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康熙四十三年,這是林雨桐這幾天來,得來的消息。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着雨,明顯已經是秋天了。但史書上記載着弘晖死于康熙四十三年農曆六月初六,這日子根本就對不上。
但這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這是系統要自行采集的數據。
看着已經能起身在屋裏活動的弘晖,林雨桐心裏說不出的歡喜。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安靜了。
“額娘,我什麽時候搬回前院去啊?”弘晖小聲問道。
“跟額娘住着不好嗎?”林雨桐詫異的道,“怎麽,不想跟額娘住?要不叫人給你把廂房收拾出來。”
“我能不回去?”弘晖咧開嘴就笑,“阿瑪不讓怎麽辦?”
“那你就搬到你阿瑪的院子跟你阿瑪住吧。”林雨桐理所當然的道。橫豎不能叫一個小孩子一個人住的。下人再多,也暫時不能沒有大人看着。想必住在四爺的院子裏,出不了事。
“福晉,你倒是會給爺派差事了。”外面傳來四爺的說話聲。
這些下人是不能用了,進來人不能明着說,都不能機靈的制造點聲響嗎?林雨桐眼裏閃過一絲不悅。
但她還是笑着迎過去,“還下着雨呢,怎麽就過來了?”說着,就叫丫頭給這位爺拿幹衣服來。
“給阿瑪請安。”弘晖規規矩矩的給四爺請了安。
見弘晖能走動了,臉上也有些血色。四爺臉上的神色更和緩兩份:“起來吧。先在你額娘這裏,好好的把身子養好。然後搬到阿瑪的院子去。”
弘晖規矩的點頭,“是!兒子遵命。”
“做什麽一闆一眼的?”林雨桐就道:“去炕上玩拼圖吧。站着累得慌。”
四爺挑挑眉,這都好幾日了,他一直都覺得福晉瞧着哪裏别扭。今兒才發現,自己的别扭感從哪來了。這位壓根就沒有給他見禮的意識。
雖然這樣更舒服自在,不會鬧得自己每次過來跟做客似得。
但這猛地一變,他還有些不适應。
換了衣服,林雨桐親自給泡了茶遞過去。道:“這場雨來的真及時,本來我還真不耐煩那些探病的。這雨倒是把人攔住了。”
四爺詫異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她以前絕對不會這麽說的。隻怕覺得十分失禮呢。
她現在倒是實在的多了。不會假惺惺的,明顯不喜歡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喜歡的樣子來。
這樣看着叫人也不覺得難相處。
他就道:“哦?都是遞了帖子來的吧。”
“嗯!”林雨桐就道:“大福晉比太子妃早了一步。”
四爺點點頭,就道:“最近,你避着些大福晉。直郡王風頭有些過了。”
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以前他是不會這般給福晉解釋的。隻叫她按着吩咐做就好。
“爺放心。”林雨桐應了,她也不敢冒失,對政、治其實她也就是個白癡。還是别自以爲是的好。這位爺能把一幫子人中之龍的兄弟踩下去,心智手段遠不是她能比的。在武俠世界裏,跟沒有政、治那根弦的人比,覺得自己的腦子還是挺靈光的。可真要在這位爺面前蹦跶,那就真是不知死活了。
都說這位是□□,林雨桐從原主的記憶中得到的消息看,好似又不是那麽簡單。它頂多是在大皇子和太子中間更偏向太子一些。這般想想也對,要是這位真是隻會跟在别人屁股後面,而自己拿不起事,皇位也不會落到他身上。
這般在心裏想了一遍,林雨桐沒話找話的道:“這天吃鍋子最好,要不叫廚下備着?”
四爺點點頭,往炕上一倒,看着弘晖坐在那裏拼着的竟然是地圖。
他面色一變,瞪了林雨桐一眼道:“這個在屋裏玩就罷了,再不能叫人看見了。”
林雨桐先是不解,之後才恍然,這把地圖裁開,不是叫疆域四分五裂嗎?是爲大不吉。她暗道一聲大意了。就馬上道:“我晚上就把她粘好,收起來。”本來是想叫弘晖一邊玩,一邊認識一下這大清的疆域究竟有多大,都有些什麽山川河流。沒想到這些忌諱。這還真是一件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的事。
“你的想法是好的。不過不可再這麽冒失。”四爺就說了一句。
林雨桐趕緊行禮,道:“妾身領訓。”
弘晖在一邊吓的臉都白了。
四爺就拉了林雨桐起來,“記着就好了,你我夫妻,不必如此。”
林雨桐就趕緊安撫弘晖道:“不怕!你怕什麽、阿瑪是教額娘呢。又不是惱了額娘,不怕啊。”
她覺得弘晖這性子,從根本上來說,是受了夫妻關系的影響了。
他太小心翼翼了。在父母的身上,他并沒有得到安全感。
四爺看着臉上血色都褪了的弘晖,心裏也有些後悔。在家裏玩這個,說起來,能有多大的事。叫自己這般一鬧,又把孩子給唬住了。
“過來吧。阿瑪跟你一塊拼。”四爺就伸出手。
林雨桐安撫的拍了拍弘晖的背,道:“去吧。去跟阿瑪去玩。”
父子倆在吃飯前将堪輿圖拼好了。
“額娘,草原可真大。”弘晖坐在飯桌上還在回味。
這時候,外蒙還在版圖上,加在一起,是很大。
“等以後,你再大兩歲,想去塞外就能跟皇上一起去了。”四爺笑道:“到時候,阿瑪給你求個恩典。”
皇孫要跟着,也是要求恩典的。在皇上面前沒臉面,還真求不來。這跟普通人家祖孫可不一樣。
而且林雨桐意識到,四爺提起康熙的時候,從來都不是叫皇阿瑪,而是叫皇上。可見骨子裏,他心裏先是把這個皇阿瑪當皇上的。
所以,他處處謹慎。連在家玩這麽一個拼圖,也不許。可見小心到什麽程度了。
林雨桐先舀了兩碗湯,給他們遞過去,才對弘晖道:“我叫廚房給你下了碗面條,這肉暫時還是不能吃。實在饞肉,明早給你吃牛肉羹,好不好?”
弘晖點點頭,“那額娘給我涮豆腐吃。”
知道要東西了,也算是進步吧。
“下點魚丸多煮一會兒,吃了也不妨事。”四爺就指着一盤子魚肉泥道。
一頓飯吃的還不錯,最起碼,弘晖看着四爺也不像是看見了洪水猛獸,可能發現他阿瑪也跟正常人一樣也吃飯喝水的。
“福晉叫人明兒開始準備吧。爺大概要出京一趟。”飯快吃完了,四爺才道。
林雨桐一頓:“去哪啊?去多長時間?”
四爺朝外面看了看,道:“秋汛上來了,皇上打算叫人去看看河南黃河的河工。”說着,恨聲道:“堤壩年年修,年年跨。朝廷撥付的銀子都去哪了?這些貪官都該殺。”
林雨桐趕緊應了。“貪、腐,哪朝哪代都有,避免不了。人性如此。沒當官的時候,恨不能殺盡天下貪官,可真的當了官,卻也恨不能比誰都貪。”
“這話倒也……不算是錯。”四爺輕輕的應了一聲。皇上如今對老臣越來越優容,也越來越心慈手軟了。
這般歎了一聲,就道:“你和弘晖早點歇着,爺跟戴先生還有些事情要商量。”
隻怕還是商量治理河務的事。
論起勤政,這位爺算是當仁不讓了。
果然,四爺說了這話沒兩天,皇上果然打發四爺去了河南。
收拾行李,林雨桐差點沒噎死。輕車簡行還帶了十幾輛馬車。這龍子龍孫就是不一樣。想起在天龍裏,那真是一人一馬擡腿就走啊。哪裏像是現在這樣,連牙簽挖耳朵勺都要帶着。
福嬷嬷小聲問林雨桐道:“福晉看叫哪個丫頭跟着爺去伺候?”
林雨桐先是一愣,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這是叫自己給這位爺準備兩人去解決生理問題的。
靠!
想要的話,外面的女人多的是!
再說了,這是去辦正事的,帶着女人算什麽?就算是顯擺賢惠也不是這種時候啊。當真是不長眼色。
賢惠的名聲又不當飯吃。
她一擡頭,還真有丫頭眼裏露出某種期盼。連屋裏的丫頭都這樣,看來,都是知道福晉不得寵,隻等靠着丫頭固寵啊。
林雨桐将每一個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看來,這些人是得打發了。看着就叫人覺得膈應。
等給四爺送行的時候,林雨桐才将這府裏的女人和孩子認了一遍。
側福晉李氏,江南美人,杏眼桃腮,身材嬌小玲珑。
格格宋氏,溫順如水,纖細窈窕。姿色上倒不及李氏多些。
格格武氏,明豔動人,豐、乳、肥、臀,十分的火辣。
還有一位鈕钴祿氏和耿氏,都是今年剛進府的。才十三四歲的年紀,還沒張開。如今且看不出好賴來。
這位爺也算是潔身自好,除了賜下來的女人,倒是沒有什麽丫頭通房。
除了弘晖,府裏的大格格和二阿哥弘昀三阿哥弘時都是李氏所出。大格格和弘昀明顯的是胎裏帶來的弱症。隻弘時瞧着還白白胖胖的。
宋氏生了兩個,都夭折了。這可能也是她失寵的原因。
“府裏一切都交給福晉了。”四爺朝林雨桐點點頭,就起身離開了。
林雨桐帶着人送到二門,由弘晖帶着弘昀将四爺送到大門口。
“阿瑪一路順風。”弘晖小小的身子,規矩做的一闆一眼。
四爺心頓時就軟下來,前幾天差點失去這孩子,誰能想到他還能站在這裏。
“回去吧。乖乖聽你額娘的話。”四娘揉了揉弘晖的腦袋。見弘昀眼巴巴的看着,也伸手在這孩子的小腦袋上,輕輕的拍了一下,才對弘晖道,“帶着弟弟回去。”
弘晖看着四爺的馬車走遠,才帶着人回來。
家裏沒有男主人,就隻有林雨桐最大。她也好騰出手,将府裏打理一下。
其實管家的事情,不必事事都得自己拿主意,那樣非得累死自己不可。
她叫人把老嬷嬷請來。這位老嬷嬷是四爺的教養嬷嬷。說是老嬷嬷,其實還不到五十歲。四爺本來就叫她管着府裏的雜事的。但因爲烏拉那拉氏對這位十分防備,這些年也基本閑置着,最多就是管着四爺的私庫。
林雨桐将她給提溜出來了。
老嬷嬷嬷嬷十分的幹練,聽了林雨桐的意思,也就愣了一愣,道:“福晉叫老奴暫時照看,這是老奴應該的。”
“不是暫時叫嬷嬷管着,是以後這都是嬷嬷的事。你是管事管老了的。爺放心嬷嬷,我也放心嬷嬷。”林雨桐指着凳子道:“嬷嬷坐着說。”
老嬷嬷可是吓了一大跳的。她太知道這位福晉有多看重手裏的權力了。如今難道還真看開了?
她不由的擡頭看去,福晉竟是穿了一身漢家的衣裙。藏藍的裙兒,绫白的襖。白瑩瑩的臉,脂粉不施。頭發松松的挽了。從前,不管什麽時候看福晉都是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頭油将鬓角都壓得服服帖帖的。哪裏像現在這樣,随意自在。
要說不一樣,還真是不一樣了。
老嬷嬷糊裏糊塗就把這後院的事情,一股腦的接了。
林雨桐又道:“另外,我還想着,放一些人出去。就當是給弘晖祈福了。”
老嬷嬷一愣,還以爲她要折騰側福晉和幾個格格,正想着怎麽應對,就聽林雨桐道:“主要是我這院子的人。”
這還真是沒想到!
其他的丫頭,林雨桐不管,隻叫老嬷嬷去辦。她叫了福嬷嬷過來,安撫道:“嬷嬷,不是我想打發嬷嬷,是有一件事,别人去做我信不過,隻能交給嬷嬷了。”
福嬷嬷一愣,她還以爲福晉是不想叫自己伺候了。福晉是她奶大的,真是疼的跟眼珠子似得,哪裏就真舍得離開。要真是有事,那又另當别論了。“福晉,隻管吩咐。不管什麽事,嬷嬷都給您辦了。”
“是爲了弘晖。”林雨桐就道,“你也看了,這次實在是菩薩保佑。我就想着做點善事,算是給弘晖積福了。”
“爲大阿哥,這自是最要緊的事。”福嬷嬷趕緊點點頭,“大阿哥好,福晉才能好。”
“我在城外那個莊子,以後所有的收益,都拿來做善事。悄悄的,别打眼。”林雨桐就道。
福嬷嬷忙不疊的道:“福晉放心,這點事老奴一定給您辦好。”
結果,當天就收拾了東西,去了城外的莊子。
雖然騙了這位忠心的嬷嬷,但交代她的事,也确實是正事。雖打着爲了弘晖的旗号,但也确實能幫到别人,這就夠了。
院子裏的丫頭去了一半,林雨桐将幾個本分的提上來,剩下的交給老嬷嬷,她會從内務府再挑人補上。
對于府裏的那些女人,林雨桐還是一樣,要請安,就在外面請安就好。有事找老嬷嬷去。她半點不插手了。
隻開始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弘晖的身上。
浴室裏是濃濃的中藥味,是林雨桐自己開的方子。隻假托說是四處尋來的,又叫太醫看來,才給弘晖用的。
“額娘,聞着都苦。”弘晖坐在浴桶裏。
“總比吃藥強吧。”林雨桐給弘晖按摩身上的穴位。
這藥物有強身健體之效,隻是過程有點不太好受。
“又癢又麻,渾身都難受。”弘晖臉上出現掙紮之色。
那就是有效果了。林雨桐安撫道:“堅持幾天,隻要堅持幾天,就再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