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很遠,又仿佛很近。
這樣的聲音覺得熟悉,熟悉的林雨桐想要落淚。
她覺得眼皮很重,想睜開卻又無能爲力。這是發燒了。就是閉着眼睛,不用号脈,她也能準确地判斷如今的身體狀況。
剛想要嘗試的看看自己的空間還在不在,‘吱呀’一聲,好似門被推開了。
聽到這個響動,林雨桐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家的家境不好。高門大戶,誰家的門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股子脂粉味傳來。她心道,這不是現代,現代的都用香水,誰用脂粉?但随即,她又對自己之前的判斷心裏存了懷疑。這樣的脂粉味道,雖是不名貴,但是也絕對不是窮苦人家能用的起的。看來還真未必就是家境不好!
這邊還在琢磨,突然額頭被一隻冰涼的手摁住,叫她瞬間就打了一個哆嗦。
“發熱了?”床邊的人低聲嘀咕了一句,語氣多少有點不耐煩。
緊跟着又有一個腳步聲傳來,聲音還不小:“要是不好了,就得趕緊跟夫人回禀一聲。”
林雨桐眉頭皺了皺,稱呼‘夫人’,至少得是官家。那麽這個聽上去很年輕的女子,大概就是丫頭了。看這粗糙的伺候人的手藝,就知道對這個主子沒什麽敬畏之心。
果然,就聽床邊的人道:“不用!怪麻煩的,打盆冷水,用帕子冰一冰就行了。以前都是這樣,不打緊。”
林雨桐心裏罵娘,發着燒,用冷水一個勁的冰,這說嫌棄她死的慢還是怎麽的?
她這心裏一急,眼睛就睜開了。模模糊糊的,映入眼簾的是青色的繡着纏枝藤的帳子。
“姑娘醒了?”床邊的人愕然中帶着驚喜,“姑娘可算醒了,您不知道奴婢們多着急?”
真沒看出來!
“水!”林雨桐懶得計較,嘶啞着嗓子輕聲的說了一句。
站在圓桌邊上的一個丫頭就趕緊倒了一杯水過來,給林雨桐喂到嘴邊:“您慢點喝。”
茶水冰涼,帶着一股子澀澀的味道。低頭看了一眼,茶水發黃,帶着點渾濁,應該是泡的時間長了,最起碼是隔夜茶。
林雨桐隻喝了一口,就又躺下,“我無礙!你們都退下吧。”
兩個丫頭對視一樣,就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林雨桐見屋裏沒人,才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四爺跟來了沒有,現在又在哪裏。
她習慣性的伸手,想從空間裏拿水,沒想到水真的拿出來了。
空間跟來了?
這叫林雨桐多少有點驚喜。之前她已經做好了失去空間的心裏準備。
看着那個像是小了一号的黑色挂墜,就知道這次消耗了多少能量。不過看着空間中散落的數不清的能量碎石,她大緻就有了猜測,這是爆炸之後,誤被自己的空間捕獲帶回來的。
她伸手将挂墜拿出來,在手裏摩挲,不由的就想起方可欣。她的空間即便沒被奪走,估計也變小了很多。她吃過虧,即便有這空間,也會謹慎使用。況且,能不能保留下還真不好說。人們一旦發現能量石能将土地變的肥沃,那麽一定會開采的。當世界到處都充滿能量石輻射的能量的時候,給她的那點能量石其實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當時的給能量石的時候,心裏就有這樣的猜測。她隻是希望,那能成爲她留給一家人的最後的補償。至于危險……齊詠那個女人吃了她先後兩次給的藥,活不成了。而四爺又在那份公布的視頻影像中,加入了一些東西,将矛頭指向高層。相信他們也會被憤怒的民衆撕得粉碎。整個世界會混亂一段時間,然後會形成新的規則。有了這些大事在前面擋着,誰還會在意林家?世界那麽大,哪裏都一樣,處處都能安家。連信息卡都失去了作用,誰能知道誰,誰還能認識誰,換個環境,也一樣生活。林家人隻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該怎麽過活。
她輕歎一聲,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這秘密一旦說出來,這些能量礦,就不會屬于大衆,而隻會成爲特權階層的禁|脔。即便現在自己不炸,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能琢磨明白不死山爆炸引起的這場災難的奧秘在哪。那麽這些所有疑似能量礦的地方,就會被封存起來。他們通過這個能量強化自己的力量,然後研究空間。強者越發的強了,而更廣大的弱者,都是一群吃瓜群衆,他們連知道真相的機會都不會有。人性就是如此!社會就是如此!倒不如自己和四爺做一回惡人。也許會有謾罵,也許會有指責。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贊同這樣的做法。但是隻要自己知道,接下來,撒下去的種子能結出豐碩的果實,不會再有人靠着營養液過日子,這就成了。世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有人得利,就有人受損。随它去吧!
将挂墜放回去,林雨桐取了藥,趕緊喝了。這才躺下,想翻翻這原主的記憶,看看這次是到哪了,卻不想剛閉上眼睛,外面就傳來聲響。
“你們怎麽在外面伺候?”一個帶着幾分威嚴的女聲傳了進來,“這就是你們的忠心?”這個說話叫人覺得違和,年輕的聲音偏又語氣威嚴古闆,怎麽聽怎麽别扭。
“大姑娘,我們姑娘不讓人進去打擾!”這是剛才在床邊站着的丫頭的聲音。
其實林雨桐剛才迷迷糊糊壓根就沒看清人的長相。
“你是粉蝶?”林雨枝看着眼前嬌俏的丫頭,眉頭狠狠的皺了皺,然後輕哼一聲,“先讓開,我進去瞧瞧。”
“大姑娘……”粉蝶攔了攔,見這大姑娘今兒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了,非要看自家姑娘,隻得道:“奴婢進去通傳一聲,看我們姑娘怎麽說?”
“人都燒糊塗了,你們瞞着就罷了,在我面前還敢弄鬼!”林雨枝臉上露出幾分厭惡,要不是這些作死的賤婢,上輩子,她的嫡妹也不會燒成了啞巴。最後落了那麽一個下場。
不說屋外的丫頭怎麽驚訝,就是屋裏的林雨桐也十分詫異,這怎麽話說的?這原主發燒,這位貌似大姐的人倒是知道了。
門‘吱呀’一聲,又被推開了。這次的腳步聲雜亂了起來。
一雙溫熱的手貼在頭上,就聽這位大姑娘道:“果真是起了高熱了。”她的語氣很奇怪,叫林雨桐聽不出一點感情傾向。
這要是跟原主親近的人,想來丫頭們不會攔着,也不敢攔着。可這要是不親近的人,就叫人更拿不準意思了。
林雨枝輕歎一聲:“春梅,去請個大夫來。”
春梅有些爲難的看了林雨枝一眼:“姑娘,應該跟夫人說一聲的。”要不然,這越俎代庖的罪過,可就落在自家身上了。
林雨枝眉頭狠狠一皺。夫人?嫡母?還是算了。
她看了春梅一眼,眼裏全是不容置疑:“快去!有事我擔着。”
請大夫是要花銀子的,我的姑娘!可如今哪裏還有銀子?姑娘的私房銀子都叫馬姨娘拿去了。這一點姑娘也不是不知道,今兒一覺起來,姑娘就跟變了一個人似得。猛不丁的就要來看二姑娘。說良心話,大姑娘什麽時候跟二姑娘對脾氣過。今兒這是怎麽了?
林雨桐沒聽見離開的腳步聲,就知道人家大概真有難處。而自己又不想莫名其妙的承一個大人情,于是隻得先醒過來了。
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個一身果綠的身影。她背對着床,隻能從背後看出身材纖細婀娜。
“怎麽不去?”林雨枝皺眉看着春梅。
沒銀子的話春梅說不出口,眼睛一擡,正好看見二姑娘睜着霧蒙蒙的眼睛迷茫的朝這邊看過來。她心裏念了一聲佛,趕緊道:“姑娘,二姑娘醒了!”
林雨枝一愣,轉過身來,就對上了林雨桐的眼睛。
這位大姑娘鵝蛋臉,柳葉眉,倒是生的格外的齊整。林雨桐朝她笑了笑。
林雨枝的臉就紅了,二妹還是這麽美!隻可惜,紅顔都薄命。
林雨桐不知道這位看自己的眼神爲什麽帶着可惜,也鬧不清楚這個大姐是堂姐,還是庶姐,還是别的什麽。但應該不是一母同胞。
“勞煩大姐跑了一趟。”林雨桐一出口說話,自己就被自己發出來的嗓音吓了一大跳。這聲音太好聽了。之前隻說了一個字,又帶着沙啞,她自己還沒感覺。但是現在,身體虛弱,聲音帶着嬌柔,軟綿綿的說出口,竟然自己先就酥了半邊身子。
林雨枝做在床沿上,笑了笑,“能用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現在幫幫她,隻當是補償她了,以後……自己的心裏也能好過點。這麽想着,就道:“我正要叫人給你請個大夫……”
林雨桐趕緊搖搖頭:“我已經好多了……”說着,就擡手摸了摸額頭,“沒剛才那麽燙了,就是累的很……”
林雨枝伸手又摸了摸,不由的‘咦’了一聲,“那就好!那就好!”她明明記得這個嫡妹燒了七天沒人知道,愣是燒成了啞巴的。自己這一來,怎麽馬上就見好了?她收斂心神:“那二妹歇着,我先回去。有事記得打發丫頭過去說一聲。”
這麽熱情,叫林雨桐連拒絕都不能。忙虛弱的點點頭。看着她帶丫頭離開。
“姑娘……”粉蝶上前,“真不用請大夫?”
林雨桐擺擺手:“你們歇着去吧。守着我過了病氣,越發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了。”她一點都不想叫這樣的丫頭在眼前礙眼。
粉蝶趕緊應了一聲,麻溜的退了出去。好像林雨桐身上真有什麽病原一樣。
這邊粉蝶剛出去,門又被推開。
“誰啊?”林雨桐翻了個身,“不是說不用伺候嗎?”
“姑娘,是我,紫竹。”紫竹輕手輕腳的進來,但說話的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大。
這就是剛開始給她倒茶的丫頭,原來叫紫竹。
林雨桐坐起來,靠在床頭上:“什麽事?”
紫竹低聲道:“姑娘,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雨桐看着這個面相憨厚的丫頭,點點頭:“說吧。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紫竹這才坐在床邊的腳踏上,低聲道:“姑娘,您别怪咱們沒給您請大夫,實在是以咱們雲霞院的處境,不請大夫才最是爲了姑娘好。”
林雨桐好整以暇的坐着,看着這丫頭還能說出什麽話來。
紫竹見林雨桐沒有責問,就趕緊解釋道:“您想啊,您去給大姑奶奶請安,您是晚輩,大姑奶奶作爲姑姑,叫姑娘在外面站了半個時辰,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您回來這就病了,還病的這麽重,您叫大姑奶奶怎麽想?您是知道的,老太太自來就最疼大姑奶奶,如今大姑奶奶守寡回了咱們伯府,老太太就怕家裏誰說什麽怪話,叫大姑奶奶住着覺得像是做客。您這麽一來,可不就是說大姑奶奶以客欺主嗎?老太太本來就……您說這事一出,老太太心裏能高興?隻怕以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姑娘,咱們跟大姑娘不能比,馬姨娘即便現在不得寵了,但好歹十天半月的還能見一回伯爺,有她這個親姨娘在,大姑娘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您也不能跟表小姐比,這表小姐雖然跟着姑奶奶住在咱們家,又沒了親爹。可人家齊家也是江南大戶,家裏也還有叔伯。姑奶奶就這一個心尖尖親骨肉,能不疼愛。老太太又一項憐惜表姑娘沒了父親,怪可憐的。這可是府裏第一不能得罪的人。這有人撐腰的人有底氣,咱們不能比。就算是羨慕,可誰叫先頭夫人去的早了,丢下姑娘這個獨苗苗。姑娘難道還能指望如今的夫人給您出頭?咱們消停的過日子,就有好日子。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拉拉雜雜的一大堆,透露出來的消息卻不少。
林雨桐拍了拍額頭:“行了,你先下去吧。我知道了。”
等紫竹出去了,林雨桐就覺得腦仁都疼。她得先回憶回憶,這原身到底定親了沒有。要是沒有的話,尋找四爺連個基本的方向都沒有。
那才真是抓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