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也鬧不明白薛家是不是給了銀子,或許是給了自己的姑媽收着也未可知。
她見場面有些僵,笑着接過話:“哎呦!誰見了銀子還往外推不成。老太太,咱們家縱然不缺銀子使,難道林姑老爺就缺了銀子不成。既然姑父想着法子孝敬您,您就賞臉接下來吧。若是大家都不要的話,我可就叫人搬走了。”說着隻嚷,“平兒,趕緊的,叫了你二爺,咱們擡銀子回去。這可不是坐在家裏發了一筆橫财。”
屋裏衆人一笑,氣氛爲之一松。
史氏指着王熙鳳笑道:“果真就是個破落戶兒。拿去吧!拿去吧!你表弟表妹來了,你多照看些也就是了。”
這就是充到公帳裏的意思。
王熙鳳心裏一松。年前收上來的銀子,過年都耗費的差不多了。林家這兩千兩銀子,應該能支撐一段時間。
接下來衆人說說笑笑,林雨桐一邊應付着衆人的問話,一邊用餘光觀察林黛玉。見她又跟賈寶玉湊在一起,頭挨着頭嘀嘀咕咕,眉頭就皺了起來。
看來原著的力量是強大的。說了那麽多賈寶玉的不是,這一見面就又忘了。
她也有些心灰意懶了。誰還能背負誰的人生不成。
王夫人是怎麽也不會同意寶黛的,那就看看這最後的結果吧。恐怕隻有傷了心,或許就能成熟吧。反正,林黛玉的身體現在是輕易死不了的。就随她去吧。勸不過來,但殘酷的現實是最好的老師。她會有明白的那一天的。至于她的名聲,她都不在乎,一味的想着掙脫世俗的規矩。那就去吧。反正自己的名聲本來就說不上好,也不在乎被這個便宜妹妹帶累一回。
自己又何必做一個讨人嫌棄的惡人呢。
林雨楊看了林黛玉一眼,眼睛眯了眯,沒做聲。一屋子女眷,他輕易不開口說話,眼睛低垂着,很少擡眼。
晚飯很豐盛。林雨桐不知道滿漢全席是個什麽樣子,但今兒的菜色統共六十六道,也頂的上半個滿漢全席了。
這還不是賈家的最高規格。
林雨桐和林雨楊都是受過苦的,對于所謂的油膩,一點也不在乎。隻是林黛玉的胃口最近被林雨桐養刁了。平時給她的都是她慣常的口味,清淡的很,即便肉食,也是做得盡量沒有葷味。猛地一見這些東西,她還真就吃不下。
拿茶湯泡了飯,吃了兩口,就算完了。
林雨桐看着就又皺了眉。
食不言寝不語,打發了一頓飯,天色也就不早了。
“今兒才下船,到了也沒歇着。我就不留你們了。早早的回院子歇了吧。”史氏笑着安排。
林雨桐應了,在王熙鳳的陪同下,走了一刻鍾才到了菊芳院。
院子比想象中的小,或許是因爲在林家各自都有獨立的院子的緣故,兩進的院子,丫頭婆子一塞,就顯得局促了起來。
“這裏自是比不得林家寬敞,委屈妹妹了。”王熙鳳見過林黛玉的院子,自是知道這裏沒法子跟林家相比。
“我們家人口少,不比貴府人口興旺。這裏已經很好了。勞煩嫂子費心。”林雨桐笑着客氣。
兩人寒暄了幾句,這才送王熙鳳出了門。
院子兩邊各是兩個跨院,姐們倆一人一個。從院子中間的回廊穿過,就是林雨楊的院子。平時有一道門,内院的丫頭婆子沒有許可,是不許出這一道門的。
門的那一邊,是林雨楊的院子。當外院在用。不僅有起居室,還收拾出了待客的地方和書房。再往前走,就又是一道門。出了門,有一射的距離,就是後牆,牆上開着一處不大的門,門外就是一條巷子。巷子是一條死胡同,平時沒什麽人經過。出了胡同,就是街道。再轉百十米,就是繁華的甯榮街了。
可以說是鬧中取靜,又極爲便利的所在。
林雨桐将院子打量了一遍,又看弟弟這邊一切都妥當。這才去了林黛玉的院子。
“一會子叫廚下給你下一碗素馄饨來。晚飯沒進幾口吧。”林雨桐笑問。
“猛地有些不習慣。”林黛玉抿嘴笑。有幾分不好意思。
林雨桐點點頭。“吃完了就早點歇着,累了一天了。”
“姐姐也早點歇了。”林黛玉起身要送。
林雨桐攔了,“你身子弱,晚上還冷,别出門了。”又吩咐芷蘭芳華,“看好你們主子,有不好的就趕緊禀報。”
兩人鄭重的應下來,林雨桐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咱們這院子之前倒是沒人住過,叫做菊芳院。薛家住在梨香苑。那位史家的姑娘跟賈家的那位寶二爺,住在史家老夫人的碧紗櫥裏。”春兒小聲禀報。
這就已經開始打探消息了。
林雨桐滿意的點點頭。
菊芳院就菊芳院,菊可是長壽之花,林家最缺的就是壽數。這個寓意很好。
至于薛家的梨香苑。她還真不想。書上描述的話是這樣的: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餘間房舍。
小小巧巧,又隻有十餘間房舍,哪裏夠自家住的。丫頭婆子都塞不下。
林雨桐暗搓搓的想,薛寶钗身邊隻有一個丫頭,是不是也跟住不下有關啊。要不然薛家也不至于買不起個丫頭。
再有,讓林雨桐想不通的就是,既然是榮公的暮養之所,拿出來給親戚住也就罷了。怎的到了修大觀園的時候,又給了小戲子住。甚至到了最後,成了尤二姐停靈的地方!
這還真是不屑子孫啊!老祖宗的地盤,也能這般的糟踐。要是一般人家,這樣的地方隻能留給家主或是子弟讀書之用。
不管原著中梨香苑代表了幾個意思。說他是寶玉通情的地方也好,說它暗指梨園戲院,代表人生如戲也罷。還有的說梨花同‘離’,注定悲劇。
不管别人怎麽說,又不是自家住!誰管它呢。
不過對于史湘雲接替了林黛玉,住進了碧紗櫥,還是讓林雨桐詫異了一瞬。這史氏還真是毀人不倦!
卻說那王熙鳳回了屋子,平兒就迎上去,伺候她脫了大毛衣裳,簡單的梳洗。這才讓人擺了飯,“奶奶好歹先吃一些。”
賈家的媳婦都十分苦逼。人家吃着,她們得看着。到了此時,才有功夫吃飯。
王熙鳳往炕上一坐,“可不是累死個人了。你是沒見到,端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憑她是誰,還能強過奶奶去。”平兒笑道。
“這可不是糊塗話了!強過我不是一星半點。就那能豁出去的性子,我端是比不上的。”王熙鳳歎道。
平兒笑笑,轉移話題道:“那兩千兩銀子,上了公帳。剛才我瞧着,太太又打發周瑞家的去了賬房,該是支銀子去了。”
王熙鳳點點頭:“隻怕是預備給宮裏來人的。算着日子,該來取銀子了。哪一次沒個三五百兩,都是打發不走的。過了元宵就來了一回,給了二百兩,看着不大喜歡的樣子。這次沒有五百兩,恐怕不好說話。”
“什麽沒有五百兩不好說話。”門外傳來賈琏的聲音,他撩起簾子,笑着走了進來,“憑他是誰,都先别管。大老爺那裏又說話了,說是看中了一個什麽畫,讓先拿八百兩過去。我這就得趕緊了去支銀子。”
王熙鳳放下筷子,氣道:“剛進賬了兩千兩,太太少說也要支一千兩,大老爺又要八百兩。橫豎隻留兩百兩在賬上,明兒還不夠老爺那些清客們一頓戲酒錢。這日子可怎生過。”
“那你說,這給誰不給誰。大老爺也未嘗不是看着太太支銀子才想起這一茬事的。今兒要是拒了,可就不是小事了。”賈琏坐在炕沿上,“明兒不拘哪裏,省出一抿子,也就夠使了。再說了,這林家放了銀子,薛家不好意思白住着不是。隻怕明兒就又送了銀子過來。你也就周轉的開了。”
王熙鳳歎了一聲,“罷了罷了,随你去吧。”
賈琏這才起身,“晚上我就不回來了。大哥哥那邊打發蓉兒來請了。說是請了宮裏的什麽太監吃酒。我也不好不去。”
“呸!什麽太監。”王熙鳳斥道,“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粉頭姐兒,糊弄鬼呢。”
賈琏隻往外走,“我身上又沒有銀子,哪家的粉頭姐兒不要銀子倒貼啊。隻一味的多心。”
說着就甩了簾子出了門。氣的王熙鳳又摔碟子拌碗。
賈琏轉頭去賬上支了八百兩銀子,給賈赦送了六百兩。
留了二百兩在身上,才帶着旺兒出了府,找賈珍賈蓉父子去了。
周瑞家的将銀子指給王夫人看,“太太,一千兩足銀。這林家倒也是大方的。”
王氏點點頭,“那夏内監隻怕要來也就這兩天,拿五百兩在外面,其餘的都收起來吧。暫且用不上。”
周瑞家的低低的應了一聲,問道:“姨太太打發人問,這次給銀子是放在公帳還是給太太收着。”
王氏撚着的佛珠一頓,“先拿過來吧。擱在外頭,經不住一日的開銷。早早就得支應沒了。我先收着的好。”
“二奶奶問起來,怎麽說呢。”周瑞家的又問。
“就說大姑娘在宮裏要打點,我急着用,就先支走了。”王氏又對着佛經,撚起了佛珠。
周瑞家的應了,這才轉身去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