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八爺的眼神透着十足的寬容:“你能将人帶來,就足以見得你心底坦蕩,光明磊落。”說着,就沉吟了半晌,才道:“說起來,這江湖術士的話,雖是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有時候,作爲參考,還是有些借鑒的價值的。”
這是什麽意思?
八爺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仿佛要蹦出來一般。
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八爺不敢肯定。
康熙就出言道:“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不需要這般的戰戰兢兢。對于一個道士,也不過說了一句他覺得是事實的話,能有什麽錯呢。帶回去,放了吧。”
是事實的話?什麽是事實的話?難道真是‘八王大’。
八爺隻覺得呼吸都變的急促了起來。
對這樣的話,他不敢全信。但他更願意這話是真的。從皇上嘴裏說出來的話,也必然是真的。
八爺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宮的,隻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仿佛整個心就要飛出來一般。
八福晉驚喜的看着八爺,“胤禩,咱們總算苦盡甘來了。”
既然皇上能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就證明對胤禩還是有幾分屬意的。要是再加上朝臣的推舉,基本可以說是闆上釘釘了。
八爺搖搖頭,“你先别太高興,這事不是那麽簡單的。”他怕這是個坑,皇上挖好了,等着人往裏跳啊。
已經有三個慘痛的教訓了,要是再加上被波及的十三,都已經是四個例子在那麽擺着,他不想成爲第五個。
八福晉還要說話,就聽見外面報喜的聲音。
“恭喜爺,恭喜福晉。皇上剛才下旨了。晉封良嫔娘娘爲良妃。真是大喜了。”
要說還有什麽叫八爺覺得高興和興奮的,那一定是關于良妃了。
八福晉回頭,看着八爺道:“皇上突然晉封娘娘,這意思……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爲了别的,也得爲了娘娘啊。”
這些年,良妃過的什麽日子,他這個做兒子的心裏清楚。
額娘那裏,皇上要是想不起來,不去了,這叫人心慌害怕。可要是皇上去了,額娘的日子也一樣不好過。每次伺候完皇上,都會給額娘賜避子湯。這在後宮,其實是羞辱。已經生過一個阿哥的妃子,還給避子湯,裏面的含義,足夠叫他們母子在宮裏擡不起頭來。
給自己賜婚的時候,給了額娘一個體面,晉爲良嫔。時隔十年,才晉爲妃子。
這其中的心酸,隻有他們母子才能夠體會。
如若如此,能給額娘掙一份體面,他又有什麽不敢往前一沖的呢?
四爺拿着手裏的紙條,表情十分的奇怪。他此時的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皇上放上了誘人的魚餌,就等着魚上鈎呢。
就看這魚能不能禁得住誘惑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四爺一樣,能壓得住蠢蠢欲動的心。
京城裏因爲皇上的這番舉動,頓時猶如油鍋裏倒進了涼水,整個都炸開了。
九爺在屋裏念叨:“不能吧!老爺子不能這麽想不開吧?真的看中了老八了?”
九福晉見他轉悠個沒完,看的人眼暈,就道:“怎麽?不高興啊?爺不是跟八爺好嗎?八爺上去了,爺還不得跟着占便宜啊。”
“你懂什麽?”九爺瞪了九福晉一眼,“如今八哥是用得着咱們兄弟,才好說話。等真的用不着了,誰知道會怎樣呢?你當老八的便宜就是那麽好沾的?”
“爺還知道這些啊?”九福晉挑眉道:“不說其他,隻要爺的好八哥對爺你,能有四爺對十三爺一半好,我就不挑理說什麽了?這些年,爺拿了多少銀子填補八爺?換來什麽了?你瞅瞅十三爺,給四爺幫什麽忙了?除了拖後腿,還是拖後腿。掉到坑裏了,還是四爺給想辦法把人給拉拔上來了。府裏的大夫是四爺給的,連孩子吃的奶糕子都是四嫂親手做的。這是什麽?這才叫情分。你再瞧瞧你八哥兩口子。就說八嫂吧,用了咱家多少銀子,你瞧她給過我一個好臉沒?合着是咱們上趕着巴結人家呢?他們有什麽啊?論起出身,咱額娘出身郭絡羅氏,早就是四妃之一了。爺到底哪一點要扒着他才能過日子了。你們爺們的事,我是不懂,但是這夫妻嘛,立場上都差不多。你看四嫂怎麽對十三弟妹的,再看八嫂是怎麽對我和十弟妹的。就能知道家裏的爺對這些兄弟都是個什麽态度。”
九爺心裏本就不得勁,這會子就九福晉念叨的,心裏直冒火,“你行了啊你,沒見過這麽給爺們火上澆油的。”
九福晉嘴一撇就道:“反正我是沒兒子。爺就是掙下金山銀山了,也落不到我的身上。您自己給不給兒子攢着,我也管不着。算我多事就是了。”
九爺心裏一梗,這你懷不上怪我喽?爺自從被你扔下水,我也不敢不按時回來睡啊。這事,你總不能也冤枉爺出工不出力,是不是?那這就是懷不上,也該爺怪你啊,怎麽這娘們倒還理直氣壯起來了。
他瞪着眼睛瞧九福晉,人家睬也不睬他,隻擺弄手上的胭脂。“爺可得再拿點銀子出來了。今年進宮準備的年禮,銀子不夠使了。”
這敗家娘們!
“怎麽就不夠使了?”九爺差點跳腳。一個兩個張嘴閉嘴的都是銀子。當爺是管着國庫呢?
啊呸!就是管着國庫,也不能把國庫的銀子給你搬回來使啊。
九福晉輕哼一聲,“還做生意呢。就不知道今年雪大,南北運輸不便,物價都漲了了。”
鬼扯!
九爺也不跟她掰扯。他算是看明白了,隻要自己拿錢給老八或者老十,福晉必定找個由頭訛他的銀子。
好像是說,你都有銀子給兄弟花銷,就沒銀子給老婆買胭脂水粉。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兄弟,兄弟不講義氣。老婆,老婆不懂體諒。
人生簡直就要失去意義了。
這一年的新年,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來到了。
今年德妃的笑容看着更加的疏朗了。誰都知道,如今還站着的三個皇子,有兩個都是德妃的兒子。誰沒事撐的,跟她過不去。
“怎麽沒把弘昭帶來?”德妃問林雨桐道。
弘昭還小,林雨桐自然舍不得孩子進宮受束縛。不過,往年德妃是不會這麽問的。今年能這麽問,就證明心裏有了底氣。就算小孫子鬧騰,也不怕誰說閑話。
林雨桐是這麽理解德妃的心态的。
她笑道:“今兒起的早,這小子根本就叫不起來。我才說不管三七二十一,給他穿戴上抱着走就是了。我們爺倒是不讓。”
德妃就趕緊道:“可不敢那麽驚着孩子。以後來日方長。”
林雨桐就笑道:“我以前對弘晖還算有耐心,如今到了弘昭跟前,反倒一點也耐心不起來。”
德妃理解的笑笑,“你養的都是淘小子,才會這樣。”
說了幾句家常話,德妃也不能隻跟林雨桐熱聊。轉眼就關心起十四福晉了。
完顔氏的嫡次子,在十四府上排行是四阿哥。是康熙四十六年臘八生的。才過了周歲生日不足一月。
德妃還是一樣的關切的問起這個叫做弘暟的孩子。婆媳在一起最安全的話題就是這些皇三代。
林雨桐這邊正出神呢,就聽德妃突然道:“弘晖那邊,你也得早早的将人給準備好?”
準備人?什麽人?
林雨桐愣了半天,才明白德妃說的是教導人事的丫頭。
原來一眨眼,弘晖都十三了。
這個身體的原主,可不就是十三就嫁給了四爺的。
晚上,林雨桐就這般跟四爺發感慨。
四爺可能正想着白天在宮裏的事,嗯嗯啊啊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就笑着道:“孩子大了,是難免的。出了精,該教的都教了,他就不會對男女這點事好奇了。也省的被人引誘的移了性情。”
林雨桐沒辦法說這種做法對或者是不對。要是不出意外,弘晖會接了四爺的班。要求弘晖隻娶一個媳婦,不許納妾。别說四爺,就是皇上估計也不會答應。
皇上自從來了暢春園,隔幾天就會叫人帶弘晖過去,十分的低調。也沒什麽事,就是陪着吃飯,說話。偶爾說一說書上的故事。說起來,這事,到現在都沒有傳出風聲來,應該還是皇上的保密工作做的好。
皇上對弘晖的喜歡,想必四爺心裏也是有數的。
所以,在這事上,林雨桐其實是沒多少發言權的。
都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爲了這事,林雨桐半晚上都輾轉的睡不着。
可話又說回來,男女之間,還真不是那麽容易說的清楚的。希望弘晖的福晉能是個收攏住他的心的女子吧。
在四爺看來,林雨桐那點心事,全都是閑得慌。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開始忙了。沒功夫搭理她的無病呻、吟。
過完年,各地舉薦太子的奏折就都送到了上來。
四爺在書房裏來回走動,有些難爲。
人人都得推舉太子,他也不能例外。可這人選,卻是個大問題。推舉任何一個都叫他心不甘情不願。但卻不能不舉薦。
不舉薦,就證明自己有私心。舉薦了,他真的覺得除了廢太子,其他人都不合适。當然了,四爺幹不出毛遂自薦這樣的蠢事。
再把廢太子拉出來溜一圈?四爺覺得有點虧心。
正覺得心煩意亂,蘇培盛進來禀報,“十四爺來了,要見爺。”
四爺眉頭一皺,他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隻要老十四主動找來,就一準沒有好事。
果不其然,十四一開口,四爺就想把他轟出去。
“八哥哪裏不好了?叫四哥這般的看不上。如今滿朝上下,誰不知道八哥是天命所歸?四哥你跟八哥一向不和,如今不借着這個機會跟八哥修複關系,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十四的語氣還真有些語重心長,将他親哥當傻子似得,繼續忽悠道:“四哥你别是對自己還存有幻想吧。别逗了,人都叫你得罪光了。誰會推舉你呢。如果老十三能出來,說不定他會死心塌地的推舉你。可是怎麽辦呢?你的好十三弟這會子還在家裏關着呢。你也别指靠我推舉你,咱哥倆不能綁在一塊玩完,是不是?”
四爺閉了閉眼睛,他實在不想搭理這個将全天下人都當成傻子的蠢貨。自己推舉了老八,就等于自動放棄了角逐。那麽老十四隻要幹掉老八,就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可自己憑什麽就得成全他。
四爺隻覺得額頭的青筋直蹦,實在忍無可忍抓起桌上的硯台就朝老十四砸了過去。
老十四唬了一跳,忙躲了開來。還要叫嚣,但擡頭一瞧四爺的臉色,馬上氣虛的道:“不管四哥信不信,我真是爲四哥好。你……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還不稀罕管你呢。”
說着,就往外跑。
四爺一個人在書房喘了半天,才勉強壓下心裏的火氣。
林雨桐知道後,隻歎了一聲,作死的!遲早得把四爺給惹毛了,就有你受得了。
京城裏炒八爺炒的火熱,突然一道聖旨,将這京城的溫度一下子給降了下來。
皇上突然晉封四貝勒爲雍親王。三貝勒爲誠郡王,五貝勒爲恒郡王,七貝勒爲淳郡王。
在一水的郡王當中,四爺這個親王可謂是獨樹一幟,一下子就給突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