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紅娘這事, 林雨桐實在不内行,“自由戀愛嘛!喜歡誰, 就去追。咱們就不要過多的幹預了。”說着, 就又站起來, 準備走了。
“等等。”方雲起身壓了壓林雨桐的肩膀, “這是大事, 我還是得問你的意見的。”
我這不是說了嗎?
林雨桐無奈的看向方雲:“您這是難爲我呢?”
“不是難爲。”方雲一歎, “我明白你的意思, 自由戀愛是咱們提倡的。但是呢?對同志也應該多一些關心。尤其是在生活和婚姻問題上。”
“您是大姐。”林雨桐笑了笑, “您之前也說過, 我跟好些同志的年紀都相仿, 有些老同志的年紀更比我大。我這怎麽跟人家介紹對象, 這不合适。”
方雲一拍額頭,“你這麽一說……還真是不合适。”
“嗳!”林雨桐趕緊點頭,“真的不合适。”
方雲這才擺擺手:“那行吧,我及時跟你通報。”
林雨桐笑呵呵的就走,“那方大姐你就受累了。”說着, 趕緊就走。
看着林雨桐跟逃跑一樣的姿态, 方雲搖搖頭, 又時候有個什麽不愛管的搭檔,也不全都是好事。
随後的幾天, 林雨桐發現‘視察’醫院的老幹部越來越多了, 每次來都少不了辦座談會, 座談會上講一講戰鬥經曆等等。當然了, 全都屬于方雲‘邀請’來的。叫大家通過這樣的途徑先對有意向的男同志進行了解。
林雨桐也不知道這樣的屬于哪種範疇的了解,隻要不影響正常的工作,就都由着他們去了。
緊跟着方雲又組織所有的職工照相。林雨桐沒有參加。方雲拉着不一,“多難得的機會。”
林雨桐擺手:“我的情況特殊,要給我照相,得領導批的。你們照吧。”
方雲愣了半天這才罷手。
林雨桐說的也不是假話,因着秘方的關系,安全是受到嚴格保護的,個人的信息也屬于嚴禁透露的一類,當然包括影像資料。之前斯諾拍走的照片,是個側面照。那也是不得不爲之的特殊情況,現在叫自己照這種免冠的三寸黑白照,肯定是不行的。
她其實這會子還好奇呢。這膠片可緊俏的很,而且相機也少,就是一個單位一個單位輪着來,這暫時輪不到這邊吧。好多大學都在很學生歸檔案呢。自家這邊學生相對來說是少的。要排隊得在兩個月之後了,“找誰走後門了?”她拉着方雲低聲問了一句。
“找什麽後門。”方雲壓低聲音,“這是送上門的。一個個的要介紹對象,但這總不能叫小姑娘一個個的戰成排挑吧。有照片就好辦了。”說着,就打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來,往桌子上一抖,掉出不少照片來,“你瞧瞧,這都是找我給介紹對象的。”
這麽多?
林雨桐随意的翻看了兩張,“看這數量比咱們在這裏所有的護士兩倍還多。”
“有什麽辦法呢?”方雲低聲道:“男女比例,三十六比一。正常的!不過,如今來了不少女學生,以後應該能好點。”
林雨桐發愁的一歎:“這弄不好都是要打架的。這事還得大姐你來辦,要擱在我這裏真就爲難了。”
方雲忙道:“你要是真覺得不好意思,就把藥廠那邊的女職工的照片給我一份。”
連這個主意你都打上了。
林雨桐低聲道:“你知道的,職工的工資可比幹部的高了不是一點。”
沒錯,邊區的産業工人的工資是最高的。像是藥廠那邊配藥的大師傅是屬于技工一類,津貼可以達到五十塊錢。就是分揀藥材的,一個月也有三十塊錢。其他廠子也是一樣的,最低也在二十以上,這比首長的工資都高。
這話一出口,方雲就批評林雨桐:“你這就是看低咱們工人的覺悟了嘛。”
好吧!我還是閉嘴吧。
“說好了,有些特殊人員的照片我不能給你。”林雨桐給她打預防針。
方雲點頭:“我懂!不強求。但是你作爲藥廠的廠長,對這些同志的生活還是要多關心的。宋政|委到底是男同志。”
兩人說了半天的話,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可隔了一天,方雲又找來了,“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了。向紅梅一直都是你的助手,她的婚事……要是真結婚了,可能就要跟着部隊走了。所以我還是得聽聽你的意思。”
這剛培養了一個稍微順手的助手轉眼就要走了。
但婚姻這事,自己還能攔着。
“聽她自己的意見吧。”林雨桐問方雲,“問過她的意見沒有?”
“我還沒跟她提呢。”方雲低聲道,“……是個副師長,今年三十六了。”
向紅梅二十一還是二十二,大了十好幾歲。
“還得你把向紅梅叫來……”方雲笑道,“從上回的事後,這姑娘有點怕我。我怕到時候她不願意,因爲怕我不敢提出反對意見。這就成了拉郎配了嘛。”
林雨桐将筆合上,方雲卻在看她紙上的内容,一看之下就笑了:“你怎麽想起寫這個了?”
是關于夫妻生活衛生的話題。
林雨桐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最近來了好幾例偷偷找我看診的女同志。就是夫妻生活不注意……例假來了,就不應該亂來嗎?結果了,身上就有點不好。這些知道本該是家裏的女性長輩教導的,如今這都早早的出來了,沒有人教導這方面的知識,如今算是咱們亡羊補牢吧。”
方雲皺眉:“這個冊子,不光要給女同志看,男同志也要看。一個月有四五個周六,憋一回都不行?應該給男同志上一課,叫他們知道知道怎麽尊重女性。”
林雨桐目瞪口呆,這話說的可真是夠彪悍的。不過這個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周末夫妻造成的。夫妻不能一起生活,周末夫妻團聚弄得跟打仗一樣。
她不好意思跟方雲在辦公室談論這個問題,隻揚聲叫錢妮:“你去叫紅梅來一趟。”
向紅梅的進步很快,一般的槍傷她都能處理了,取出子彈縫合傷口,怎麽用要麻醉。怎麽止疼。怎麽消炎用的都不錯了。她剛巡查了一遍病房,就被錢妮給拉住了。
“怎麽了?”她趕緊問錢妮。
錢妮低聲道:“方政|委找了院長,要院長找你去。說是給你介紹對象的事。”
向紅梅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她直接找我就行了,幹嘛找院長?”
錢妮輕哼了一聲,“誰叫你受歡迎呢?院長可是不管這些事情的……”
“我去跟她說去。”向紅梅腳下快了起來,“不叫林院長爲難。”
所以,林雨桐正跟方雲說話呢,門一下子就被推開了,向紅梅拉着一張臉走了進來,“院長您叫我?”
林雨桐朝方雲那邊瞥了一眼,心裏一歎:這樣的事情就不是這麽辦的!看吧,人家反感了吧。她呵呵笑着,叫向紅梅坐下,“怎麽樣?病房裏還都正常?”
“正常。”向紅梅低聲道:“七号病房三号病床的傷員有點發熱,我已經叫人給喂了退燒和消炎藥,要是晚上還沒有退燒我會跟你說的。”
林雨桐點頭:“人和人的體質不一樣。有這樣那樣的個例都是正常的。”說着她就深吸一口氣,看向方雲,“方大姐有事跟你說……”
向紅梅馬上道:“是介紹對象的事吧。對于這事我暫時還沒有考慮。要是想早點成家,我就在家裏等着家裏安排了。既然出來了,就是爲了gm事業……革命尚未成功,談何爲家?”
人家的意思明确,就是沒有成家的打算。
林雨桐撓撓頭,看向方雲:“您看呢?”
方雲卻低聲道:“你先回避一下行嗎?我跟她單獨談談。”
林雨桐臉上的笑意就收起來了,但到底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方大姐,咱們的原則還該是自願的。”
“當然!”方雲回答的斬釘截鐵。
這事林雨桐沒辦法阻攔,一是向紅梅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這個不好說,要是因爲跟方雲之間的誤會才如此排斥,那這說明她排斥的不是婚姻本身。二是真要是壞了人家的姻緣,這得得罪多少人?
當然了,要是方紅梅死活都不答應,方雲也不會這的強迫她。
裏面斷斷續續的傳來兩人的說話聲,先開始還是一人一句,有問有答,後來就隻有方雲的聲音了。林雨桐還以爲這事不成了,沒想到方雲笑眯眯的走了出來,對林雨桐點點頭,輕聲說了兩個字:“成了!”
林雨桐嘴角抽了抽,“成了?那就好!那就好!”
等進了辦公室,見向紅梅臉色漲的通紅,就笑了笑:“行了!方大姐都跟我說了。你願意就行。”
向紅梅低着頭,不敢看林雨桐,腳不停的蹭着地面,“那個……院長,我以後不能給您當助手了。”
“沒關系!”林雨桐擺手,“帶出來一個你,也該換人帶了。之前觀摩手術的……也不行,估計方大姐也給她們介紹對象了。你說這叫什麽事。弄的醫院現在沒人可用。這一結婚,隻怕就都要下部隊了。我這邊隻能從學校的學生裏擇優挑人,補充醫院的人手了。她這個政|委當的,可真是能添亂。”
向紅梅見林雨桐真沒有怪罪的意思,這才松了一口氣。
結果隔了一天,方大姐通知林雨桐,參加向紅梅的婚禮。
林雨桐眨眼再眨眼:“這就結婚了?”
“可不結婚了嗎?”方雲走路都帶風,“我跟你說,就咱們醫院的護士最受歡迎……”
“能當老婆使用,能當野戰醫護使用,還能當家庭醫生護理營養師用,當然受歡迎了。”林雨桐笑了笑,“行吧。結婚咱們這娘家是不是得有點表示?”
“沒表示?怎麽表示啊?這麽多人,成親就在這幾天。咱們經費緊張,不用這些虛禮了。”方雲擺手,好像懼怕林雨桐真要叫醫院出嫁妝一樣,“革|命的婚禮嘛!簡樸才是本色。”
但晚上的時候,林雨桐還是叫錢妮偷偷叫了錢紅梅,給了她幾斤棉花,一副被面和粗布裏子。夠做一床被褥的。向紅梅說什麽都不肯要,這玩意可不好弄到。林雨桐塞給她,“留着,以後有了孩子會用的到的。”
婚禮簡單的很,林雨桐見到了這位副師長,胡子拉碴的,說是三十六,其實看着都四十出頭的樣子。大家湊在一起,一人一碗清水,桌子上放着兩碟子花生,一個吃上兩個,就算是把婚結了。大家戲稱這叫‘花生米婚禮’。
接下來的大半夜月,林雨桐幾乎一天兩場的參加婚禮。每個婚禮的模子都差不多,年紀長一些的新郎,年輕的還是十**歲樣子的新娘。這簡直就像是一個标準一樣。
錢妮聽到林雨桐嘀咕,就不解的道:“什麽叫一個标準?”
林雨桐愣了下,還真不知道怎麽解釋這種感覺。
恰好楊子過來,他進來就接話道:“這一個标準,就是所有的人看上去,除了長相的差異,從思想到認識都沒有太大的區别。”
林雨桐點頭,是這個意思。這裏增強了d性,削弱了個性。每個人吃的幾乎一樣,穿的幾乎一樣,掙的錢幾乎一樣,官兵幾乎一樣,思想高度統一,行動整齊劃一,真是除了外貌之外,這a與b的差别越來越不明顯了。所以這婚姻選擇上,好似也是如此,不過是臉不同了而已。
話是這麽說,但林雨桐還是叮囑楊子:“以後還是少說話的好。”說的少,錯的就少。
楊子點頭:“我懂。”說着,就想起什麽的問道,“大姐,你聽說過英國的海德公園嗎?”
林雨桐點頭:“在倫敦吧。好像是不同政見的人都可以在那裏自由演講,而不受幹擾。怎麽了?”
“秦北如今也有這樣的地方。”楊子接過林雨桐遞過來的麻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就在青涼山秦北公學門口。那裏有個廣場,有幾棵小樹。樹上都貼着紙條,歇着尋人啓事,看看能不能遇上自己的同學朋友。”
“還有這事?”林雨桐有些詫異,“能找見嗎?”
“能!隻要來了,差不多就能。我們宿舍一個找他對象,結果被他對象的同學看見了,遞來了他對象的消息。”楊子歎了一聲,“我也貼了尋找二姐和大哥的,要是他們來了,該是能找見咱們的。”
林雨桐摸了摸他的頭,卻沒有說話。
楊子消沉了那麽一下下,才又道:“星期天的時候,可多同學都去,交換政治看法,還有讀書心得。反正大家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我還看見好幾個首長有空也會去。可以自由的組會結社,現在社團很活躍。要是誰覺得自己的看法成熟,也可以貼出告示,說是哪一天哪個時間要演講。看到告示有興趣的同學都能去聽。大姐,你也不要整天的忙,有空出去轉轉。聽聽大家都是怎麽說的。”
“你沒去演說一番?”林雨桐白了他一眼。
楊子嘿嘿就笑:“我當不了那樣的學生領袖。但是這裏氣氛自由啊!在京城在滬上在其他地方試試,一看見學生集會就先驅散,然後将學生領袖關押。我都被關了兩回了。可見我還是不成熟的。如今,還是靜靜的聽着人家怎麽說吧。”
這就好!這才是成熟的表現。
說了半天話,都到了吃飯時間了,他才想起問:“我姐夫呢?還沒回來?”
林雨桐搖頭:“沒!這事你别打聽,跟同學也别提。”她轉移話題,“陳晨呢?怎麽不見來?”
楊子不自在的笑了笑:“同學嘛……總有自己的事。”
林雨桐的神色鄭重起來了:“怎麽了?吹了!”
“哎呦……這叫我怎麽說呢?”楊子笑了笑,“小姑娘嘛,都崇拜英雄……”
那就是告吹了。
“我還想着你們有感情基礎,不會輕易散了呢。”林雨桐歎了一聲,“行吧!你現在才多大?再過上十多年也才三十出頭。結婚的事不急。”
楊子笑了笑:“從娘身上我看懂了不少事,所以不會在這方面鑽牛角尖。别擔心我。而且……現在成家,其實更累贅。你和姐夫一直沒要孩子,不就是這麽考慮的。”
初戀本來就脆弱,又是在如今這樣的氛圍下。有過經曆的成熟的男人,是比這些小年輕更又魅力,也更叫人心裏踏實。人家姑娘沒選楊子,林雨桐也不能說人家就錯了。不過像是楊子和陳晨這樣的情況,大概也不少吧。有些一起來的戀人,有幾對能經得起考驗呢。
最近城裏很熱鬧,又是貼标語又是組織人員,說是姜派了考察組來言安。又是辦晚會,又是開宴會,反正上上下下都忙了起來。
林雨桐手底下兩個會英語的女學生也被抽調除了交際處去工作。這天晚上林雨桐值班,過了十二點,錢妮從外面進來,低聲道:“首長的警衛來了,叫您馬上過去一趟。”
林雨桐還以爲是哪位首長的身體不适,吓了一跳,走的時候還帶着醫藥箱。可到了一處陌生的院子,在門口見到了正在等着l首長,“來了一位朋友,想見見你。她對你很信任,去見見吧。”
說着,還接過了林雨桐的醫藥箱。
林雨桐整個人都是懵的。推開門進去,就見油燈下,站着一位穿着**軍裝的女人,她聽見動靜轉過身來,林雨桐吓了一跳:“你是……于曉曼?”
“才多久不見,至于這麽驚訝嗎?”于曉曼走過來,伸出手跟林雨桐握握,“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輕易這麽死了。”
林雨桐還恍若如夢:“真是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她上下打量對方,想起剛才首長的話,說是這位是‘朋友’。朋友而不是同志,就證明于曉曼并非是d内人士。“快坐!”她拉着對方的手坐下,又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你是跟着考察團來的?”
于曉曼點頭,“是啊!”
林雨桐一笑,也不說話。于曉曼本來就是特工的身份,她來了,可不單純是爲了考察吧。
于曉曼就笑:“當然了,也是爲了搜集一些情報。”
你倒是坦誠。想起兩人能坐在一起,就證明于曉曼有了某種意識,而外面的首長叫自己進來,隻怕也是能說服她爲言安工作。
林雨桐心裏轉了一圈,就笑道:“你搜集到什麽了?”
“我轉了三天了。”于曉曼端着茶杯,手指在上面來回的畫圈,“我來到這裏,住在交際處,給我們……服務……對!是服務。給我們服務的被你們稱爲小鬼的十七八歲的小年輕,都會說幾句簡單的外語。哪怕是整理被褥,打掃衛生的大嬸子,也都會看報紙。哪怕是送飯送水的大叔,也都能準确的說出現在聯合抗倭的政策來。進城以後,發現這裏看不見碉堡,沒有警衛,甚至沒有警察。雖說到處都是穿着軍裝的人,但好像這些人什麽活都幹。早上起來給百姓家挑水,還給老百姓劈柴掃院子。在街上人們看到當兵的也不害怕,買賣人該怎麽賣還怎麽賣,沒有人上門收保護費,不用擔心有槍的人拿了東西不給錢。我看到很多年輕人搶着去報名當兵,沒有人強迫,新兵也不用人押解,一點也不害怕逃跑。在街上我沒有聽見過有人對你們d的領袖有過批評,言辭間都很尊重,也沒有那種政治攻擊和閑談。我沒有在你們的領袖身邊看到過護衛隊,他們能随意的走在外面,大家都認識他們。我在這裏的街上沒有發現煙館、妓|女、乞丐、流浪漢,好似每個人都很忙。包括女人,這裏的沒有太太這一類稱呼,隻有女同|志。沒有旗袍高跟鞋口紅,大家都穿的一樣,卻看起來自信張揚。這裏有很多學生,他們的理想好似都是前線和戰場。沒有失敗主義,沒有厭戰情緒,士氣很高昂。雖然這看上去有點自以爲是的可笑。”說着,她就一頓,“這跟我來以前想象的并不一樣。”
林雨桐點頭:“這是覺得好的地方,覺得不好的呢?”
于曉曼将已經有些涼了的茶喝了,這才道:“貧窮落後這是不争的事實,這一點在如今的局勢下,卻是最不重要的。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知道嗎?我問過給我們服務的人員同樣的問題,但不管是誰,給我們的答案都是大同小異的。問政策他們答成一樣的這不奇怪,但要是問他們對古今人物的評價,連這麽主觀的題都答成一樣的,就如同數學化學公式一樣。這不是很奇怪嗎?可這還不是最奇怪的,畢竟這是公衆問題,但當我問到私人問題的時候,比如他們的戀愛觀,婚姻觀,擇偶觀,家庭觀等等,得到的答案也基本相近,這就叫人不僅覺得奇怪,還覺得難以理解。”
“所以,你懷疑這是對思想進行了管制?”林雨桐挑眉反問了一句。
于曉曼點頭,“所以,我想從你這裏得到答案。你不是一個輕易能被人左右的思想的人。你說不是,我就信你。”
“不是!”林雨桐回答的很幹脆,“造成這樣的原因是多方面,你在這裏住上一陣子,一個月兩個月,以你的敏銳,很快就會有自己的答案。”說着,她頓了一下,“如果你非要我給你一個答案,我可以給你這麽解釋。第一,這裏的生活基本是标準化的。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接觸到的東西,沒有太大的差别。生活标準化,所以所有人對生活的希望、需求、興趣、趣味、感情都逐漸的趨于一緻。生活環境決定意識形态,這個你能理解吧。我舉個例子,比如說,我們在一起開會,會說這個人升級爲炮兵司令了。你聽了這話,會怎麽想?以爲是升官了?不是!這所謂的炮兵,不是真正的炮兵,而是‘泡兵’!挖窯洞的時候,手掌上打出來的血泡,苦衷作樂,調侃彼此當了炮兵,誰的多,誰就被稱爲司令。不是言安的人聽不懂這個笑話。因爲你沒融入到這個生活的氛圍中來。第二,這也是組織活動的問題。大家小組讨論的很多。集體的智慧灌輸到每個人的腦子裏,你得到的答案必然是差不多的。”
“沒有個人的思想?”于曉曼看向林雨桐,似乎很難理解。
“不是沒有思想,而是很多人的思想凝結成了集體的智慧。”林雨桐歎了一聲,“你看到的每個人都不是英雄,這裏也不提倡個人英雄主義。但每個人都是這個集體的細胞……”
正說着話,門被敲響了,炊事班送來了飯菜,很快擺上桌。添加宵夜這可是難得的事。
白米飯,一盤子大蔥炒雞蛋。
林雨桐将筷子遞過去:“感激吃吧。對你這可是外賓的待遇了。”幾個外國人在這裏才能享受到吃白米的待遇。
于曉曼笑了笑:“很難想象你這麽追求生活精緻的人能受的了這份辛苦。”
林雨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笑道:“怎麽樣?能在這裏見我,是不是想棄暗投明了?”這話有幾分玩笑的試探。
于曉曼白了林雨桐一眼:“白坤能送那設備回來,就沒告訴你是誰關鍵的時候搭了一把手?”
“我們有紀律,不該告訴我的說了我也不聽。”林雨桐給她撥了菜,“不過你幫了忙,你自己呢?被發現了?”
于曉曼搖頭:“那倒是沒有。鄭東那人你知道,有點自己的盤算,但在大事上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信奉多個朋友多條路。喬漢東嘛,我倆一直就不合。我堅持不懈的告他的狀,他也堅持不懈的告我的狀。兩人相互攻擊,反倒上面沒人信我們的話了。都覺得是狗咬狗咬的動了真火氣了。雙十二之後,我就被調回了侍從室……”
“你現在是侍從室?”林雨桐吓了一跳。
于曉曼點頭:“這次過來也肩負着一定的使命。而白坤又将我的情況跟你們的領導彙報了。這兩天明顯在做我的工作,我提出要見見你,沒想到真見着了。我把你當朋友,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麽選擇嗎?”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
“誰也不能代替誰做決定。”林雨桐先是說了這麽一句。
于曉曼就笑:“我還以爲你會遊說我。”
林雨桐搖頭:“有句話說‘捆綁不成夫妻’,又有一句話說‘牛不喝水強摁頭’,這道理我還能不明白。你問了我,我倒想反問一句,你當初爲什麽跟民衆黨走的?”
“抗倭!革|命!”于曉曼的眼神迷離的起來,“還有……我的未婚夫……”
林雨桐皺眉:“你還記挂他?”
“沒有!”于曉曼嘲諷的笑了笑,“太傻了!”
“你找到他了?”林雨桐看向于曉曼,就見她眼裏的淚光一閃,她說:“找到了。”
這副表情肯定是結局不怎麽美好。
果然,于曉曼拍了拍桌子,“那王八蛋從遼東撤離就很快結婚了。不僅結婚了,還在外面養着兩個女學生。我查到他了,但沒有去找,已經沒有再去見面的必要了。”
林雨桐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好半天才道:“既然如此,咱們不談他。隻當死在遼東了,你的心裏也好過一些。咱們言歸正傳,隻說你當初革|命的目的。這麽說吧,民衆黨如今早已經喪失了當初的革命性,而工農黨,因爲艱苦,因爲生存艱難,所以還需要不停的奮鬥和革|命下去。”
于曉曼站起身來,在屋裏來回的走動,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她朝外看了一眼,“不早了,天都快亮了。我也該走了。我即便還在這裏停留幾天,但估計也不好跟你接觸。所以,這次一别,恐怕見面就很難了。說起來咱們倆這關系也是奇怪,但卻難得的覺得投緣。希望下次見面,咱們還都活着。”
林雨桐歎了一身,起身跟她抱了抱:“保重!”
“保重!”于曉曼拍了拍林雨桐的後背,“給我向金先生帶好。”說完,放開林雨桐,打開門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林雨桐一個人坐在屋裏靜坐了半天。
門再次推開了,是l首長:“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說的挺好的。以你對她的了解,你覺得,争取過來的機會有多大?”
“□□成吧。”林雨桐又補充了一句,“以前在京城,她做的事情從來都是站在咱們的立場上的。隻要求她幫忙,沒有不答應的時候。我想那時候,她已經覺察出我們的政治态度了。但還能做到不動聲色幫忙,這本身就很說明問題。”
又說了于曉曼的一些情況,臨走又強調了保密原則,林雨桐才被警衛送回醫院。
見到于曉曼真是意外中的意外,連着兩天,林雨桐心裏都在記挂這事。後來因爲考察團要參觀醫院,這才跟陌生人似得又見了一面。
到了陽曆的六月,天越來越熱了。但是窯洞裏的夏天是很好過的。尤其是窯洞深的人家,大中午的時候,窯洞裏面的溫度跟外面能相差十度左右。反正在窯洞裏睡午覺的時候,是要蓋着薄被子的。
院子裏的菜也都長起來了,自家吃肯定是夠的。吃不完就送到醫院的食堂,給傷員加菜。今年的菠菜長的特别好,到了這個季節,菠菜都長老了。但誰也不舍得糟蹋。這玩意是個‘富貴菜’。有錢的人喜歡它,愛它那綠瑩瑩的鮮翠勁。沒錢的人讨厭它,這東西長起來很容易,一年能種幾茬,真是吃膩了。林雨桐以前真不知道大家不愛吃,所以也沒辦法理解每次錢妮送菜的時候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林雨桐知道了,又趕緊叫錢妮買了不少雞蛋送去,别叫人說咱們摳門。
越是靠近七月,林雨桐也越是焦躁。尤其是四爺不再,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最後力排衆議,号召醫院和學生一起,挖防空洞。
秦北的窯洞都在土山腳下,窯洞頂上是一二百米,二三百米的土山,這其實就是天然的防空洞。炸彈落下來最大也就是炸出一兩米深的坑,對下面的窯洞大緻上是沒有什麽影響的。隻要不是在城裏,有明确的目标,在城外根本就炸不着。但爲了以防萬一,以防特殊情況人員來不及疏散,林雨桐覺得,早早的挖好防空洞,才是最保險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