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城的氣氛又有點怪異。先不說佟家倒了。聲望頗高的,被大家一緻看到的八爺也倒了。就是從熱河三月回來的聖上,似乎這次也病倒了。
不僅病倒了,而且還去了暢春園養病。
暢春園是皇上樂意住得地方。如此一來,其實相當于将整個朝廷的重心都帶過去了一般。
四爺帶着一家大小,重新住進了距離皇上最近的圓明園。
天已經入五月,就慢慢的熱了起來。皇上的折子還是照批,隻是大朝會去越來越少了。
四爺有些焦躁,這是皇上的身體真的不好了?還是又一次引蛇出洞。
林雨桐挺着大肚子,将蒸好的涼糕,淋上蜂蜜,推到四爺面前,“先嘗嘗這個,涼糕是在井裏過的,涼絲絲的,蜂蜜也好吃。”
四爺無奈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她自己過了害喜的那個階段,就開始進入了另一個模式,狂吃。不管怎麽吃,好像都吃不飽。整天就是想着怎麽做吃的。一天八頓飯這話都不能算是誇張的話。她自己吃還不算,也拉着自己吃。這段時間,他真是胖了不少。人家都爲皇上的身體,現在的朝局憂心的時候,就自己紅光滿面,還胖了幾斤。這不是不關心,就是沒心沒肺。
但是低頭一看,這涼糕白瑩瑩的,中間夾了一層蜜豆,葡萄幹,蜜棗,上面點着果醬,之後又淋上了蜂蜜。
不用嘗,隻看看,就知道味道一定美味。本來不想吃的,但一旦開始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大功夫,一盤子就幹掉了。
“再不能這麽給爺吃了。”四爺跟林雨桐說道。
林雨桐在四爺的腰上掐了一把,“我看着呢,不會叫爺吃胖的。你這心裏就沒一刻消停的時候,再不注意養着,身體還要不要了?”
四爺說不過她,就不争辯,如今他也學會了,在小事上,千萬别跟女人犟嘴,反正說不過就對了。
隻得轉移話題道:“怎麽就想起吃這個了?”
“端午了,包粽子的時候,偶爾想起的。覺得涼糕比粽子好吃。”林雨桐是想起每年五月林媽媽蒸的涼糕了。大概她老人家還在四處旅遊,對于女兒的離開隻是昨天一樣。可是隻有天知道,對于林雨桐而言,真是是太久太久了。好容易想起來了,就做一頓呗。在林家,可是吃不到這麽好的米,買不上這麽上等的幹果蜜餞的。做法還是跟記憶力林媽媽的做法,但是味道卻無端的好了不止一個級别。不用說,都知道是食材上占了便宜。
涼糕和粽子,在四爺看來,還真是差别不大,一樣的糯米蜂蜜白糖。福晉說不一樣,那就不一樣吧。他看了一眼林雨桐的大肚子,點頭道:“是,涼糕比粽子好吃。”
林雨桐心裏白了他一眼,這話一聽就是假的。可假的也叫人高興,男人要是還願意哄着你,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今年過節,宮裏也沒什麽旨意?”林雨桐問道。她已經将各家的禮叫人送去了。家裏也收到了不少的禮,這些怎麽處置,都是有成例的。她也就是看看禮單罷了。可宮裏的宮宴還辦不辦?這些都是問題。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端午的宮宴呢?畢竟很多人很長時間都沒看見皇上了,包括四爺。連弘晖也沒見到。
四爺搖搖頭,皇上這真真假假的手段,玩了多少年了,沒有人摸準過,他也不敢說皇上這一次就是真的。“不管有沒有旨意,給娘娘多準備點東西,預備着賞人。”
“都備着呢。出不了錯。”林雨桐又捏着櫻桃往嘴裏塞,嘴好似從來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等林雨桐午睡了,四爺叫了袁嬷嬷悄悄的問,“福晉這麽吃,真的沒事吧?還是看着點吧,甯肯多給點瓜果,像是今天這甜膩膩的糖糕,還是少吃點。”
袁嬷嬷無奈的應了下來,心裏卻對福晉這種嘴上不節制還一肚子道理的行爲很是無可奈何。
四爺沒等到端午宮宴的消息,就突然被皇上宣召到了園子裏。
林雨桐現在一聽說皇上叫,就心驚膽戰。不管是叫四爺還是叫弘晖,她這心裏就不安穩。明知道結果,但面對一個年老的,權力大的,脾氣還讓人摸不清楚的,偏偏還能掌握着别人的生死的人,怎能不害怕?
四爺安撫的拍了拍林雨桐,“沒事!沒事。爺去去就回。你安心等着便罷了。要不然,去園子裏轉轉。”
“我就在屋裏等着。”林雨桐将衣裳給他收拾好,“人年紀大了,爺順着點。老小孩,老小孩,爺隻把皇上當咱們弘昭,疼着,寵着,讓着,大概就差不多了。”
絮絮叨叨的,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都亂七八糟的說了些什麽。
一擡頭,就見四爺囧着臉看着她。
林雨桐面色頓時就有些尴尬,估計也沒人敢這麽說皇上吧。她就說她這一懷孕,智商直線往下掉。“爺去吧。我瞎說的,爺别當真。”
四爺一臉感慨的看着林雨桐,輕輕的抱了抱她,才轉身出門了。不過到了路上,還是不由的想起林雨桐的話。
将皇上當做是弘昭,疼着,寵着,讓着……
他不由問身邊的侍衛,“你家裏的父親今年也都過了六旬了吧?”
那侍衛明教安泰,今年才二十來歲的人,但跟着四爺也有七八年了。他聞言道,“是!小的是父親的老兒子了,跟小的家的侄子年紀都差不多。”
“哦?”四爺扭頭又問道,“那你是怎麽跟你父親相處的?”
安泰就撓撓頭,“小的的爹身子闆硬朗,現在還能提着鞋底攆着小的半條街。不過小的也不敢真叫老爹累着了。總是故意叫他給逮住,錘兩下就是了。老爺子氣順了,就越發的硬朗了。”
四爺就點點頭,若有所思。到了暢春園的門口,就叫蘇培盛給安泰賞一百兩銀子。作爲孝子的獎勵。
天已經熱起來了,皇上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家常的袍子,歪在榻上,進四爺來了,就指了指一邊的凳子,叫他坐了。
四爺行了禮,就坐了過去。
“今兒叫你過來,是朕這兩天心裏擱着事,一時還真有點拿不定主意。”皇上垂着眼睑,眼睛也沒離開過手裏的書。
這是打算聽聽自己的意思?四爺也不知道皇上想說什麽事,隻是打岔道:“是弘晖的婚事?這事皇阿瑪做主就好。兒子沒意見。您的眼光總是好的。不說兒子的福晉,就是幾個嫂子和弟妹,也都沒什麽可挑揀的地方。不過,大哥家的弘昱和二哥家的弘晳弘普年紀都差不多,一眨眼,這些小的也都要娶媳婦了。”
這話皇上就又愣了一下,他剛才想說的不是這個。但一說跟老四商量,老四能想到這事上也不奇怪。畢竟唯一能用上商量的事,還真就是弘晖的婚事
“這事你們定。朕給你們将媳婦都娶回來了,給你們操了一輩子的心,到了你們的兒子跟前,朕再不管了。你們以後自己看着辦。”皇上搖頭。
這話叫四爺聽得心肝打顫。這皇孫的婚事,向來都是皇上賜婚的,如今皇上卻說不管了,叫人可不害怕?那這婚事誰敢管?沒有皇上的賜婚,哪裏來的婚事?
四爺就笑道,“兒子看人的眼光,還真是怕耽擱了孩子。”
皇上就道:“弘晖的親事,先放一放,這個不急。倒是,你二哥的事……”
廢太子?
四爺就知道,平白叫自己來,就肯定不會有好事。于是臉上的神色就鄭重了起來,“皇阿瑪想如何,兒子去辦就好。”
皇上看了四爺一眼,“朕說如何,你便如何?”
四爺心裏咯噔一下,還是神色不動的道:“皇阿瑪是親阿瑪,還能虧待了二哥?兒子有什麽不敢照辦的。”
皇上就冷哼一聲。一時沒有說話。
四爺心道,這樣看起來,還真跟弘昭一樣,說惱就惱,爲了什麽都不知道。
“您瞧瞧,這話您說了一半,兒子這心都被吊起來了。您又不說了。”四爺就坐過去,拿了桌上的松子剝了給皇上吃。“這松子倒是能多吃些,對身子好。”
“朕還沒老呢!”皇上将手裏的書一扔,就道。
屋裏的人都吓了一跳。
這松子是長壽果,四爺是好意,說這個對身子好。可皇上難免想起正是因爲年齡大了,才更看重長壽與否。
李德全跟一屋子奴才都跪下了。
四爺差點跪下請罪。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想起弘昭來,于是笑道:“好好好!是兒子的不對。兒子說錯話了。前兒弘晖還說皇阿瑪一個人能吃兩大碗鹵煮,兒子現在都已經沒這樣的好胃口了。兒子的福晉昨兒還說呢,這人的年齡,不是按年齡看,而是按身體狀況看,有那六旬老漢還能上山攆兔子呢,也有些二十歲的書生走路都氣喘籲籲的。六十歲的人,二十歲的身體,這樣的人大有人在。皇阿瑪這些年弓馬騎射都沒落下,您這身體狀況,不能說跟十五弟十六弟一樣,但跟兒子比,還是不差什麽的。等到二十弟能娶兒媳婦的時候,您還能指婚呢。”
二十阿哥現在才幾個月大。
那可真□□十歲,快百歲的人了。
沒說什麽萬歲萬萬歲這樣的假大空話。能長命百歲就是長壽了。
皇上心裏舒服了一點,“你們一個個的都懶得動彈。早年在宮裏,朕看着你們,你們還真不敢偷懶,如今,一個個的疲懶成什麽樣子了?”
四爺馬上認同的點頭。繼續剝松子給皇上。
屋裏的衆人這才都心裏一松,站起身來。
真的是出事出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