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欽差的三郎要南下了,在城外,送行的不少,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了通州了,還能看見送行的人。
就比如站在碼頭上的方長青,就叫三郎徹底的愣住了。
這個人一直是比較高冷的,在皇上的身後就跟個影子似得。偶爾偷偷摸摸的看兩眼皇後,那點子小心思,誰看不出來啊?
三郎一直覺得,這方長青的品味有問題。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不好,喜歡林雨桐那樣的?
先不管容貌,就隻說一般的男人睡在他身邊能安穩嗎?不覺得做夢脖子都是涼的?醋性又大,别說多找幾個女人了,就是多看别的女人兩眼,估計那拳頭就得跟眼窩子來一次親密接觸。
喜歡她?喜歡她什麽啊?就是她跟嫦娥長了一張臉,他也不敢恭維。
不過方長青這小子膽色倒是不錯的。觊觎皇上的皇後,膽子不是一般的肥。
對于這種現實社會中的癡情種子,悲情男二号,他一般都把他們當做神經病看。人家又看不上你,你還非弄得離了人家不行的樣子。哪怕看着她跟心上人恩愛,也要堅守在身邊。想想都瘆得慌。
方長青見三郎打量他的眼神帶着怪異,就不由的低頭,将自己身上重新打量了一遍,沒有什麽地方不妥當啊。
“王爺!”他還是先拱手,行了禮。
三郎擺擺手,直接伸胳膊搭在方長青的肩膀上。方長青整個人都僵住了。
“王爺,在下來送送王爺。”方長青躲了躲,趕緊伸手從随從的懷裏取過一個匣子,“這裏面是在下寫了幾封信,請王爺代勞……”他輕輕的在匣子上拍了拍,“或許這些東西,對王爺此次的差事有些幫助。”
三郎就放下胳膊,神色也正經了,他不接過匣子,而是警惕的問道:“什麽東西?”他此次南下到底是幹什麽去的,四爺可沒宣揚。這些人要不是嗅覺特别靈敏,就是腦子特别的好使。
方長青看出了三郎的戒備,就笑了笑:“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是幾封信……”
“信?”三郎嘟囔道,“怎麽又是信?”
方長青一愣:“誰還給王爺信了?”
三郎擺擺手,“沒有,就是家裏幾個不省心的女人,老家在南邊,托我給她們家帶信。”
方長青一笑,也不多問了。指将匣子往三郎懷裏一塞:“您将這些信,親自轉交給當事人,他們對王爺一定會有幫助的。”
三郎抱着個匣子,卻皺眉問道:“你得先說清楚,這都是給什麽人的?要不然,我可是萬萬不敢……”
方長青一歎:“王爺也太緊張了。這都是給一些世家中比較開明的一些人的信。王爺,您此次去江南,爲了什麽,在下也猜出幾分來。像是這樣固守幾百年的家族,不管外面怎麽用力,一時半會也休想一擊制敵。有句話,叫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指了指匣子,“這些人,就是藏在蟲腹的蠱蟲。外面一時咬不破不要緊,叫他們從裏面往外面咬吧。他們知道這百足之蟲的真正弱點在哪。”
三郎趕緊将匣子往懷裏抱緊了些:“我說,兄弟,要是我沒記錯,你家也是世家吧。”
方長青這才看向三郎,然後對着他鄭重行禮,“這正是在下要求王爺的事。若是大功告成,請千萬保全……”他指了指匣子,“千萬保全這些人家。還有方家,别的不敢奢求,隻求留下性命吧。”
三郎趕緊将方長青扶起來,“快起來!快起來!我知道了。世家怎麽處置,這是皇上才能決定的事。但我在這裏給你發個誓,不會傷害世家的任何一個人,女眷也會得到妥善的照顧,不會叫人沖撞了。家裏的家産,不能保證一點不遺失,但我盡最大努力封存。之後怎麽發落,就是皇上的事了。兄弟,我能做的就這些了。”
方長青沒想到三郎這麽敞亮,馬上鄭重的又是一禮。這才躬身送三郎上船。
三郎直到做到船上,才打開匣子。看着一個個的名字,他的心就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如果世家是盤踞在江南的大象,那麽四爺的信,就是招徕無數螞蟻的蜂糖,他們聚集起來,一點點的啃食,總能咬死大象的。但是方長青的信,卻成了召喚潛伏在大象體内的蠱蟲的藥引子。
兩廂配合,内外夾擊,世家算是完了。這次的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簡單。
可是這兩人又是怎麽配合的呢?
四爺主動開口說服了方長青?這種可能不大!
世家要處理,方家不能幸免。若是四爺主動叫方長青配合,以後還怎麽處理方家。畢竟世家還在,平白叫人配合滅了自己家,然後再以施恩。這不是扯淡嗎?
四爺要真開口了,方長青心裏能沒有怨氣?
可要是不開口,這兩人又是怎麽配合的這般默契的?
他撓撓頭,有時候真是覺得,聰明人的腦子他不懂。
等三郎離開京城,天也慢慢的涼快起來了。
等連着下了兩場雨,已經有了一些秋意了。禦花園的菊花慢慢的開了一下,殷老二和錢氏推着三郎特意送的嬰兒房車,在園子裏逛。
林雨桐遠遠的看見了,就笑了起來。她走了過去,“爹娘也真是的,累着就回屋子,哪裏能事事都由着這孩子。”
二老非說掌珠喜歡在外面待着,所以,總是陪着孩子在外面耗時間。其實林雨桐根本不知道兩人是怎麽從這個屁大點的孩子身上看出她的喜好的。
殷老二擺擺手,“沒關系,反正我跟你娘也沒事。要不是有咱們稀罕,我們這日子還真不知道要怎麽過呢?”
林雨桐就笑,她把孩子抱出來,對錢氏道:“娘,我叫了幾個大家的夫人姑娘進宮,您趕緊去換件衣服,一會子咱們去瞧瞧。”
大郎的婚事一直是錢氏心裏的疙瘩,林雨桐見不少人家都遞了帖子,要進宮請安,幹脆就都召集到一塊,順便叫錢氏見見。
錢氏眼睛一亮,對林雨桐伸出個大拇指,然後腳下生風的拉着殷老二就走。
“你這娘們,倒是慢點。”殷老二被錢氏拉着一個踉跄,“你去見人,又不是我去見人,你拽着我做什麽?換衣服也不用叫我瞧啊,我瞧着你穿什麽都一樣……哎呦,你怎麽還打人啊?生了個皇帝兒子你了不起啊……哎呦……怎麽還打?沒有我你一個人生的出來了嗎?……哎呦!别打了……”
林雨桐抱着孩子,就止不住的笑。
然後就把已經迷糊的掌珠給吵醒了,她皺了皺眉頭,睜開烏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林雨桐,然後又迷瞪去了。還往林雨桐的懷裏縮了縮,應該是聞見熟悉的味道了。她小腦袋在胸口拱了拱,也不管隔着衣服,嘴裏根本就沒沁住乳|頭,隻管嘴就一撮一撮的,吃的啧啧有聲,好不香甜。
“饞丫頭!”林雨桐笑着,抱着孩子往回走。
等喂了孩子,她重新梳洗,蘇嬷嬷才道:“娘娘,各位夫人帶着姑娘都來了。”
林雨桐就起身去接錢氏,見她穿着寶藍色的襖裙,倒也還好。
她豎了豎大拇指,“娘别擔心,您隻管坐在上面看着,瞧着哪個姑娘好,您就叫丫頭給哪個姑娘送一盤子果子我便知道了。”
錢氏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由林雨桐扶着,往正殿裏去。
見錢氏緊張,林雨桐就笑道:“您啊,全不用管那些個什麽大家族的規矩。這全天下,就您最尊貴,您的規矩才是規矩,她們得按着您的規矩來。”您連太上皇都敢打,您絕對是這天下第一人啊。
錢氏眼裏的笑意就越發的明顯了。這是兒子帶給她的榮耀,怎麽得意都不爲過。
等婆媳二人進了大殿,隻看到俯身的人,錢氏的心就更穩了。隻要當個泥菩薩,她又不用說話,就不怕說錯話,有什麽可怕的?
林雨桐扶着錢氏坐了,才在她身邊落座。
“都起來吧。”林雨桐擡擡手。
等看着人群中有幾個規矩禮儀格外規整的姑娘時,她的眼神就冷冽起來了。
自己召集的人,可都跟世家沒有瓜葛,這些禮儀規矩格外不同的姑娘,又是怎麽回事?
世家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敝帚自珍。家裏泡茶的方法,做菜的菜譜,都是要傳承的。連旁支都沒有,更何況外人。這禮儀規矩可比那什麽勞什子菜譜要緊多了,會随便傳給别人嗎?按照世家的規矩,旁支的姑娘要學規矩,都得送到主家才行。這事關傳承,何等要緊?
可偏偏的,今兒允見的人中,就混進了世家女。
這叫林雨桐不由的奇怪了起來。
這世家,還真是無孔不入。就是不知道,送這些姑娘到她的眼跟前,圖謀的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