怎麽會多事的出言提醒。
“你……能見到她?”獨眼又倒了一杯酒過去,試探着問,“紅姐将她守的跟鐵桶似得。”
“不是有你嗎?”刀疤轉過臉來,伸手抓住他的手,“你要錢,我要救人,但說到底,目的都是一樣的。有好處不能叫那小娘們一個人占了。這在你的地盤上,想把人換出來還不容易?”
說的輕松!
把人換出來這正是自己的目的,但在自己的地盤上要是能成事,還輪得到拉上他,“咱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住進來了,交了錢,我對這店裏的所有事,就再沒有隻配權。不說不聽不看……”
“你也沒少說,更沒少聽和看……”刀疤嘟囔了一句。
“你要這麽說,那就沒意思了……”獨眼作勢要走,“我還不管了……”
“嗳!别别别!我就是一張臭嘴。”刀疤朝外指了指,“你的地盤藏的人總不難吧。”
“那你也得把人給偷出來才行。”獨眼這次沒有拿捏,直言道。
刀疤一喜,“那你且看我的。媽的!我看誰都背叛了老大跟了那娘們!”說着,就站起來,直接往外走。
獨眼這次沒攔着,微微笑了笑。大頭當時叫刀疤跟來是爲了監視那女人,沒想到這會子這個棋子卻派上了大用場。
這麽想着,他就朝隔壁看了一眼,心裏更添了幾分畏懼。隻聽自己講述,他就能把這事件的大概還原,瞬間将這所有的關系擺弄明白,然後借力打力爲他所用。他有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感覺,如今所有人都好像是他棋盤上的棋子,随他擺弄。
林雨桐吃了面,躺在床上合眼就睡着了。四爺在,她睡的格外安心。
迷迷糊糊的,她被一陣腳步聲驚醒。睜開眼睛,略帶急促和雜亂的腳步聲,她沒從裏面聽出四爺來。
于是,她心裏提防着,卻又合上眼睛,隻作不知。
對面的老六聽到響動,打發矮子去看,“……瞧瞧出了什麽事了?”
門被打開,林雨桐從床上坐起來,她也想知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刀疤帶着三個人進來,兩個漢子緊跟着他,而他手裏的槍正指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很明顯,他是帶着人挾持了看押的人,才闖了進來的。再看幾人身上的血迹,明顯是噴射上去的,很容易能看出來,他們進來之前,經過了一場激烈的近身格鬥,是踩着别人的屍體進來的。
這個發現叫林雨桐眼睛一亮,這是刀疤反應過來了,跟那個女人發生内讧了?
而他能順利地到自己的面前,四爺沒有阻止,老六沒有出手,是不是說着對自己來說沒什麽危險呢。
這些心思在腦子裏轉了一圈,面上卻露出幾分驚容來,“這是……”
刀疤直接打斷林雨桐要出口的話,“之前跟我們老大的協商還作數嗎?”
林雨桐呵呵一笑,“自然作數。隻要能保證我的人安全。”
刀疤隻聽到‘自然作數’這四個字,後面的附加條件被他自動的過濾了。隻要搖錢樹活着,其他人誰在乎?“那就跟我走吧。”
“跟你走?”林雨桐從床上起來,擡手理了理頭發,像是什麽也沒發現的問,“這也是你們老大安排好的?”
刀疤随意的‘嗯’了一聲,“緊跟着我們,别走丢了!”
說完,半點都不擔心林雨桐跟不上來,帶着人轉身就往外走去。
林雨桐緊跟在後面,出了門,就看見矮子在走廊的那頭朝這邊看,林雨桐微微搖頭示意,叫他們不用多管。
矮子微微颔首,這才看着刀疤,
刀疤對老六放心的很,隻笑了笑,然後對矮子擺擺手,示意他不關他們的事,盡管回回屋去就好。
矮子進屋低聲道:“……一樓死了三個,是刀疤帶着人幹掉的。那個女人帶着人在大廳,我叫咱們的人上門找茬把他們給絆住了。”
“多拖一會子!”老六對矮子的做法表示滿意,“隻是不知道刀疤是受了誰的點撥了。”
矮子笑道:“獨眼可沒閑着。”
那也得有駕馭的了獨眼啊。
“看來我這老夥子是得了個乘龍快婿啊。”老六這話說出來,不由自主的都帶上了幾分酸意。
矮子心裏就笑,不知道的還以爲那位大小姐真是自家這位六爺的親閨女的,吃起了女婿的醋。“那您看,咱們……”
“配合着吧。”老六坐在藤椅上,手裏拿着本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書随手翻着,很有幾分閑适。
跟着刀疤從二樓下來,盡管知道沒有什麽大事,但還是不由了收起了之前的閑适,渾身戒備了起來。
大廳裏傳來吵嚷聲,不知道是哪國的語言,叽哩哇啦的不知道在吵些什麽。就聽刀疤低聲道:“都輕點聲。”然後就扭頭看向林雨桐,邊上就是幾具死屍,可這位大小姐愣是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原本還以爲能吓唬住她呢,結果這個龍門陣白擺了。他示意緊跟着他的兩個人,“将這個拖走。”
于是這兩人一人拽着兩個死屍的胳膊,跟着刀疤往後院去。
林雨桐緊跟其後,從後院繞過去,是一排雜物房。之前見過的獨眼正站在一間開着門的雜物房門口。
“怎麽了這是?還動手了?”獨眼沒看林雨桐,隻問刀疤。
刀疤‘呸’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子,“媽的!都是些忘恩負責的。忘了老大對他們的好了!一個個的都被那女人胸口的半斤肉給迷住了,鐵了心的跟着女女人走!留了他們做什麽?殺了幹脆!”
獨眼拉了刀疤,“叫你的人趕緊跟着我梳洗去。”
刀疤指了指林雨桐,“這個……”
獨眼指了指開着門的雜物房,“叫在這裏面呆着。”說完又叫道:“花花,看住了。”
話音才落,就見一個十歲上下的小丫頭牽着一條極爲威猛的打狗來,然後一臉純良的朝這邊微笑。
林雨桐心裏一定,這不就是之前給她送面的小姑娘嗎?
刀疤這下放心了,小姑娘不引人懷疑,而狗最是不會被人收買的。他朝獨眼笑笑,“你辦事一項叫人放心。”這話是大哥曾經說的,他說,獨眼這個人,要真是有野心,朗東這地方就沒他什麽事了。
林雨桐沒有絲毫猶豫的走了進去,一進去,就見四爺端坐在屋裏,手裏端着茶。她無聲的笑了起來,他則放着茶杯故作嚴肅的瞪起了眼睛。她蹦過去跨坐在他的腿上,胳膊繞着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的面頰上,嘴唇在他頭上臉上亂拱。四爺輕哼了一聲,雙手摟住她的屁股往上提了一點,然後‘啪’的一聲,響亮極了。
林雨桐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就聽外面刀疤的聲音傳來:“什麽聲音?”
“蒼蠅!”門口的小姑娘原來不是啞巴,聲音軟糯的回了一句,“那麽大的人還怕蒼蠅。”
她是這麽解釋的。
獨眼反手拉了刀疤,“那什麽……裏面是屠宰房,容易招蒼蠅。她一個大小姐,也是委屈了。咱們先把身上處理幹淨,糊弄住那女人,再回頭跟這位大小姐談談。”
刀疤沒多想,跟着獨眼去了另外一邊的房間。
等外面的腳步聲遠去,門從外面推開一條縫隙來,小姑娘的頭鑽了進來,朝林雨桐笑笑,“姐姐,人走了!”說了一口地道的漢話。還不等林雨桐反應過來,她又縮了出去,門被輕輕的合上了。
她這才有功夫問四爺:“幹嘛打我?”
“有蒼蠅!”他說的面不改色!
林雨桐嗔他,外面有人,還是個小姑娘,是不好做出過分親密的舉動的。她準備起身再說話,四爺一把摁住她,湊過來兩人額頭相抵,“又犯老毛病了!充什麽英雄!”一個人先脫身出來再想辦法,誰能說什麽?藝高人膽大說的就是她這樣的。怎麽也不想想,現在到處都是監控,她那作弊的利器用的上還是用不上?真陷入危局将秘密暴露了,那才是真危險了。
“我小心着呢。”林雨桐剛說話,見他又瞪過來,就趕緊轉移話題,“現在怎麽辦?很麻煩嗎?”
“隻殺人當然是不麻煩了。”四爺放開她,叫她在邊上的椅子上坐了,拉着她的手卻沒有松開,“問題是這殺了人卻不能叫人聯系到咱們身上,這才是關鍵。”
林雨桐明白四爺的顧慮,要是誰都知道自家有滅了跨國黑道的勢力,誰跟自家打交道不得提着心?甚至安全部門都得把自己列爲重點觀察對象。而自己身上偏偏有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怎麽能不動聲色的從這裏面脫身,才是最重要的。
“你想黑吃黑?”這跟自己之前的打算也沒多大出入。
四爺卻搖搖頭,“我現在想的是,爲什麽這麽多人都想要那片地方?那裏究竟有什麽特殊的。”叫這麽多人趨之若鹜。“我查過了,這個朗東鎮雖說都是亡命之徒,可最初在這裏定居的,卻都是一些探險的。他們探的是什麽?這裏有什麽東西這麽有吸引力?”
林雨桐伸出手,“礦藏?藏寶?古墓?藏DU販DU的通道?除了這些我也想不出其他了。”但不敢哪一種,對于她和四爺來說,其實都沒什麽吸引力。
四爺‘嗯’了一聲,随即轉移話題,“不管是什麽東西,這個女人是什麽來曆,都得弄清楚了。”沒有這個女人出謀劃策,桐桐也不會有這一遭。
“照片你弄到了?”那個女人謹慎的很,進了鎮子都将帽子壓的很低,進了店手上還帶着手套,隻怕查她的來曆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資料庫裏沒有這個女人的任何訊息。”四爺果然給了這個答案。
林雨桐也不問他是托人查了,還是自己翻牆進入人家的資料庫,反正她說沒有,應該就真的沒有。
可一個人不可能沒有任何資料留下。要麽資料是被人抹了,要麽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是改頭換面了。可是奇怪的是,以她的眼力,竟然沒有從這個女人臉上看到任何整容的迹象。
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
“想不明白吧?”
正在兩人沉思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說話聲。
四爺愣了一下,林雨桐一下子坐了起來,“六叔。”
來的人是老六。
老六推門進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四爺,“都坐吧。”
林雨桐卻朝外面那個小姑娘看去,“她……”
“我的人。”老六沒有避諱林雨桐,直接掀了底牌。
四爺遞了茶過去,“六叔喝茶。”給足了老六面子。
老六接過來喝了,算是認下了這個後輩,這才道:“你們都是場面上的人,有些事沒見過也不奇怪。那個女人其實算不上是女人,要不是人妖,就是做了變性手術。這東西就不好查了,全世界的整形醫院多了,上哪查去?再加上有些黑醫隻管做手賺錢,誰管你原來是誰。”
原來如此!
“六叔早就看出來了?”林雨桐問了一聲。
老六尴尬的端起茶抿了一口,還真不是!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說是沒有查到關于這個女人的任何資料之後,他才想到這一點的。沒早點想到,實在是被大頭那蠢貨誤導了。他也不是沒見過女人,所以,他也從來沒想過他這次竟然連公母也分不清楚了。咽下口裏的茶,這才擡起頭來,“不管什麽時候看出來的,反正現在是查不出這家夥的底細。這事你别管了,我來辦。”不查個底掉,自己都沒臉見人了。
林雨桐剛要說話,四爺一把按住她的手,将她要說的話堵在了嘴裏,就聽四爺道:“如今這樣……六叔是怎麽打算的?”
老六無奈的看了一眼林雨桐,“想要保住所有人的命,這就意味着多了許多的目擊證人……”說着,他看向四爺,“我已經打發人去救大頭了。再等等!”
這一等,天都黑了。
刀疤沒有再來,想來是被獨眼給灌倒了。那個叫‘紅姐’的女人也沒有出現,但前面大廳不停的傳來喝罵聲和打砸聲,想來她也忙的很了。
獨眼就靠在通往後院的門上,看着兩方沖突,半點也沒有摻和的意思。
“這可是你的店!”紅姐看着這樣的獨眼就來氣。
“規矩就是規矩。”獨眼閑閑的磕着瓜子,“你包下店,裏裏外外的損失都是你的。你原價賠償就是,與我不相幹。”
“這些人是來你店裏鬧事的。”紅姐眯着眼看獨眼,“你這是看我們笑話。”
“這話說的可不怎麽懂規矩了。”獨眼唾了嘴裏的瓜子皮,“咱們這地界,誰的拳頭硬誰是老大。就是來一車水還有争搶起來打破頭的,何況你自己藏了那麽大衣寶貝,誰不想上來沾沾光?進了朗東,你就得有這樣的意識。這可不是我招惹來的,是他們都聞見味了。拿出點錢來,算是破财免災了。你不舍财,那就隻有舍命了。”說着,朝身後一指,“你看……”
紅姐朝他身後看去,愕然發現竟是幾具屍體。還都是自己安排守着二樓的人。她疾步往前走去,推開擋住光線的獨眼,“七個人,死了五個?另外兩個了?”
刀疤從暗處閃出來,“要不是我出現的及時,那兩個的命也保不住。如今都在養傷呢。”沒死的兩個都是跟着自己上二樓帶人的人,本來還挾持了一個沒忍心殺,可獨眼說的有道理,不殺了這謊話不好圓。畢竟這個女人手裏是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不想把命搭進去,不這麽幹都不行。所以,原本四個死屍變成了五個,他又這麽理直氣壯的站在了這女人面前。獨眼說叫人救老大去了,等着吧。等老大來了,有這女人的好瞧!
紅姐上下看了刀疤一眼,衣服是換過的,身上隐隐還能傳來血腥味,袖子口被撕裂了一點,确實是一副打鬥過的樣子。她急忙問道:“誰幹的?”
“黑燈瞎火的,誰知道?”刀疤不太配合的樣子,冷冷的回了一句。
紅姐眼裏愈發狐疑,彎下身眼睛卻警惕的盯着刀疤和獨眼,然後伸出手挨個摸了摸幾個屍體,四個的體溫差不多,都已經冷透了。唯有小三毛身上還帶着溫度。
這不對!
獨眼在這邊可看了半天了,按這個時間算,小三毛的身上早該涼了。
她垂下眼睑,慢慢的收回手。
刀疤有些緊張,不由的看向獨眼。獨眼早在她摸屍身的時候心裏就咯噔了一聲,這女人可比自己想象的要細心謹慎的多。如今這樣,八成是發現了什麽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他朝後院看去。那位大财主所在屋子的燈瞬間熄滅了,隔了三秒,又亮了起來。這是事先約定好的訊号,他也就知道接下來他該怎麽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麽久沒更新。實在是太忙了。前段時間還在跑醫院,但都沒用。老人徹底糊塗了,說不清楚話,不能下床,半邊身子不能動,大小便失禁,還出現了幻覺,常常一個人自言自語,有時候睡過去就叫不醒。在醫院療養,二十四個小時得有人不錯眼的盯着。誰都知道老人時間不多了,所以我陪在老人身邊的時間多了一些。沒顧上更新,抱歉。以後我抽空會更新,多少不定量。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