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晳。”弘昀輕聲說道。
林雨桐不可置信的看他,“确定嗎?”
“不離十。”弘昀又解釋道:“早些年,弘晳跟赫舍裏家是有來往的。他跟這個叫做芝蘭的,認識。隻怕,等到了年長以後,還有些私情。當然了,更可能是弘晳利用這芝蘭對他的好感跟傾慕。”
這倒也說的通了。陷入愛河的女人,什麽瘋狂的事都幹的出來。
這事,已經不是普通的家事了。
她看了赫舍裏氏一眼,“就叫她先在你額娘宮裏的佛堂裏抄經書吧。這事沒處理幹淨,别叫她出來。跟你額娘透個底,她知道輕重。叫她看護好赫舍裏氏。”
弘昀點點頭,這樣做看起來是懲罰了自家福晉,也不至于打草驚蛇。可實際上,卻也是保全裏自家福晉。她身邊的人得徹底的查一遍才好。将她放出來,才是真的害了她。
“那行了,就這樣吧。”林雨桐站起身,“我回園子了,有事你找你大哥商量着辦。”
弘昀扶着林雨桐起來,“您不等大哥了?兒子送您回去吧。”
林雨桐擺擺手,“不用。忙你們的吧。有空常去看看我跟你阿瑪就成。”
說着,又往弘昀的脖子上瞧了瞧,“還疼嗎?”
弘昀不好意思的一笑,“不疼了。”
林雨桐哼了一聲,疼也不敢說疼,出息!
“回頭跟你阿瑪好好說說。他可是心疼壞了。”林雨桐邊系披風的帶子,邊道。
弘昀低下頭,“兒子還以爲皇阿瑪生氣了呢。”
“胡說!”林雨桐點着他的額頭,“從小到大,誰動過你一指頭?”
弘昀一想,還真是。阿瑪真是沒打過她。嫡額娘每次說打他,雞毛撣子每次都落在他身邊,沒一次打到身上過。不過是吓唬他罷了。那幾年在上書房念書,也有大哥護着,沒人對着自己下黑手。可不是沒挨過打嗎?
被福晉揍了一頓,還是頭一次。
他眼睛往赫舍裏氏那兒一看,就見她白着臉,眼淚汪汪的看他。心裏的氣也稍微消了一點。
林雨桐将這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裏,也沒治了。
算了!這家裏,就不是個講理的地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瞧着也不像是兩口子結了仇。自己還摻和什麽啊。
眼不見爲淨。
咱回園子去。
“孩子們大了,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林雨桐這麽跟四爺感歎。
要是太指手畫腳,就該惹人厭煩了。
四爺拍着林雨桐的背,“少年夫妻老來伴。以後,也就咱們倆搭着過日子了。都是些沒良心的,你以後也少爲他們操點心。”
林雨桐點點頭,“等老了,人家要是願意叫咱們幫着帶孫子,咱們就帶。不願意叫咱們帶,咱們也不上趕着。”
四爺手一頓。心道,這人想的還真遠。但還是配合着點點頭,“都聽你的。”這輩子真是委屈她了。光是對李氏生的三個孩子這份心,自己就得感激她一輩子。要不然,兄弟相争,禍起蕭牆,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摻和。得亂成什麽樣?以自己這脾氣,真要是碰上這事,得活活把自己給氣死了。“要是有下輩子,再不叫你受委屈。”
林雨桐就往四爺懷裏一鑽,“嗯!要是有下輩子該多好。”她舍不得四爺了。
四爺伸手,将她披散的頭發從臉上整理到腦後,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老了老了,才覺得老伴的好了。”
林雨桐不樂意,“您瞧瞧,我還沒老呢?”說着,就拉了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放,“你摸摸,嫩着呢。”
四爺就笑。兩人鬧了半晚上才歇下。
過了幾天,弘晖和弘昀一起進了園子。
“……自從赫舍裏氏指給弘昀,弘晳每次出宮,必然會跟這個芝蘭幽會。所以,可以斷定,這芝蘭确實是弘晳的人。至于這次的事情,估計不在弘晳的計劃,真是陰差陽錯了。赫舍裏氏是聽了身邊的嬷嬷說二弟對按芝蘭不規矩,才告訴了弟妹。沒想到弟妹的脾氣這麽暴,這才給鬧開了。而李額娘身邊,有鈕钴祿氏的人。兩人在後宮有些龌龊。所以,是鈕钴祿氏給李額娘下了個絆子。”弘晖這麽跟四爺解釋。
弘昀就道:“阿瑪,這個弘晳,不能再這麽縱容了。兒子更害怕這弘晳後面還有給他出謀劃策的人……”
“你想說誰?”四爺問了一聲。
弘昀看了弘晖一眼,才道:“弘晳出宮的機會不多。他不能出宮的時候,這宮外的事誰在爲他張羅?而且,他針對的人不是大哥,而是兒子我。那麽這個人肯定在做一件自認爲是對大哥好的事。他想拿下兒子,向大哥邀功。那麽這個人多半跟富察家有些關系。但同時他又能取得弘晳的信任。所以,這個人除了……”他蘸着茶水寫了一個‘十二’,“再不可能是别人。”
四爺和弘晖的神色都沒有變化,顯然心裏都是有數的。弘昀有些洩氣,這兩個人就是無法逾越的高山。
四爺問弘晖,“依你看呢?”
“現在什麽證據都沒有。先壓着他吧。兒子慢慢的跟他玩。不着急。”弘晖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四爺就點點頭,“去瞧瞧你額娘吧。這兩天□□叨你們呢。”
弘晖和弘昀就趕緊站起來,退了出去。
四爺沉吟了半晌,才提起筆,寫了一封信,交給蘇培盛,“你去一趟鄭家莊,将這封信,親自交給理親王。低調些,别引人注意。”
對理親王,他沒有下旨意,或者說是口谕。而是鄭重其事的寫了一封信。
理親王接到信,先是一愣,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感慨。老四對他,連細節都十分注意,半點沒有叫他覺得委屈和難受。
蘇培盛将信送到,就趕緊告退。
萬歲爺可沒叫自己順便拿着回信回來。
轉天,先是鄭家莊宣了太醫,好似說理親王病了。不出兩日,理親王就上了折子,跟皇上求個恩典,想叫弘晳回鄭家莊給他伺疾。卻沒有提弘普。
也就是說,要将弘普繼續留在宮裏,而這個時候叫弘晳去鄭家莊,就是自請圈禁的意思。
四爺準了。但轉身,就又封了弘昱和弘普爲貝子。算是給兩位哥哥吃了定心丸。他并沒有爲難晚輩的意思。
林雨桐心裏一歎,這理親王真算得上是難得的明白人。
她低頭看了看還隻會吐奶泡泡的弘瞻,心道:日子還得慢慢的往前過。
…………………………………………………………
時光飛逝,彈指一揮間,青絲已蘸雪。
林雨桐遠遠的看着坐在瓜棚下的三個老頭子,就忍不住感歎。
四爺腦袋後面的辮子,都已經成了灰白色。他端着茶壺,斟了茶遞過去。“大哥,二哥,喝茶。”
另外兩個老者,可不正是早已經消失在衆人視線裏,曾經顯赫一時的直郡王和理親王。
直郡王有些虛,說話聲音都大不起來了,但還是不忘擠兌四爺,“我跟你二哥,在府裏關了半輩子。沒想到到頭來,你還不是一樣在園子裏關了半輩子。”
沒錯,四爺退位之後,才發現這日子真的跟圈禁沒區别了。太上皇這身份太特殊,一舉一動都牽引人的視線。見個人說兩句話,都得被人過度解讀,猜着老爺子是不是又看不慣當今聖上了?是不是給聖上臉色看呢?想敲打萬歲爺吧?
于是,圓明園就成了四爺自我圈禁的地方。除了偶爾偷着出去,見見直郡王和理親王,真是哪裏也去不得。
想找個說閑話的,其他的兄弟都有差事在身。自己跟人家拉扯的多了,就難免說到了朝政上。一說到朝政的事,就沒法繼續了。不管說什麽都是太上皇的聖旨啊。這不是幹擾弘晖辦事嗎?
繞了一圈子,突然發現,能陪着他解悶的,就剩下兩個哥哥了。
人都老了,四爺也退了。兄弟們說話反而自在了。
說到傷心的地方,三老頭還時常的抹一把眼淚。叫林雨桐看的牙酸。
“兩個哥哥爲了這社稷江山,受了半輩子的委屈。朕怎麽就受不得呢?”四爺呵呵的笑。
還真是這個道理。
“赢了的,輸了的,有什麽差别呢?”理親王往躺椅上一靠,“不管當年多顯赫,結局還不是一個樣。誰比誰好了?”
還真是!
過往的那些放不下的心結,看到老四如今的樣子,也都放下了。
等送走了兩位哥哥,四爺親自到瓜田裏摘了個瓜,叫蘇培盛抱着。
“主子爺,老奴也老了。抱不動了。”蘇培盛說着,就擅自叫他身後跟着的小太監抱了,對着四爺呵呵的笑。
“不中用的老奴才!”四爺輕輕的踹了蘇培盛一腳,才氣哼哼的往回走。
林雨桐遠遠的看着他,像是又回到第一次看見他的情景。那時候的他,年輕,清冷,高瘦。而且真的很帥!
“瞧着爺笑成這樣,想什麽呢?”四爺拉了林雨桐的手,往回走。
“爺就是老了,也是俊老頭。”林雨桐攙着四爺的胳膊,輕聲道。
四爺握着她的手一緊,“那你就拉緊爺。下輩子,爺還做你的俊老頭……”(清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