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呵呵的笑了兩聲,沒有往深了說。隻敷衍的道:“行了,别異想天開了。”他朝外面看了一眼,不敢想象跟這個女人搬出去自己會過什麽日子,就道,“一大家子住在一處挺好的。這麽多人供養了我,我不能昧良心。這樣的事,是私德有虧。以後叫人翻出來,哪裏還有前程可言?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要是不習慣,過兩天給奶還有你,買了小丫頭使喚。”
他看着外面熱鬧的庭院,覺得隻有在這麽多人眼皮底下,自己才是安全的。要跟這個女人住到外面,以她這樣的心性,還有她那個得罪不起的爹。自己這一輩子,才算真是掉到井裏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個混賬,但是混賬也是有底線的。在夜店裏,見到十幾歲未成年的姑娘,他會多給點小費叫她回家,但堅決不碰這樣的小姑娘。人家罵他假慈悲好,人傻錢多也罷。他都堅守這樣的底線。
他也确實是好色。但卻從未對女人用強。自己看上了,先得用軟功夫跟她泡,也就是所謂的追求。有看上自己的錢的,那大家玩玩,玩膩了,錢貨兩訖。誰也别說占便宜吃虧這樣的話。
要是對方拒絕自己的追求,那麽他還是有骨氣的,也先算是欣賞這種不愛錢的女人,絕對不會再去騷擾。更幹不出壞人名聲的事。
至于下藥害人,設圈套害人,但凡跟這種壞到黑心沒人性沾邊的,他長了二十多年了,也從來沒有幹過。當然了,常在那些藏污納垢的地方,打交道的又都不是什麽正人。肯定是見過聽過的。但自己若是真知道了誰是這樣的人,第一反應就是敬而遠之,然後不動聲色的慢慢疏遠。
而今天,這宋氏,叫他有了一種想要逃離的沖動。
自家老爸說過,找老婆不一定要好看。所以,他沒有因爲對方的長相生出過逃離的心思。自家老媽就長得一般。可兩人還不是生了自己。老爸在外面不幹淨,但也還是會按時回家。老爸外面那些女人他也見識過,也有那種女人想把父子兩人通吃的。他也着過道。但那種的壞跟這樣的毒辣還是不一樣的。
他看着外面,老爺子正在将簍子挨個的整修,老太太搬個闆凳在一邊納鞋底。隔着院子,可以望見自家那便宜爹正在窗下讀書。
他的心神放松了一瞬。在這裏,他至少是安全的。
但松了一口氣的一瞬間,他又升起了一股子不甘。
憑什麽?憑什麽人家到了古代,不是爲皇爲帝,就是出将入相。哪個美人見了不折腰。
怎麽偏偏自己,就拿一個女人沒辦法呢?
不就是一個縣尉爹嗎?
若沒有了這個爹,還不是想休就休了。
他的心裏升起一股子戾氣。
而範氏站在三郎的身後,剛好看到從廚房裏出來洗菜的小何氏。不由看向三郎的眼神有點冷。原來他不想離開這個院子,是因爲這個賤人。
她的拳頭慢慢的握緊,你不想出去住,我還真就偏偏要出去住。
三郎扭頭,範氏馬上揚起笑臉。夫妻兩個相視一笑,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
林雨桐的嫁妝田裏,種的全都是玉米。林家沒用林雨桐和四爺去收,已經雇了短工,給林雨桐将玉米棒子給運到村裏的大場上了。
這場院就在村頭,邊上就是裏正家的宅院。家家戶戶,在這場院上都有一塊屬于自己的晾曬莊稼的地方。
殷老二直接從殷家劃了一小塊給林雨桐,棒子就倒在這裏。
四爺去田裏招呼,林雨桐就在場院上,用剝下來的玉米皮編了兩個能坐人的草墊子。然後坐上去繼續給玉米扒皮。
緊挨的是殷家的玉米,老太太帶着女人,也急着給玉米剝皮呢。
不過老太太見了林雨桐愛答不理的,林雨桐也隻埋頭幹活,井水不犯河水。
殷家如今隻剩下六十畝地,卻有二十口人。一人平均隻有三畝地。交了賦稅,剩下的口糧也就勉強能填飽肚子。要是供養讀書人,那還真有點困難。
尤其是今年娶了三個媳婦,花光了家裏積蓄。如今家裏剩下的,大概也就是早前給殷幼娘準備的嫁妝和三郎之前拿回來的二十兩銀子。
其實有着二十兩銀子的日常花銷,不用買糧食瓜菜的前提下,一大家子過兩三年的日子是夠的。油鹽醬醋,人情往來,花不了幾個錢。再說了,家裏也不是年年都要添衣置襪的。大部分人家可能還不如殷家呢。
可老太太心高啊,供不出個秀才肯定是不服氣的。老爺子呢,估計心裏也有不甘吧。花了那麽大的代價,怎麽能半途而廢呢。要真是這樣,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費了。
不過好在,如今三郎成了縣尉的女婿,有老丈人和媳婦幫襯,家裏也輕松不少。
老太太想起範氏,臉上的神色才松了松。林家雖然不錯,但到底不能跟官家比。這麽想着,不由的朝林雨桐不屑的瞥了一眼。
有病吧!
林雨桐沒搭理她。别說是瞪一眼,就是老太太這會子指着鼻子罵她,她都得受着。
這大庭廣衆的,不孝的罪名,她擔不起。
正說着,就聽見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這不是三郎家的媳婦麽?”
林雨桐擡頭,就見範氏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她生的不白,偏偏要敷上□□。在房間裏,光鮮暗淡,還顯不出别扭來,可這走到太陽底下,就實在是太顯眼了。
小何氏又‘噗嗤’的笑了一聲,嘴裏嘟囔了一句,“醜人多作怪。”這樣的長相,就算是嫁的男人再好,她籠絡不住男人的心,有什麽用啊。
範氏到了近前,仿若沒聽見小何氏的嘲笑一般。
隻坐在老太太身邊的樹根上,随手拿了一根棒子幫忙。
“你回去吧,這裏用不上你。”老太太心裏滿意,嘴上卻客氣道。
“沒事,我來搭把手。”範氏拿着一根棒子跟繡花似得,翹着蘭花指一點一點的剝。
小何氏瞟了一眼,“小心那棒子裏鑽出個蟲兒……”
範氏一下子就失手扔了棒子,“二嫂你何苦吓我。”說着,就嗔了一眼。
小何氏撇嘴道:“咱們這莊稼活,可不歸你這少奶奶做。”
“二嫂這是打我的臉呢。”範氏抿嘴一笑,“我跟二嫂如今還不是一樣。即便相公他日中舉,難道還能忘本?不過,話又說回來,男人家讀書上進,女人家也不過是憑個夫貴妻榮罷了。”說着,就又小聲對小何氏打趣道:“二嫂如今算是晚了,不過二嫂下面不也有妹妹。找個官宦人家,也就是了。”
小何氏滿面通紅,以爲範氏在擠兌她,就道:“門當戶對!好門戶三弟妹都攀不上,更何況我們……”
“哎呦!二嫂多心了。”範氏連忙擋住嘴道,“我真不是那個意思。”她歎了一聲,才高聲對衆人道:“我是回門的時候,聽我爹提了一句,知州大人家的二公子要找一個八字相合的姑娘婚配,倒是不論出身門第……”
林雨桐就看了一眼範氏,這才是這女人今兒跑出來的緣故吧。
勾的人不由的不動心。
知州府是個什麽門第,在小老百姓眼裏,那就是個隻能膜拜,不敢妄想的地方。誰家的丫頭小子能賣進去當丫鬟小厮,那都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情。
如今,竟然有幸能成爲知州老爺的親家!哎呦,我的老天爺,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老太太的手都抖了起來。
小何氏也是一愣,繼而就道:“這是哄人呢?平白無故的,哪裏有這樣的好事。那位二公子,可是有什麽不足?”
這話一出,衆人心裏就‘咯噔’一下。
可不是嘛,好好的,誰會找一個鄉下的丫頭。
範氏就笑道:“人家知州家,就算是公子有這樣那樣的不好,願意送上去巴結的難道沒有。不過嘛,富貴人家,孩子都養的嬌氣。七八歲還好幾個奶娘抱着不下地,還離不得奶娘的公子小姐,多的是。但還是那話,憑他什麽人參鹿茸,人家吃的起。不過是家裏的老人的一些見識,覺得這樣的人命貴,需得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壓一壓。”
大家都是這樣認知的,窮苦人家,命賤,命硬。
這樣的說辭,倒是叫人更信了幾分。
林雨桐心裏卻翻了一個個,這範縣尉想巴結馮知州,那也就是說,他覺得馮知州能護得住他。那麽,這馮知州跟現在這位縣太爺,估計不是同一個陣營裏的。要是知縣出身顯貴,那麽敢跟這樣出身的人硬抗,這馮知州,出身隻怕也是不低吧。
有點意思了。
這麽琢磨着,林雨桐就朝另一邊看去,就錢氏對着她搖搖頭,不叫她摻和。
林雨桐還真不知道這位馮公子身上到底有什麽毛病,想摻和也摻和不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