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的嘴抿了起來。
他怎麽也沒想到住宿的條件這麽惡劣。
樓房隻有二層,因爲有長長的走廊,跟個筒子似得而得名。凡是這樣的樓,都叫筒子樓。過道昏暗,兩邊的牆都是黑的。這是做飯熏出來的。家家戶戶都用的是蜂窩煤。謀煤球貼着牆擺在走廊裏。每家每戶房間兩側就那麽點地方,還要當廚房用,還要當雜物間用。可想而知走廊有多窄。要是趕上做飯的時候,這兩邊再要是站着人炒菜切菜,更是擁擠。
這樣的筒子樓,不光軍械所是這樣,大部分的單位都是這樣。
因爲林雨桐和四爺都是wenge後第一批頂尖學府的大學生,又是因爲雲教授親自邀請來的,所以,所裏還是給個極大的關照。分的房子算是好的。
筒子樓的兩端,分别有兩個大戶型。
所謂的大戶型,就是多了半個過道的面積,再就是多了一個向外挑出去的陽台。
雲師傅将房間門打開,“你們看一下。這跟你們在京城的小院不能比。但卻是這裏最好的房子了。”他指了指另一端,“我家在另一頭,跟你這邊的格局是一樣的。”
林雨桐就進門打量這個房間。進門後,先是一個十多平方的空間。裏面也就也就兩張舊桌子,兩把舊椅子。和一個勉強能稱之爲雙人床的床。
右邊開着一道門,裏面是一個極小的房間,并排放着兩張架子床,就什麽也放不下了。
左邊也開着一扇門,推開門,是一個挑出來的陽台。這個陽台倒是不小,足有七八平米大。
沒有廚房,沒有衛生間。
廚房都是放在樓道裏。廁所就得跑到樓外去上。一南一北兩個旱廁。
唯一慶幸的是,這樓裏帶了暖氣。
四爺站在陽台上打量了半天,就跟雲師傅商量,“能不能把陽台封閉起來?”
這麽大的面積,不管是當卧室還是廚房,都好。
雲師傅站在陽台上朝外看了看,“你要是能弄來鋼筋水泥,陽台再往外淩空挑出一兩米都沒有問題。這樣一來,當廚房都可惜了,當卧室我看都可以。”
“這一旦住下,短期内搬不走的。”四爺就跟林雨桐商量,“你看要改一下嗎?”
當然得改!
其實她更希望有個獨立的廁所。
“孩子們跟過來,這屋子要是單位允許改建,當然還是改了好。要不然,孩子們過來,估計是适應不了的。”林雨桐左右轉了轉。心裏還真是不怎麽滿意。
雲師傅搖搖頭,“也是我一時沖動,給你們去了信。沒考慮過你們具體的難處。”
四爺擺擺手,“叫他們過一下苦日子,對他們有好處。”
雲師傅心說,要真是願意就吃苦,又何苦改建屋子。說到底,還是不舍得。
其實,不光是舍不得孩子真的吃苦,關鍵是四爺和林雨桐自己就覺得能不吃苦幹嘛非得吃苦。
三個孩子跟爺爺住,獨門獨院的歐式小别墅。專門有人給做飯,來去都有人接送。一人一個大房間都能住下。如今要擠在這裏。屋子要是收拾不利索,轉天,三個孩子就吵着要回去。
可是孩子不跟着父母,老由着保姆帶着,也不行啊。
三人一路走一路商量,雲師傅将兩人暫時安置在單位對面的招待所。
“後悔了吧?”四爺就笑。
林雨桐皺眉,“還真是有點。”這裏空氣好,周圍有幾個村鎮,買東西倒也不算難。
可就是這住宿的條件,讓人心塞。
“咱們這算是不錯了。”四爺笑道。其他單位,未必能有這麽大面積的住房。
四爺當天晚上,又去找了雲師傅。後來,聯系了樓上樓下不少住戶。
這一家改建,其他人家肯定不服氣,可要是大家都願意稍微改動一下,這事不就不顯眼了嗎?
事情是雲師傅出面跟大家商量的。
“我這徒弟,能弄來點水泥鋼筋。”雲師傅屋裏都快擠不下了,他語調輕快的道,“我尋思着,看你們誰想要,咱們登記一下。”
這當然是好事了。有些人想在外面給自己砌一個放案闆的竈台,用水泥的,幹淨。
有的更從窗戶上開了口子,往外挑出去一點,哪怕就是建一個兩米的台子,也能跟閣樓一樣,夠住兩個人了。有些三代擠在一個屋子裏,實在是不方便。别看這麽點地方,也解決了大問題了。
沒怎麽費口舌,就達成了一緻。
四爺要聯系水泥建材,就帶着林雨桐先回京城了。
剩下的事情,林雨桐沒管。隻在家裏歇着,按時接送孩子上下學。
老爺子支持四爺和林雨桐去軍械所,卻不樂意兩口子帶着孩子去。
“你們可以在學校再讀兩年研究生,然後再工作不遲嘛。”老爺子跟林雨桐抱怨,“三個孩子也就是在東北的時候,跟着你們受了點苦。回來以後,哪裏再受過一點委屈。别說我舍不得,就是你父母那邊,能舍得嗎?”
林爸林媽當然舍不得。每個周末,孩子都得回姥姥家。
林雨桐就笑道:“爸,再不叫他們受點苦,哪裏行呢?”在機關幼兒園,三個孩子就是霸王。老爺子在這一片的地位是數一數二的,老師都偏袒幾分。長的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尤其是夜生,淘氣的都沒邊了。趁着午睡的時候,偷偷溜起來,給班上的小朋友一人畫一撮小胡子。臉上也就罷了,他還脫人家孩子的褲子。在屁股蛋子上亂畫。惹得小姑娘直哭。
老爺子還一個勁誇這小子幹得好。
林雨桐說什麽也不敢将孩子這麽給老爺子留下來。
他們跟弘晖弘昭是不一樣的。弘晖弘昭那生下來就是皇孫,後來更是皇子。這樣的身份隻要不作死,一輩子都是尊貴的。生來就尊貴。
可雨生他們不一樣,老爺子雖然身份不低。也能給他們将來帶來便利。但這樣的身份卻不是一成不變的。
他們得學會跟一個普通人一樣去生活。
這是林雨桐想要教給孩子們的。别一個勁的在上面飄着下不來。老爺子在位子上也不能呆一輩子。将來就是印辰出頭了,那也是伯父,不是親爹。不可能毫無保留的寵着他們。
就像是十三爺的兒子,到四爺跟前不也得束手束腳嗎?就是這個道理了。
印長天跟着就一歎,“我是吃了大半輩子的苦,連你們都是吃了苦長大的。如今到了孫兒身上,想叫孩子們自在一些,但是……你說的對。我也不能陪着孩子們一輩子。他們得上的來,還得下得去。不管在什麽時候,至少都能過的好。”
林雨桐點點頭,這就是她跟四爺的意思。
印昆回來,拿了好幾大包的衣服,都是給三個孩子的,“托人從香港帶回來的。給孩子們穿吧。别舍不得。按季我把衣服給孩子們送去。”他抱怨道,“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非去受這個罪。”
他到現在都還沒結婚。一直等着印辰呢。
印辰的意思,年底辦婚禮。他這邊應該緊跟在印辰後面的。
“婚房都收拾好了?”老爺子問道。
婚房是梅抗美單位分的房子,也就是四五十坪的樣子。
“有什麽可收拾的。”印昆搖搖頭,“還有一年的時間呢,急什麽?”
老爺子白眼一翻,再不急,梅家的丫頭得把屋子都掀了。
“沒一個叫人省心的。”老爺抱怨道。
四爺在那邊整修屋子,林雨桐帶着孩子,回了一趟林家。
林二姐如今在林家住着。結婚時候準備的所有東西,這兩年裏,都被林二姐慢慢的搬了回來。那個結婚時分的房子,如今空蕩蕩的,隻有鄧城的東西。
鄧城這兩年混的不得意。那年他出差回來,從南邊帶了不少東西。一麻袋的電子表,叫他賺了不少。等他拿着這玩意給廠裏的領導送去的時候,誰敢要?
就算真有想要的,那是給立馬給了現錢。
鄧城當時就懵了。怎麽一個個都變得廉潔了起來。
等知道發生了什麽,鄧城就對林二姐動了手,直接打了林二姐一個耳光。
這可捅了馬蜂窩了。被林大哥和林雨亭按着揍了一頓,林二姐堅決要離婚。
鄧城死活就是不答應,林二姐就順勢搬回了林家。
這兩年,待在家的時候還沒有在南邊的時間多。跟林雨亭兩人,一個進貨發貨,一個收貨賣貨。錢賺的家裏的鐵箱子都塞不下了。林爸林媽膽戰心驚的,家裏從來就不離人。
“這得虧是咱們在廠裏的家屬院住着。有保衛科的人,外面的小混混都收斂着呢。要不然,真是得吓死。”林爸低聲道。
林大姐也笑,“也是!現在這社會多亂呐,女的晚上都不敢出門。這也就是如今在廠裏上班,要是擱在以前在紗廠,夜班我肯定不敢上的。如今我都不叫你姐夫晚上去掙那份錢了。太亂了!”
林雨桐點點頭,是夠亂的。自家平時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大院。這地方敢撒野的人不多。
到了外面大馬路上,小偷小摸,明目張膽的在女同志身上揩油的,到哪裏都能遇上。
“人心壞了。”林媽這般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