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說四爺叫咱們來,是爲了商量什麽?”李季善側身低聲問道。
劉叔權斜睨了李季善一眼,搖頭道:“不知!”
李季善用胳膊肘碰了劉叔權一下:“你就估計估計!”
劉叔權呵呵一笑:“算了,我還是不估計的爲好。”
李季善嘴角卻翹起:“一,國号。二,國都。三,繼位诏書。”
劉叔權連忙拱拱手:“不愧是要做相國的人了,掌上有乾坤啊。”
李季善剛好說話,就見範東哲和呂恒兩位老大人朝這邊走來,兩人連忙閃在一邊,拱手行禮,讓兩位老先生先走。
範先生擺擺手:“别多禮了,趕緊走吧。别叫四爺等着。”
四人剛到書房的門口,就聽見四爺說“……日月行天,亘古不變。”
李季善就看向劉叔權,眼裏在問,這話是說誰呢?
劉叔權眼睛一垂,不搭理他。
吳春來笑着從裏面出來:“幾位先生裏面請。”
四爺見幾位先生到了,才收斂起臉上的神色,剛要說話,就聽見外面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三郎跑了進來,“來遲了!來遲了!請多見諒。”
他怎麽來了?
不光幾位先生這麽想,就是林雨桐也不由的壓在四爺誓言般的話對她造成的影響,心思一下子就轉到了外面。
四爺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隻擡手叫三郎坐了,才道:“國号怎麽定?幾位先生可有什麽想法?”
說着,就看向呂恒:“先生有什麽高見,就隻管說。”
呂恒斟酌了半天,才道:“大明朝,當初之所以定爲大明,明字,乃是日月相合,承天道而定乾坤。”
“大明之大,天下無雙。大明之明,萬古不滅。”範東哲接過話頭,“這便是大明的寓意。”
“另外,大明兩個字,典出大額彌陀經。佛言,其光明所照,央無數天下。幽冥之處,皆常大明。”劉叔權起身,鄭重的道,“所以,這新的國号,寓意更得斟酌。”
李季善搖搖頭:“關鍵是,這跟大明分而立之。這國号就更得慎之又慎。”省的叫人先把咱們定爲亂臣賊子。
說了這麽半天,一句實在的玩意都沒有。
三郎看着幾位都已經發言了,除了四爺一副深思的樣子,再就剩下方文青做記錄,并沒有說話。
見幾人都看向自己,三郎嘴一咧,脫口就道:“大清!叫大清如何?”明朝下來不就該是清朝了嗎?咱們就這麽往下排吧。幾人能定爲國号,這個字自然是有可取之處的。
林雨桐愕然的擡起頭,難不成這就是四爺的用意。
她心裏歎了一聲,這也可以理解爲一種情結吧。不管多少人對滿清不滿,但作爲雍正爺,他對大清的熱愛,是深入骨髓的。這也許可以理解爲一種寄托,一種延續。畢竟,那時候,他真的作爲皇帝的日子,并沒多少年。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反正,不管叫什麽,自己和四爺來了,這世界總歸是不一樣了。
而四爺的手,攥着茶杯緊了緊,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神色,反而看向三郎:“清?有什麽說道?”
三郎哪裏知道這個,他眼珠子一轉,好半天才忐忑的道:“這清,與濁相對。大明的朝廷污濁不堪,這天下可不正是需要一股是清流,一股子清氣,還天下一個清平。所以,我覺得叫大清挺好的。”
李季善馬上就拍手,“好!說的好!這清字,也有清正,廉潔,公正,純潔,高尚等等的意思。清者,道德之典範。可不正是能告訴這天下人,這江山正是有德者居之。”
三郎心裏不由的佩服,說了這麽多,其他的都是扯淡,就最後一句最實在。
選這個字,就是再給四爺登基稱帝輿論造勢呢。告訴天下人,四爺不是亂臣賊子,是有德者。是有資格承載天下的君主。
四爺就擡頭看向另外幾人:“如何?可否?”
“可!”幾人連連點頭,認可這個名字。
三郎心裏撇嘴,果然,曆史總是他娘的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也不知道是他改變了曆史?還是這本該就是曆史的走向?
四爺看了吳春來一眼,吳春來就進了裏間。等出來的時候,就道:“夫人說,很好!”
幾人這才詫異,原來夫人在裏面旁聽啊。
方長青的手一抖,要不是手裏沒毛筆,這紙上非塗上一個墨點不可。要知道夫人在,他剛才絕對不會說出那麽孟浪的話來。
三郎隐晦的撇撇嘴,就那位夫人,整天在外面東颠西跑的,什麽人不見,什麽事不幹?這會子倒玩起了垂簾聽政。
四爺對幾人的神色視若無睹,直接道:“那就定了,就大清吧。”話音一落,就擡眼看着幾人,“那國都呢?有什麽定論?”
李季善就率先搶過話頭:“以在下之所見,如今的京城,可暫定爲京城。等南征之後,可遷都金陵。這金陵城倚鍾山而臨長江,虎踞龍盤,天下形勝。立爲國都,定然國運永恒。”他看了一眼仿佛要搶話說的劉叔權,趕緊道:“另外,江南數省爲魚米之鄉,定都金陵,便于統禦全國的經濟。”
三郎心道:原來這時候人家古人已經考慮經濟中心,經濟圈的問題了。這麽想着,就朝範先生和呂先生看去,想看看這兩位被稱爲大賢的人,有什麽高見。
卻隻見兩人雙眼緊閉,坐在椅子上,是一副隻帶着耳朵不帶嘴的架勢。
他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李季善和劉叔權之間的明争暗鬥。
就見接話的果然是劉叔權,他身子前傾,一副準備戰鬥的架勢,“在下以爲,金陵萬萬不能定爲國都。自古以來,金陵的宮阙城池遷徙無常,城隍墩塹,更是屢遭開挖填塞。坑窪沼渠,也是滿目皆是。這樣的地方,地脈洩盡,王氣難收。曆朝曆代,凡是将國都定爲此地者,無不是偏安一隅,繼而湮滅消亡。”
三郎聽着,端着茶杯都有些傻了。這裏面的道理他是聽不懂的,但是這金陵,又該是應天,南京。還真叫人家說對了,定都在這地方,确實沒怎麽能成事的。就連有老美支持的jiang,不也一敗塗地嗎?
他心裏驚歎,就聽劉叔權繼續道:“千年來,威脅最大的,便是北地的胡馬蠻夷。曆朝曆代,凡是聖朝,立都當以戍邊制敵爲第一要務。”
範東哲和呂恒這才微微的點了點頭,從大局上看,劉叔權是勝了一籌。
四爺點點頭,“那就這麽定了。以後也就不再來回的折騰了。”
說完,就起身,對李季善道:“至于繼位的诏書,還是你還起草吧。之後我看看,咱們再定。”
李季善趕緊的點頭應是,雖然國都和國号,他的确不出彩,但好歹四爺還将另一個要緊的差事派給了他。
四爺回了裏間,幾人就恭送呂先生和範先生先走。
呂恒輕歎一聲:“老夫是真老了。幫兒孫們走了這一步,也實屬是無奈。”他朝後指了指,“如今看着,可要起争端了。”
範先生就道:“我這也是害怕,這還沒開始,就釀成了黨争啊。”
呂恒擺擺手:“說不好,不好說。先看看吧。咱們這把老骨頭了,可别跟着折騰了。年輕人啊,愛怎樣就怎樣吧。管不過來了。”
而李季善和劉叔權,在書房的門口,相互對視一眼,然後拱手作别,背向而去。
三郎看着方長青負手而立,從正中間的那條路走了。他一時就懵了。
媽的!三個人選了三條路走,自己該怎麽選。
他幹脆先蹲在屋檐下,等上一會子,等三人都走遠了,他再出去。
四爺回了内室,林雨桐抿嘴就笑:“你叫三郎來,就是想借他的口一用?”
“你啊……”四爺點了點林雨桐的鼻子,“這都不是重點。今兒就沒聽出點别的出來?”
林雨桐就笑:“以前還看不出來,現在嘛,是越發的明顯了。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這文臣争鬥,比之武将更叫人覺得酣暢淋漓。”
四爺坐下,搖搖頭:“武将,更麻煩啊。”
“怎麽?”林雨桐問道:“該賞就賞,賞完了,就都好好的過日子去。”
“有個詞,叫做驕兵悍将。”四爺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曆朝曆代的開國皇帝,一般都有一個惡名,那就是斬殺忠臣良将。曆朝曆代,概莫如是。那句‘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話,不就是這麽來的。可要真站在開國皇帝的角度去看這事吧,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這些曾經骁勇無匹的将士,等到了天下太平,就真的是用廢了。他們長于破壞,短于建設。給他們官位,他們拿不起來。出了走雞鬥狗,驕奢放縱,還能有什麽啊?真是仗着特權,他們自己或是子孫,親友,下人犯了王法,到那時,不殺他們,又能怎麽辦呢?”他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誰都可以死,但江山不可亡!”
“你這說的……”林雨桐不自在的道:“怪叫人心冷的。那照着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也得不得幹政啊?”
四爺呵呵的笑:“爺就是感慨一番罷了。這些事,爺盡量避免吧。至于你,跟别人自是不同的。咱們是開國夫妻嘛!”
隻聽過開國皇帝的,沒聽過開國夫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