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是一語雙關了。
沈月螢話音剛落地,齊尚書就旋轉了手裏的扳指,望向她的眸中皆是冷冽。
陽光透過窗戶斜灑在沈月螢的腳下,齊尚書的身影卻籠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這道反而成了泾渭分明的線,橫在兩人之間。
“齊尚書,已經到了,這邊就是陳公子所在的廂房了。”
王館主提醒了一句。
一行人這才朝着廂房走去。
沈月螢發現原本守在欄杆處的那些人都不見了,極有可能是收到了齊尚書的消息提前離開了。
夜雲訣,你再不出現,今天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沈月螢在心裏吐槽了一句,面上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吱呀——”
開門聲恰好傳來,打斷了沈月螢的思緒。
從廂房裏走出的人正是陳鴻軒,他瞧見走廊上的人時明顯震驚了片刻,快步上前給齊尚書行禮,眼眶都有些泛紅。
“姨夫,您怎麽……”
“快起來!”
齊尚書打斷他的話,擡手握住陳鴻軒的手腕。
陳鴻軒拿餘光看了沈月螢一眼,微微皺了皺眉,帶着幾分擔憂之色。
“先别急着說這些客套話,嶽父大人如何?聽說你請了嶽姑娘和王館主來診脈。”齊尚書一手握着陳鴻軒,一手提起袍子,邁步先走進廂房。
屋裏的仆人瞧見齊尚書等人,趕緊行禮備茶,全程低着頭。
“陳公子,昨日你在醫館拿了新更換的藥,我和王館主總覺得未曾給老爺子診脈,更換藥物有些不放心,所以今日才特地來一趟,陳公子不會忘記了吧?”
沈月螢一番話說的委婉,是變相提醒陳鴻軒。
“昨日以爲嶽姑娘是随口一提,我确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你和王館主還親自來了倒是多謝你們瘋了。”
陳鴻軒聽懂了沈月螢的意思。
說話間,珠簾就被挑起,來到了屏風處。
守在床榻邊的老管家正在給昏睡的陳老爺子壓被角,聽到聲音時扭頭看了過來,瞧見齊尚書他們一行人後,居然吓得跪到地上。
“尚……尚書大人!”
老管家有些畏懼。
“起來吧,老夫是來看陳老爺子的。”
齊尚書示意老管家不必多禮,擡腳往床榻走去。
沈月螢上前一步:“齊尚書,民女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先讓民女給陳老爺子診脈?”
按照陳老爺子的說法,震傷他心脈的人就是齊海峰的話,可見他功夫不差,眼下是非常時刻,不能讓對方靠近床榻才行。
否則,稍有不慎,陳老爺子的性命怕是不保。
“嶽姑娘,那就請你先診脈吧。”
齊尚書倒是無所謂的讓開。
沈月螢點了點頭,這才拎着藥箱來到床榻邊,同時遞給王館主一個眼神。
陳鴻軒趕緊給齊尚書搬了椅子,在距離床榻三步開外的位置落座。
他還親手将準備的茶水端了過來:“姨夫先喝點熱茶。”
“不必了,我等着嶽姑娘診脈的結果。”
齊尚書并未接過茶杯。
不止是齊尚書和陳鴻軒盯着沈月螢診脈,連退到角落裏的老管家也一瞬不瞬的鎖定沈月螢。
氣氛一時落針可聞。
倍感壓力的沈月螢在診脈後,發現老爺子的狀況越發糟糕。
“這兩日老爺子是否有咳血?第一次施針用藥後,清醒了多久?”沈月螢側身問了起來。
若是平日這話必定是追問照顧陳老爺子的人,首當其沖的就是陳鴻軒。
但沈月螢知道陳鴻軒其實做不了主,按照昨日在醫館後院所說,陳鴻軒處處被人掣肘,根本沒機會和祖父獨處。
“鴻軒,嶽姑娘問話,你怎麽不答?”
齊尚書擡眸看向陳鴻軒:“這入京後既不告訴我這個姨夫,難道你都沒有盡孝守着你祖父不成?你可是自幼長在老爺子膝下的!”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可知曉細節的沈月螢知道,齊尚書是在拿陳老爺子的命變相要挾陳鴻軒。
“祖父第一次清醒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昨晚也咳血了,但人沒醒。”
陳鴻軒連忙鞠躬回話。
沈月螢皺眉:“昨日從醫館帶回來的藥呢?辰時未過,應該還未給老爺子服下吧?”
陳鴻軒點了點頭:“藥給了客棧的小廚房,這個時辰應該也準備煎藥了。”
“那便好,既然還有咳血症狀,還需輔助針灸治療。”沈月螢看向王館主:“王館主,你跟着陳公子去客棧的小廚房,這藥确實還要調整一下,先把藥帶上來再議。”
沈月螢說話間就打開了藥箱,準備拿金針。
“嶽姑娘放心,你的話,我記着呢!”
王館主讀懂了沈月螢的眼神,連連點頭。
陳鴻軒看向齊尚書:“姨夫,那我先帶着王館主去客棧煎藥的小廚房。”
“好,都是爲了你祖父。”齊尚書點了點頭,緊接着話鋒一轉:“該怎麽做你心裏明白就行,快去吧!”
如果說之前是變相的要挾,那這句話就是赤果果的警告。
沈月螢猜測畫舫的樂師會遭遇意外明顯就是齊尚書所爲,目的就是爲了敲打陳鴻軒。
“嶽姑娘,你不是要爲陳老爺子施針嗎?還在耽擱什麽?”齊尚書催促了一句:“老夫還等着施針結束,将陳老爺子帶回尚書府靜養照顧呢。”
“好,我這就施針。”
沈月螢嘴上回答,心裏卻越來越沒譜。
夜雲訣,你再不出現,我用金針喚醒陳老爺子有什麽用,這屋裏的仆人和老管家都是齊尚書的人!
到時候,連帶着她的小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沈月螢如此想着,施針的動作都刻意放慢了一些。
“嶽姑娘,老夫和你是初次見面,沒想到你還了解興建港口,擴寬馬道之事?”
在她施針的縫隙中,齊尚書忽然問了一句。
沈月螢撚在指尖的金針略微停滞了片刻,才重新刺入築賓穴、太溪穴。
“齊尚書乃是工部尚書,這些事情都是百姓和商販津津樂道的好事,我知道并不奇怪。”她氣定神閑的回答。
“我還以爲是鴻軒告訴你的呢!”
齊尚書笑着起身。
沈月螢餘光留意到他越靠越近,下意識的攥緊了手裏的金針,但凡有任何異動,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咫尺之間的距離,她呼吸聲都變得沉重起來。
“齊尚書,本王沒想到會在一品居和你遇到。”
夜雲訣在關鍵時候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