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回去之後會怎麽想,林雨桐一點也不關心。她隻是在林如海回來以後,将自己對老太太心裏的打算的猜測告訴了他。
其實林如海的院子裏是有兩個姨娘的。隻是這兩個姨娘都是壞了身子的,再也生不了。而且是早年就跟着林如海的,如今都已經三十多歲了。按這個年紀來算,就是青春不再的老姨娘了。這兩人平時也不出院子,十分的安分守己。想來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林雨桐也按着規矩走,沒委屈過她們。
對于林如海的打算,林雨桐心裏是知道的,他從沒想過要續弦。所以,也沒有任何要她擔心的事。
林如海聽了大閨女的陳述之後,先是愕然,然後就是冷笑。“爲父知道了。她們很快就沒這閑心了。放心。不過,楊哥兒的婚事還真得抓緊了。等你出嫁了,家裏沒有主事的女眷可不成。”
林雨桐點點頭,道:“父親若是有了意向,得讓我提前瞧瞧。”
林如海沒有不悅,理所當然的道:“這個自然。”
卻說賈母回了家,一直在思量那個事,越想越是覺得得法。卻苦于沒有輩分相合的女兒家。沒柰何,隻能暫且作罷,慢慢的想辦法。長久的不出門,出一趟門,就覺得十分的疲累。鴛鴦伺候老太太先歇下。就起身去找平兒。林家大姑娘這人的脾性,還是要找平兒好好的問問才成。
誰知平兒如今且顧不上她呢。因爲此刻賈琏趴在炕上,不停的□□出聲。
“這一遭又是爲了什麽。是不是你又跟秋桐那小蹄子做了好事,叫大老爺個逮住了。”平兒雖然手上給擦藥,但臉上卻又幾分快意之色。
“我就知道你這蹄子性子野。你不是心裏正恨我呢,現如今老爺打了我一頓,你該是滿意了。可算給你把仇報了。是吧。”賈琏一邊吸氣,一邊數落平兒。
“我說不是,想必爺也不信啊。”平兒呵呵一笑,就道:“這又是幹了什麽沒王法的事了,惹了這一頓打。”
“能爲了什麽,還不是大老爺看上了幾把扇子的事。”賈琏氣道。
“扇子,不是上一次剛花了兩千兩買扇子嗎,怎麽還是爲了扇子。”平兒不由緊張的道。如今但凡要錢,都得從她的手裏過一遭,看着這錢财如流水一般的往外花銷,如何能不着急。
“你也知道花了兩千兩啊,你怎麽不想想,二老爺卻足足花了三千五百兩的事。大老爺不把這點錢花出去,不趕上二老爺,他心裏能好過嗎。”賈琏低聲道。
“造孽啊……這都花的誰的銀子,也不知道心疼。”平兒低聲嘀咕了一句。
“這話,你敢說,你就直管說去。反正我是不敢的。”賈琏抽了一口氣,真是疼死個人。
平兒自知失言,趕緊轉移話題道:“那要扇子就要扇子,怎麽還打了你。”
賈琏冷笑:“不過是受了别人的氣罷了。老爺如今被貶了官,大家誰不知道林姑父不待見咱們府裏。以前奉承咱們的人如何還會俯首帖耳。那幾把扇子,本是大老爺瞧上的。不想那賈雨村,真真是個白眼狼。聽了老爺說那扇子比他上次得的兩千兩的扇子還好,竟然是想了法子,定了石呆子一個拖欠官銀的罪名,把人給拿了。将那扇子直接奪了去,不知道要送給哪個上官。老爺心裏氣不過,隻叫我想辦法從賈雨村那厮的手裏将扇子再花銀子買回來。那賈雨村是誰,我是誰。人家翻臉不認人,我還能硬搶不成。強辯了幾句,就被老爺打了。能有什麽大事。”
“就該叫林姑老爺将這賈雨村給辦了。”平兒氣憤的道。
賈琏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倒馬上想出一個主意來。嚷道:“拿紙筆來。快拿紙筆來。”
平兒不知道賈琏要做什麽,就恥笑道:“多早晚了,才想起念書來了。”
“你知道個什麽。”賈琏冷笑,“我治不了他,我就不信沒人能治得了他。林姑父雖然不會給咱們這些人借光。但若是跟他有瓜葛的人敢作奸犯科,我相信林姑父是不會手軟的。這賈雨村,我倒要看看他能蹦跶多久。”
“爺這是要給林姑老爺寫信啊。”平兒不由問道,“人家會管嗎?”
“會。”賈琏肯定的道:“賈雨村當過林妹妹的先生,老爺當初用他,未嘗不是林姑父的舉薦信起了作用。這樣的人要是作奸犯科,被别人揪出來,林姑父少不得要背上一個識人不明的名聲。所以,林姑父必然會自己先動手,反倒落得一個鐵面無私的美名。”
平兒低聲道:“爺這樣明白,做官也是做得的。”
“我倒是想,誰能替我謀劃呢。”賈琏自嘲一笑,就催促平兒,“快點拿筆墨紙硯,隻看着你家爺愣什麽。”
平兒轉身去了正房,簡單的将事情跟王熙鳳說了。王熙鳳點點頭,道:“可算是長了點腦子了。”這才叫小紅去取了紙筆給她,叮囑道:“寫完你就拿來,我打發人送去,省的你又吃了閉門羹。再就是叫他等閑了别把這事說出去。背地裏告黑狀,人家知道了,心裏就該防着咱們了。誰敢跟咱們交心。”
平兒應下來,才轉身出去了。
賈琏聽了王熙鳳交代的話,點點頭,道:“跟着你們奶奶多學些,你就沒有這份見識。”
“您這是瞧不上我了。瞧不上正好,叫那能瞧上的來伺候吧。我還不伺候了。”平兒說着,一甩簾子就去了外間。
賈琏恨得罵道:“浪蹄子,你别等你家爺身上好了,看怎麽收拾你。”
林雨桐第二天收到王熙鳳叫人送來的信,還有些莫名其妙。等看了内容,真是恨得牙癢癢。賈雨村這個人,算是整部紅樓裏最讓林雨桐厭惡的人了。
他的壞跟賈珍,賈赦的壞還是不一樣的。賈珍賈赦,壞也就壞一人一事。但賈雨村的壞,可就影響更深遠了。書上的原話是說‘雖才幹優長,未免有些貪酷之弊。’
不光是貪官,對百姓還非常的殘暴,不仁。這樣的人,哪裏是賈珍賈赦之流能與之相比的。
用一句話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賈雨村實在算得上是有文化的流氓,惡棍。
林雨桐将手裏的信看了又看,正好趕上林如海今兒在家,就趕緊将賈琏的信交給林如海看。林如海看了半晌,才想起賈雨村這個人來。
“這賈雨村,當初是被牽連到一樁案子裏,才被革了職。當初那個案子牽扯甚廣,倒也有許多是無辜受牽連的。此人确實有些才學,爲父不免起了愛才之心,幫扶了一二。但這人每每處事又帶着幾分自傲。爲父又十分的不喜。所以并沒有親自舉薦,而是推薦給了賈政。想着他養着許多的清客,又十分喜歡讀書人。這位可是正經的兩榜進士。哪怕留在賈家家學了當先生,也算有份差事。不想,此人倒有本事,這就鑽營到知府的位子上了。若他爲官真是如信上所言,倒也正好拿來立威。”林如海就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個林雨桐能理解。
林如海又歎道:“看來,人不可貌相,還真是沒說錯。這賈雨村好似也是出身官宦之家,雖然家道中落,但看着也有幾分讀書人的傲骨。沒想到啊。”
仿佛從這事裏悟到了什麽似得。
林雨桐慢慢的退了出來。她相信,隻要林如海肯查,賈雨村幹過的那點爛事,就瞞不住。
跟林家姐妹的悠閑日子想比,薛寶钗的日子,當真算不得好過。打從史湘雲被史家人接走之後,不管是老太太,還是二太太,都不曾再提起過她跟寶玉的親事。仿佛忘了這事一般。而更心塞的是,賈寶玉還傻傻的以爲,跟他定親的是林黛玉。家裏誰都看得出來這位二爺很高興,誰也不敢這時候湊上去,惹這個祖宗。
緊跟着,賈政就被貶谪了。薛姨媽知道,這事,自己的姐姐多少有點埋怨自己的意思。她想着,要不是自己拿薛家的婚事出來,也不會逼着老太太擡出了林家。不擡出林家,也就不會惹得林如海直接出手,給了賈家一個教訓。害的他們夫妻父子分離。
雖然實際上他們夫妻即便不分離,在一個院子裏住着,也是無事絕不碰面。父子關系更是堪比貓與耗子。但人家非得這麽把罪名推到她們身上,她們也隻得咬牙認了。誰叫着世上的人,都懂得捏軟柿子的道理呢。林家他們得罪不起,隻能遷怒自己這孤兒寡母了。
一想起來,薛姨媽就一肚子的火氣。如今,人家黑不提白不提的,就這麽拖着。自己幹着急,能有什麽用呢。
這點事,她還沒處理明白,家裏突然就來客了。原來是薛蝌帶着薛寶琴上了京城。賈家因爲客人的到來,又一次喧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