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要說話,傅弛就背着弘昀進來。弘昀還睡的迷迷糊糊的。蘇培盛趕緊接住,将弘昀安置在四爺的床上。
弘晖打發傅弛,“回帳篷去,待命吧。”
傅弛應了一聲,快速的退了出去。
四爺饒有興緻的問,“這大晚上的,你怎麽知道外面不正常。”
“兒子聽見馬蹄聲。很多的馬蹄聲。”弘晖眼裏還是有些慌亂的,“誰敢擅自調動熱河的兵馬?”
四爺一笑,心道,這也是他想知道的。
見弘晖眼裏有惶恐,就搖搖頭,指着一邊的榻,“上去睡吧。沒聽見外面靜悄悄的嗎?沒事!”
弘晖隻得把大氅脫了,躺倒榻上去。弓箭叫蘇培盛那奴才收了,但腰刀還是抱着才安穩。
四爺無奈的搖搖頭,真到了他叫兒子親自動手的時候,這天下早就換主子了。弘晖看着沉穩,不過,還需要磨練才行。
又過了半個時辰,外面開始喧鬧了起來。
不一會,就有禦前的太監,叫四爺過去。
四爺先将傳話的太監打發了,才起身穿衣服。弘晖趕緊起來,叫蘇培盛給四爺将護膝拿出來換上。這大冷天的,要真是跪下,可真就遭了罪了。
這一耽擱,等到禦帳外的時候,就晚了一些。外面的雪能沒過腳踝,可衆兄弟就那麽直挺挺的跪在雪地裏。
四爺過去,什麽話也沒說,跪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今兒晚上,有人調動了熱河的五千兵馬。這是打算逼宮啊。可這事是誰幹的?四爺也是一籌莫展。
衆兄弟都是聰明人,每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着眼眸,沒有人相互交換眼色。
這會子就是再冷,也感覺不到冷了。
“将那個畜生給朕叫進來。”裏面傳來皇上疲憊且滿是怒氣的聲音。
畜生?這是在罵誰?
四爺心裏還沒想明白,張廷玉就從裏面走了出來,“各位爺,皇上有旨意,叫太子殿下進去問話。”
衆人不由的愕然,全都朝太子看去。
就見太子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無所謂的站了起來,看了衆人一樣,然後突然朗聲大笑了起來。
這是瘋了嗎?
但真的會是太子嗎?四爺不知道。他需要時間去捋一捋這突如其來的事情。
這邊還沒有頭緒,可另一邊卻傳來直郡王暴怒的聲音,“胤礽,你這個畜生!”說着,就一下子竄了起來,一拳打在太子的臉上。
三爺都愣住了。這都什麽還沒問呢,直郡王就先給太子定了罪了?未免太兒戲。
他馬上拉住直郡王,“大哥,二哥可還沒說話呢?”
太子隻擦了嘴角被直郡王打出來的血,呵呵冷笑兩聲,“孤好歹當了三十年的太子,今兒就是這樣的下場。”
直郡王馬上就又揮出一拳。
“直郡王,你敢犯上!”四爺也不能幹看着,馬上就站起了身。
跟着,身後的兄弟都站了起來,總不能叫直郡王跟太子打起來吧。
“張廷玉,将大阿哥,二阿哥,都給朕叫進來。”裏面又傳來皇上的聲音。
張廷玉趕緊應了一聲,才轉頭道:“兩位爺,咱們先進去,皇上等着呢。”
四爺看着兩人進去,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兩人的表現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康熙滿臉鐵青的看着下面的兩個兒子,對張廷玉道:“你代朕問話吧。”
張廷玉應了一聲,才問道:“太子,皇上問,今晚的事情,跟殿下是否有關?”
太子一笑,“不管有關無關,皇阿瑪認定什麽就是什麽吧。”
竟是一句辯解的話也不說。
直郡王就瞪着太子道:“敢做不敢認!你不配做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
太子又對着直郡王嘲諷的一笑,繼而哈哈大笑,“我有沒有做過,皇阿瑪不是比誰都清楚嗎?如今倒來問我。”
康熙面色一變,“畜生,這是對朕不滿了?”
直郡王接過話道:“他當然不滿了。剛才還說自己是當了三十年的太子呢。三十年的太子怎麽了?當膩味了?想搶班□□了?想殺父弑君了?從小到大,皇阿瑪是怎麽對你的,你如今就是這般回報皇阿瑪的!你的良心呢。”說着,就對皇上喊道,“皇阿瑪,兒臣願意代替皇阿瑪,誅殺這個畜生!”
康熙面色一白,擡起腳朝直郡王踹去,“你這個畜生,那是你兄弟。”
直郡王這會子心早就涼了。别的兄弟那邊他不知道,隻知道在幾個時辰前,他的帳篷就被皇上派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圍住了。這是皇上不相信自己這個兒子呢。
可是天地良心,他真的什麽也沒做過。而唯一有動機這麽做的,就是太子了。
這個畜生,就算皇阿瑪有再多的不好,那也是親爹。怎麽能做出這般的忤逆之事呢。
太子冷然一笑,“孤沒做過。再說一遍,孤沒做過。”可皇阿瑪第一個懷疑的還是他。這才是叫他心寒的地方。
直郡王站起身來,就掐住太子的脖子,“不是你,還能有誰?”
太子被掐住,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流。說不出的悲涼。
直郡王是武将,張廷玉和李德全哪裏能拉扯的開。
張廷玉喊道:“直郡王,這是禦前。您先放開太子。”
可要是人憤怒到了一定的程度,哪裏還聽得進去人勸。李德全看着皇上臉色越來越白,就道:“三爺,三爺你進來一下。”
外面的人一直聽着裏面的動靜,三爺聽見叫他,就趕緊站了起來。十三也跟着起來,三哥哪裏是直郡王的對手。去了也是白搭。
四爺皺眉看了老十三一眼,輕輕的搖頭。
十三吸吸鼻子,态度十分堅決。這些年跟着太子綁在一起,橫豎不能看着他出事兒。
三爺掀開簾子進去,看見直郡王都快把太子給掐死了,就趕緊道:“直郡王,你是打算殺人滅口嗎?你這麽急切的殺了太子,該不是想找人背黑鍋吧。”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太子不得自由,大家心裏都清楚。但皇上還沒問話,直郡王就這般反應激烈,該不會是他幹的,嫁禍給太子的吧。
直郡王一愣,十三趕緊過去,一把拉開直郡王,扶住太子,給他順氣。卻什麽話也不說。
三爺一見太子沒事,才要上前查看,直郡王就一把拉住三爺,“老三,你什麽意思?”
三爺也惱了,“我什麽意思,大哥不知道嗎?我瞧着二哥今晚上這樣,都是大哥害的。”
“爺害的?”直郡王頓時就握緊了拳頭,“你的好二哥對皇阿瑪不滿,你剛才也聽見了。難道這也是我害的?”
三爺順嘴就道:“那誰知道呢?許是你平日裏詛咒的,才叫二哥行爲失常了。”
誰背後還不相互咒罵讨厭的人幾句呢?三爺這話還真是無心的。
事實上,連直郡王都沒往心裏去。咒罵要是有效果,還不都咒罵開了。
十三聽兩人叨咕個沒完,就道:“都行了!難怪人家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
四爺在外面聽見了,就馬上斥責道:“十三,你住口!”
什麽‘最是無情帝王家’,是說皇阿瑪無情,不是慈父?還是說兄弟們之間沒有兄弟之情,隻知道骨肉相殘?
在這樣的時候,說這樣動搖人心的話,到底有沒有分寸?
十三在裏面聽見了,果斷的閉嘴。
但這話,還是戳到了皇上的痛處。
“老三留下,大阿哥,二阿哥,十三阿哥,都給朕帶下關着。”康熙壓住胸口,對一邊的侍衛圖克什道。
圖克什吆喝了一聲,馬上就有侍衛湧了進來,将三個阿哥都帶了下去。
太子緩過來,也不用人押着,隻呵呵冷笑着,看也不看皇上一眼,就往外走。
十三對着圖克什道:“爺也不用你們押。”
直郡王則完全懵了。皇上真的也要将他關起來嗎?他懷疑太子,可皇上應該是将他和太子放在同一位置上了。誰又比誰好呢?
這個認知,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天大的打擊。他身子一晃,就往下倒。
意識模糊以前,還聽見皇上說,“擡下去,關着。”
看着三個兒子被壓下去,康熙隻覺得心痛難忍,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皇上!”李德全失聲喊道。
“皇上!”張廷玉聲音顫抖着喊,“太醫,傳太醫。”
三爺撲過去,卻被李德全擋住了,這才恍然,皇上病了,親兒子反倒是最該忌諱,不能近前的人。怕有人趁機下手。
盡管理解,但還是覺得心裏難受。
外面的衆人先是愕然的看着直郡王,太子,十三被帶下去。緊接着,就聽見裏面的聲音。一時間,就急着想進去看看。裏面的好歹是親爹啊。
四爺都走了一半,才恍然,他喝止道:“都站住。如今沒有聖旨,誰也不準近前。”
說着,就往雪地裏一跪。然後冷着臉将一幹兄弟都看了一遍。衆人都默默的回來,各自跪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一時,三爺也出來了。跪在了四爺的身邊。
裏面,康熙總算緩過一口氣來,張廷玉哭着道:“皇上,您這是要吓死臣。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如今的局面,誰能控制的住啊。”
康熙靠在軟枕上,擺擺手,“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今日這事,你怎麽看?”
張廷玉沉吟半晌才道:“皇上,臣能不能看看那張調兵的手谕?”
康熙看了剛才太子和直郡王的樣子i,原先升起的怒意也一點一點的去了。現在細想,好似要說起來,還真是有很多地方存疑。他将手谕拿給張廷玉看,見張廷玉拿在手裏細細的看了半天,才問,“怎樣?”
張廷玉一歎,雙手奉上,“請皇上細看印鑒。”
康熙拿在手裏越看手就抖得越厲害,“假的!竟然是假的!有人造了假的太子手谕!”他愕然的看着張廷玉,“誰幹的?這是誰幹的?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