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漢東這次約鄭東, 并不是通過電話。所以,鄭東接到仙樂樓打發人送來的繡花拖鞋還很納悶:“畫眉姑娘叫你送來的?”
時下妓|院的姐兒要是想請相好的上門, 少不得要那些手帕鞋墊拖鞋之類的自己動手做出來的東西叫人送來。上面或是繡花,或是題詩,再熏染的香噴噴的,務必叫人想起在那麽的神仙日子。可他跟畫眉相交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當時自己沒發達的時候, 就看中畫眉,那時候輪不到自己沾身, 不過這女人對自己也是有意, 時不時的背着老鸨子給自己寫甜頭,兩人跟偷情似得偷摸的弄上兩回。交情就是這麽來的。但是以他對着女人的了解, 她可不是一個不識相的女人。她如今雖不及以前光線了,但還不至于到了沒客人的時候。送來這個東西?是叫自己務必過去一趟?他将拖鞋拿在手裏翻看着, 這也不是畫眉的手藝, 畫眉親自做的東西她見過, 既然相請, 就不可能拿這成堆批發來的的玩意糊弄事。
站在下面的跑腿的笑呵呵的, 點頭哈腰的笑:“可不是畫眉姑娘叫送來的嗎?您這麽長時間沒去瞧她,她是茶不思飯不想的,瞧着小臉都瘦成錐子了。”
鄭東嘴角抽了抽,這套說辭簡直就是範文一般,見了誰都有用,他不由的打趣了一句, “等你們本家那大餅臉瘦成錐子的時候,我就真信了你們的生意砸了,不得不請人去照顧生意。行了,你也别跟我這裏杵着了,晚上我會過去一趟。你回去交差吧。”說着,順手扔了一塊錢過去。
那跑腿的接過錢,都差不多要九十度鞠腰了:“成,候着您呢。”
雨下的這麽大,什麽生意都受影響,就是妓|院不受影響。都說是下雨天留客天,這話放在妓院也應景。好些人趁着清閑,就直接泡在了這裏,住個十天半月的那也是經常的事。雖說不及往常那般進進出出的瞧着熱鬧,但裏面也是紅紅火火聲樂齊鳴。
老鸨子殷勤的将人迎進門,笑呵呵的将人送到了畫眉的房間。
這一進去,畫眉就将門給關嚴實了,然後不自在的笑笑,“不是我想叫你來。是有人偷着來我這裏想見你。”
“誰?”鄭東将頭上的帽子摘下來,剛問了一句,就見床上的帳子撩起來,喬漢東坐在床沿上,“老弟,不得不出此下策。”
鄭東眼睛一眯,看了畫眉一眼,這才拱手:“老兄這麽大費周折,定是有要事。”說着,就又看了一眼畫眉。
畫眉知道,此時她是進也不能,退也不能,誰也不想知道不該知道的事。可現在呢,偏偏的将自己給牽扯進來了。
喬漢東看了畫眉一眼,沉聲道:“你最好管住你自己的嘴。之前……你給鄭署長牽線搭橋介紹的人,有些可都不幹淨。如果不是鄭署長确實不知情,而你也就是收了點好處費,你以爲你還能安然的坐在這裏?”
這話不僅叫畫眉吓了一跳,也叫鄭東心裏一驚。
畫眉臉都白了,“我不敢,絕對不會說出去。”
鄭東拱手:“還要謝謝老兄幫着遮掩。你放心,兄弟以後會長心的。”
喬漢東說這話,一方面是爲了吓唬住畫眉,一方面也是爲了跟鄭東合作的時候,站在主導的位置上。見鄭東這麽識趣,他連忙擺手:“你我兄弟,本就是應該的。”
說着,就拉着鄭東到跟前,這般那般的耳語了一番。鄭東眼睛眯了眯,這個姓郭的老匹夫,“太不知道輕重了。”
喬漢東點頭:“你覺得我這主意怎麽樣?”
鄭東伸出手跟喬漢東握了一下:“合作愉快!”弄死這老東西一了百了。
而曲桂芳,早已經一身性|感的晃悠到了歌舞廳,在這裏留下緊急聯絡的信号,相信馬上會有人來聯絡自己的。
她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坐在卡台上,很快就有侍者上前端來了酒,“……那位先生請小姐您喝一杯。”他指了指一邊笑的叫人覺得惡心的秃頭男,解釋了一句。
漂亮女人在哪裏都有這樣的特權。
曲桂芳舉起酒杯,朝對方遙遙的舉了舉,心裏再厭惡,眼裏也是柔情百種。
男人就是個撩撥不得的生物,這邊剛給了點好顔色,那邊馬上屁颠屁颠的就跑過來了,坐在對面:“小姐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想占便宜的臭男人都是這麽說的。她眨巴着眼睛,嬌笑連連,可眼睛卻也沒歇着,在這歌舞廳來回的掃視着。
好像對面那男人說他會看手相,她懶得廢話,直接将手遞過去,不就是拉手嗎?隻要不打攪自己找人就好。
那端着酒來回晃悠的侍者不是,舞池裏的男男女女要不是,坐在卡座上的客人一個個都人模狗樣的,看不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再往吧台那邊看一眼,調酒的小哥兒的手法也算是賞心悅目。
正看着呢,就聽耳邊有人低聲道:“太太,先生請您回家。”
她這一扭頭,就見上次那個精瘦的男人已經站在他的邊上了,可她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段位還是太低了。
正摸着女人的手的家夥一聽這話,一下子就頓住了。這誰家的女人不好好管着,跑到這地方□□來了。别人的老婆他當然不介意,他現在害怕的是人家上來暴揍他一頓。所以,這邊曲桂芳還沒反應過來,那邊人家已經松手,撒丫子就走。轉眼彙入人群,不見蹤影了。
饒是見多了男人的嘴臉,也被這人的無恥勁氣的罵了一聲‘孬種’。
坐在車上,感覺這次走的方向跟上一次又有一些不同。還真是狡兔三窟。
等被帶着眼罩帶進大廳,身上的暖意傳來,她伸手扯掉眼罩,眼睛眯了眯,要不是自己的方向感強,差點被騙了。這個大廳的每個細節跟上次見到的都是一樣的。可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同一個。
看着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的男人,她要不戳破,隻笑着走上前去:“閣下真是好耐性。”
那男人指了指對面的沙發:“怎麽?東西到手了?”
曲桂芳呵呵一笑:“您還真是對我有信心。田芳那妮子守在韓春林身邊到現在都沒進展,指望我隔空取物啊?”
男人挑眉:“那你急着要見我,是有什麽事嗎?”
曲桂芳低聲道:“想要東西,我一個人不成。韓春林被三十八号圍了個水洩不通,林家也被警察局看着,我根本就接近不了。根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辦法是有,但是還是那句話,我一個人肯定是不成的。”
這男人身子一下子給直起來了:“什麽辦法?隻要管用,傭金不會少了你的。”自己過手當然比通過别人的手來的安全。
曲桂芳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道:“你再預付一半的款項……”
這是怕過河拆橋。
再怎麽聰明終歸是女人,眼界太小,自己會在乎這點錢嗎?
他利索的簽了支票遞過去,“可以說了吧。”
曲桂芳一看見錢馬上就換了一副嘴臉,半點也不避諱的将支票小心的塞到絲襪裏,露出白皙的大腿根部也沒半點羞赧的樣子。
男人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這才轉移視線。曲桂芳收拾好之後就起身坐在男人的身邊,挂在男人身上一樣的細語:“郭楷範想趁機除掉鄭東,所以圍着林家的這邊肯定是有空子可以鑽的。”
“你是說直接從金思烨這邊下手?”男人皺眉道。
曲桂芳低聲道:“您覺得,是金思烨重要,還是韓春林重要?”
這不是廢話嗎?韓春林算個什麽東西。
曲桂芳這才接着道:“我覺得,林家這邊暗地裏一定有重重保護,華夏人可不傻,難道真分不清輕重。看似更看重韓春林,甚至動用了三十八号,可這暗地裏呢?大約八成是陷阱。要真沖着林家使勁,隻怕咱們的人都得折進去。林家的老宅你也知道,咱們就這點人,想沖進去,那是難上加難。更何況就是進去了,就能順利的找到人嗎?一個五進的宅子,有數百間的房舍。這有錢人的宅子,又有密室菜窖等等,上哪找去,不等找到人,隻怕就被人家給關門打狗,甕中捉鼈了。”
這個詞用的不好聽,但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話也确實是有些道理。
“說下去。”男人眼睛眯了眯,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聲東擊西。”曲桂芳說了三個字,“做出要對林家下手的樣子,真正的目标卻是韓春林。有田芳裏應外合,想來應該不是難事。”
“便宜了那位金先生了。”男人眼裏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這樣的人不能留。”
“是不能留!但不是非得現在就動手。等這次的事情過去了,他們都松懈了,那時候,你想怎麽殺就怎麽殺。”曲桂芳邊笑邊說,心裏卻想着,這次時候,你們到底還能剩下幾個人。
男人伸出手,捏住曲桂芳的下巴,“你這主意不錯,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來安排。”
曲桂芳佛開他的手,直接起身:“那我就走了。咱們這是最後一次合作了,撒有哪啦!”
對于曲桂芳提供的情況,他還得在做最後的确認才行。等見到銅錘等人拿着通行證在林家進進出出的時候,他就确信了,曲桂芳提供的情報确實是真實的。
這天晚上,銅錘一個人從賭坊出來,手裏掂着錢袋,搖晃着手裏的錢發出悅耳的聲音。猛地,一個小夥子跑着撞了過來,他差點被撞翻了了,他一副慶幸錢被被撞掉的樣子,朝那人喊道:“急着投胎呢。”而眼睛卻眯了眯,因爲在那一瞬間,他身上的通行證被人摸去了。他剛才費了老大的勁才沒動聲色,否則,就那兩下子,自己早就将他的手給廢了。
東西丢了,第二天他就去找了陶桃:“再給咱辦的通行證。”
“你的那個呢?”陶桃有些狐疑。
“昨兒在賭坊上茅房沒帶草紙,一着急給用了。”銅錘呵呵就笑,毫不在意的樣子。
“出息!”陶桃皺眉,“惡心勁的。”她倒是沒有懷疑,像是銅錘這樣不講究的玩意,真幹的出這樣沒譜的事,“等着。”
不大功夫,陶桃又拿出來一個:“你給我拿好了,再要是弄沒了,我可告訴你,等槐子回來,我一定告訴他。叫他知道你這兄弟有多不靠譜。”
銅錘嘿嘿笑着,轉眼就跑了,渾不在意的樣子。
等拿着通行證到了林家,跟四爺将事情說了一遍:“我感覺是成了。今天晚上,我就叫兄弟們帶着家夥,陸陸續續的進來吧。”
四爺點頭:“就這麽辦。”
而林家的人早就從外面的情形看出了問題,知道有人沖着林家來,老少爺們在白坤的組織下,足足有七八十人。這些人分成五組,沒一進院子都有十多個人守着,夜裏有分成三班執勤。本來還有些怨言的,在四爺直接給沒人發了三十塊錢的情況下,任何不和諧的聲音都消失了。
白天小了的雨勢,到了晚上又大了起來。
銅錘帶着人在小院子的雜物房裏呆着,林雨桐熱湯熱飯大盆的紅燒肉伺候着。吃飽了喝足了就都先歇着了。要真出事,也得在淩晨以後。
四爺和林雨桐這兩天的作息也變了,白天歇着晚上耗着,靜等着魚餌上鈎。
果然,淩晨一過,外面猛地就傳來木倉聲。銅錘等人起身,将院子守的嚴嚴實實。
“好家夥,十幾個人呢。”說話的是站在鄭東身邊的孟暢,“你真是狠得下心啊,你這些兄弟,估計該有些損傷的。”
鄭東看了孟暢一眼:“孟爺,咱們之前可說好了,該你的人上了。咱們兩邊夾擊,滅了這幫孫子。”
孟暢哈哈一下,“就這點人,不值什麽。”他一擺手,早就埋伏在林家邊上的宅子裏的人就沖了出去。
三方人馬交火,木倉聲驚的人心驚膽顫。
而另一邊,小毛卻接到喬漢東的命令,“趕往林家支援,不得延誤。”
小毛二話不說,招呼人手就走,李華一把拽住小毛,“怎麽回事?這邊不管了?”
“管?”小毛本想嗆聲,但想到李華之前的嘴臉,連提醒的話都不想說了,直接道:“你要是在這裏守着也行。”
李華想起那一根金條,猶豫了片刻,卻不想這一猶豫,大部分人都走了,隻有幾個平日裏跟他關系好的,緊跟在他身後,問道:“華哥,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李華朝韓家看了一眼,咬牙道:“他們走他們的,咱們留下來,說不得也能發一筆小财。”
幾人面面相觑,一聽有油水,就都不動了,隻看着李華。
李華回身,看了看韓家的大門,“走!咱們進去領賞去。”
門被拍的啪啪直響,韓春林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邊上的田芳身上穿着真絲的睡裙,起身直接披了披肩,然後打開窗戶往樓下看,“不好了……”她回頭喊了一聲,“守着的人都走了,隻有五個人在外面敲門……樓下的路燈太暗,我也看不清楚那是誰……”
話還沒說完,就被韓春林一把給推開,就見他慌張的在樓下張望,嘴裏罵了一句,然後才冷冷的道:“這個喬漢東到底想幹什麽?”
田芳不去管韓春林,她打開房門,趕緊往下跑,她剛才好似看見不遠處有手電筒的光閃了幾下,兩長一短,這是叫自己負責配合吧。
等韓春林回過神來,田芳已經出了屋子了。他從保險箱裏拿出手木倉,這才走出房門,到了樓下,卻見田芳已經将門打開了,大廳裏正站着李華等人還有自己的随從和司機,另外有兩個老媽子跟倆鹌鹑似得吓的戰戰兢兢。
韓春林沒管李華,卻先看向田芳,她率先開門,不知道有沒有貓膩。
他朝随從示意,“重新将門關好。”
随從上前,将門一開一拉,重新鎖好,甚至還反鎖了一下。
田芳垂下眼睑,門肯定是關好了,但是鑰匙剛才已經趁亂插|在了門上。
韓春林見田芳老實的站着,就看了随從一眼,見對方點頭,他眼睛眯了眯,招手叫田芳到跟前來,“過來跟我一塊坐吧。站着做什麽?”又對兩個老媽子道:“給客人上茶,給小姐取了毯子來,夜裏冷。”然後才招呼李華坐下,問道:“這大半夜的,怎麽了?”
李華呵呵的笑:“您還不知道吧,接到調令,都走了。如今就隻有兄弟帶着人給你您看家護院了。說起來,您也是我的貴人,我可是冒着違抗軍令的危險留下來的。我知道,韓廠長您是個體面人,定是不會叫咱們兄弟們白白辛苦的。”
果然是這幅嘴臉,“你想要多少?”
李華朝身後站着的四個兄弟看了看,“我們我個人,怎麽着也得有這個數吧……”他伸出兩隻手搓了搓臉,雖然沒說數字,但兩隻手都出來了,意思還不明白嗎?這是要十根金條。
他|媽|的!你怎麽不去搶?
韓春林心裏惡了對方,眼神卻和善:“兄弟,之前取了十根金條,咱們都是去的銀行。家裏要是放着這麽多錢,你說我上次就直接用了,幹嘛去銀行啊。這麽着,家裏還有兩根連帶一些鈔票……都給你取來,咱們來日方長。”
李華心裏一曬,知道過了今天以後想拿可就難了。“咱也是大老粗,也不懂這些,但是咱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是又支票嗎?這玩意也好使吧。”
韓春林心裏一笑:“那行,既然你們不嫌棄麻煩,就用支票。”
朝随從招手,對方就拿了支票本過來遞上去。他直接簽了五張,然後都遞過去,“這下行了吧。”
這家銀行在京城就沒有分行,除非他們上滬上去。今晚要是安然了,這些孫子還想要錢,不扒層皮下來都是好的。要是今晚實在抗不過去,自己的賬戶馬上就會凍結,還想要錢?太貪心的結果就是什麽也别想得到。
李華等人看着上面的數字心裏一喜,“講究!韓廠長真是個講究的人。”他們将支票折疊起來,有的還卷成筒,藏進煙盒裏。
連一邊看着的田芳眼角都直抽抽,這就是見過世面?一群智障。
“那咱們就出去守着了……”李華拱手,還鞠了個躬。
隻是剛轉身,大門就被打開了,一閃神,十幾個黑衣人就沖了進來,打頭的正是那個神秘的男人。
韓春林一愣,“陳秘書,你這是什麽意思?”
眼前這人他在市政府見過,是市長身邊管着後勤處的秘書,叫陳宏。此人爲人木讷,但據說對市長極爲忠心,曾經救過市長的命。不過能力實在堪憂,爲人也極爲低調,從不與人爲難,見了誰都樂呵呵的,要不是跟市長的關系實在是親厚,後勤那種肥差,哪裏輪的到他來。如今一見這個人,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到底哪裏惹了這位市長了。這半夜三更的,究竟想幹什麽?難道也觊觎自己手裏的東西。那這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田芳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他竟然有這樣的身份!這得付出怎樣的努力才能潛伏到現在,并且節節高升。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懷疑,要是自己不犯蠢,是不是如今已經取得了林玉彤的信任了。要不丁帆不犯蠢,是不是來日回事另外一個‘閣下’。
陳宏呵呵一笑:“韓廠長,明人不說暗話,還是把東西拿出來吧。”
“是誰給你們下了這樣的命令。對着圖紙的歸屬,金陵那邊是有了結論的。”韓春林見是陳宏,心裏就先松了一口氣,好歹是一樣的人,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陳宏神色不動:“林家那邊出事了,人手不夠,我們是借調過來的。如今東西放在你這裏,你就是個靶子。将東西交出來,這靶子就轉移了。你還不相信市政府嗎?我們這會子趁亂将東西轉移,才是最安全的。”
這麽說好似也對。
韓春林眼睛閃了閃,這才道:“好!你等着。”他起身,直接朝樓上走去,到了樓上不由的朝樓下一看,就見田芳和陳宏身邊的一個小夥子默默的對視了一眼。他心裏駭然,是陳宏有問題呢?還是隻有他身邊的人有問題。但不管是那種情況,自己的處境好似都不怎麽美妙。
他将保險箱打開,将之前的匣子取出來,然後将木倉上膛,這才轉身出去了,他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翻臉,不能翻臉,隻要這麽拖着,對方暫時就不會拿自己怎麽樣。
陳宏看着那匣子,嘴角露出幾分諷刺的笑意:“韓廠長,你這是将咱們當傻子了?一個空匣子而已,真東西你早就放在銀行保險櫃裏了。我也不跟你廢話,鑰匙在哪?馬上交出來。”
韓春林笑了笑,好似有點不好意思,“我這點手段還真是瞞不過陳秘書。不過,你現在想要鑰匙,也實在是不行。因爲鑰匙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鑰匙在哪?”陳宏進一步逼迫道,“韓廠長,真沒必要在這裏耍滑頭。”
韓春林笑了笑:“我姓韓的能混到現在,雖說确實沒什麽本事吧,但是笨人肯定是做不到的。既然我知道要緊,知道這玩意放在我手裏是靶子,那你說,我會放心的将這□□放在懷裏抱着嗎?況且……”他猛的一動,用木倉指着田芳,“身邊還有這麽個間諜在!”
田芳唬了一跳,韓春林竟然早就看穿了自己。她面色一變,卻不能承認,“你……你怎麽會這麽說呢?我是感激你……”
韓春林哈哈一笑:“不要再做戲了,從你上了我的汽車開始,我就知道了。”
“王八蛋!”田芳氣的渾身顫抖,“我對你一心一意,你卻這麽懷疑我。我跟你的時候還是黃花大閨女,你卻說出這樣沒良心的話。”嘴上這麽罵着,心裏卻恨他,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麽人,卻還是要了我的身子……
“送上門的肉哪裏有推出去的道理。”韓春林指着田芳,對陳宏道,“陳秘書,這個人你逮住了,就算是交差了。”
陳宏眯着眼睛,還真就掏出木倉,對準了田芳,她已經失去存在的價值了。
“不!”丁帆一把撞開陳宏,可陳宏已經扣動了扳機,這一木倉被撞的對準了韓春林,韓春林愣在了當場。可誰都知道,韓春林要是死了,什麽就都沒有了。
田芳瘋了一樣撲過去,擋在韓春林的身前,那一槍打在胸口上,鮮血噴濺而出,然後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這個變故叫人看的糊裏糊塗。
丁帆撲向田芳,一把将人抱在懷裏,低聲呢喃道:“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爲了那麽一個男人擋木倉……”
“不是……不是……不是爲他……”田芳的聲音很小,隻有兩個人能聽見,“不是爲了他……是爲了你……我是爲了你……”
丁帆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要是韓春林死了,任務就失敗了,自己就成了罪魁禍首,除了以死謝罪,沒有别的。保住了韓春林,就是保住了他。原來如此!
他的眼淚下來了,抱起田芳就要往出走,“我帶你去醫院,我帶你去醫院。”
陳宏本來是瞄準丁帆的,可是此時,他卻收起了木倉,轉而看向韓春林:“韓廠長,你這人的疑心病也太大了吧。一個肯爲你死的女人,你卻說她是間諜!就跟我現在是爲了你好,你卻懷疑我是一個道理。太傷人了。”他看向丁帆,“這兩人年紀相當,少年人相互有點好感很正常。但這女人既然已經跟了你了,過往的那些事情再揪着就沒意思了。”
說着,就叫住丁帆:“身上有任務,你瞎跑什麽?”他指了指李華等人,“将這姑娘交給他們送到醫院吧。”
丁帆一愣,确實隻有這個辦法最妥當。自己這張臉根本就沒法露面,倒是李華等人有官方的身份。而對方目睹了田芳爲韓春林擋木倉,應該不會壞你田芳的身份才對。他們又将自己等人當成是市政府的,會聽從命令不說,也能更好的安置田芳。
他沒言語,直接将人往李華懷裏一松:“麻煩你們了。”
陳宏又掏出一沓美鈔,“去吧。好好将人安置了。”
李華覺得今晚留下來真是太對了,瞧這财發的,擋都擋不住。
等李華帶着人走了,韓春林還沒回過神來,難道自己從一開始的猜測都是錯的。這個叫方田的姑娘不是間諜,剛才跟那個小夥子對視,隻是因爲兩人之間又某種情愫。這麽一想,好似又嚴絲合縫了。
能爲自己擋子彈,這不是本能都做不到的。
因此,他頹然的坐在沙發上:“難道我真是多心了?”
陳宏将木倉收起來,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行了,别琢磨了。你手裏有這麽要緊的東西,喬漢東還能将人手都調走,爲什麽能這麽放心,還不是知道我們會接手嗎?咱們趕緊交接,交接完了你也安心了,我也可以交差了。”
韓春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見笑了,我實在是太緊張了,有點杯弓蛇影了。不過我真的沒騙你,鑰匙真不在我身上。我也是怕有所閃失,所以,連鑰匙都不敢在身上放。”
“你放哪了?”陳宏問道,“我現在帶人去取。”
“不行,至少得到天亮吧。”韓春林搖頭,“鑰匙被我放在……”他看向對方,腦子裏一閃,嘴上稍一遲疑,多留了一個心眼道:“放在廠房裏了。”
“廠房?”陳宏一想,好似消息上是說那天韓春林從銀行出來以後,就直接去了廠子看進度去了。沒想到他的心眼還挺多,這諾達的廠區沒有人帶着,上哪找那麽一把小鑰匙去?“廠房的什麽地方?”他追問了一句。這廠子可在城外呢,這大晚上出城,還真是不是一般的麻煩。
韓春林看見對方眼裏的懊惱和焦急,心裏的疑心就更重了,“進了廠房朝東走,在第三排廠房的第五個屋子外牆上,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洞,将上面的泥巴揭開,鑰匙用帕子包着就放在裏面。”
聽着的人滿頭黑線。這玩意怎麽找?别說不知道具體地址不好找,就是知道具體地址你找找試試。那麽大點小東西,塞到指甲蓋大小的洞裏,還用泥巴給封住。這怎麽找?
陳宏看向韓春林的眼神就有些危險:“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我?”
韓春林呵呵一笑:“都是場面上混的人,誰還不留一手?這地方你們聽起來頭疼,找起來麻煩,但是我這個藏東西的,總不會找不見吧。沒有這點把握,我趕這麽藏嗎?”
陳宏懷疑陳宏說的話的真實性,他可能就是故意這麽拖着等天明,好保住性命不受一點危害。但自己能怎麽辦呢?嚴刑拷打?不行!要是真在城外,自己這個身份加上韓春林的身份,連夜出城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是傷了他,估計就不好辦了。半路上查起來,能不引人懷疑嗎?
他隻得收斂脾氣,無奈的道:“韓廠長,我接到的命令是今晚上交接。如今,隻怕不得不請你跟我一起出趟城了。”等到了廠子裏,再要推三阻四找不着,可就沒這麽客氣了。
韓春林心裏一緊,這麽着急,如今距離天亮也就五六個小時,這點功夫都等不了嗎?
“怎麽?”陳宏問道:“請不動您的大駕。”
對方十幾個人,個個都有木倉。而自己呢,隻有司機随從連帶兩個老媽子。
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馬上笑呵呵的道:“不敢推脫,隻是這雨大風大,實在是……罷了,少不得走一趟。”他指了指樓上,又指了指自己身上,“我這穿着睡衣也不好出門,等我換個衣服。”
“請便!”陳宏好整以暇的坐着,把玩着手裏的木倉。
等到了二樓,韓春林又小心的打開窗戶朝外面看,正看到有人用刀子直接抹了沒門口守着的黑衣人的脖子。
他趕緊縮回來,心跟着砰砰直跳,這他|媽|的,究竟誰是人誰是鬼,怎麽越看越糊塗呢。
看起來這等會子得有一場惡戰了。他将衣服換好,将保險箱裏的錢拿出來,能裝多少裝多少,又将一邊茶幾上放着水果的搪瓷碟子騰出來,放在胸口的位置。這才找了寬大的大衣出來往身上一套,能不能逃過這一劫,真的得看命數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