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後來,他娶了藍夫人,在皇上面前開了臉,他也不過是個靠祖上福蔭庇佑的官幾代而已,雖然可以入宮,但永遠沒有了當初受人尊崇的感受。
這是第又一次,他因爲家族榮耀而出席的大型宮宴,憑裴胧月如今的地位,裴家也是受人關注的主場,這種久違的榮耀讓他自滿,他當然頗爲重視。
他比裴胧月還要緊張,一下午就浪費在房裏試衣裳了,怕藍氏的眼光不好,他還特意讓人将柳氏叫過去,畢竟柳氏也算出身名門,藍氏的市井眼光是比不上的。
這也是爲何柳氏沒有過來,隻有柳青青來爲裴胧月打點的原因,裴胧月都準備好,已經坐上馬車了,裴天城才扭來扭曲,渾身不自在的從裏頭走出來。
看到穿得莊重又不失年輕俊朗的女兒,再看看一身暗沉凝重的自己,裴天城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上了馬車,他尴尬扯了扯嘴角,沒話找話:“月兒,你看爹,爹這身還行吧?”
華貴無比的布料,厚重沉悶的質感,雖有莊重卻不舒服,想必裴天城依舊沒有聽取柳氏的意見,而是一意孤行的選擇了繼續自己的眼光。
裴胧月也沒什麽好說的,隻回一句:“尚可,很有侯爺的氣度。”
裴天城沒聽出這句“尚可”倒是把這句“很有侯爺氣度”奉做禦令,高興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咱們威遠侯府一門出兩位侯爺,可是天大的榮耀,咱們一定不能丢臉了去。”
是榮耀,但裴胧月一點兒也不想跟裴天城坐在一起,如果不是爲了給柳青青肚子裏的孩子,她名義上的弟弟多留點東西,她一定把滿口跑火車,一句重點都沒有的裴天城丢下馬車去。
裴天城是最拎不清的,絲毫不知自己這回能入宮,全然是沾了女兒的光,他去也隻是個陪襯而已,一路上打開了話匣子就管不住,各種喋喋不休自己曾經那些無聊的豐功偉績。
那些所謂的“豐功偉績”除了終于靠自己的“不要臉”軟磨硬泡讓柳氏冒着被父母責備,一意孤行嫁給他之外,又有哪一件是值得說出口的?
好不容易到皇宮門口,裴天城終于停下來,眼中有一絲興奮。
裴胧月早已聽得不耐煩,都不想應這個辜負了柳氏的負心漢的話了。
兩人才下馬車,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不遠處喊:“胧月姐姐,胧月姐姐,你可來了。”
裴天城眼前一亮,本想立刻謙卑的打招呼,但又想到自己如今可是皇上親邀的侯爺,未免又自得起來,頗有底氣的喊了句:“胧月,舞陽長公主府那小子叫你呢,還不快來拜見。”
連葉楚晟都頗爲意外,奇怪的看了裴天城一眼,見他招呼都不與自己打一聲,就昂着頭進去了。
葉楚晟撇了撇嘴:“你爹沒事吧?之前每次見着本世子都像塊牛皮糖似的,恨不得黏在本世子身上,讓本世子知道他的敬意,今兒倒是怪了,反倒看不上本世子了。”
“别理他,他正因爲生了個侯爺女兒得瑟着呢。”
這話未免讓人覺得好笑,葉楚晟毫不客氣的說了句:“得到封賞的人是你,又不是他。”
“誰知道呢,或許他覺得自個兒很厲害,已經代入到替我接受天下人的誇贊了。”
裴胧月對裴天城的無腦已經無語到極緻,一點都不想再說了。
她很快轉移了話題:“上回的事,辦的不錯,沒想到你一個纨绔子弟還挺有能力的嘛,啧啧,這麽清減,可是邊關一趟,把你那一身的臭毛病都改了?”
“别提了。”
葉楚晟一向與裴胧月親厚,說話也沒那麽多顧忌:“還不是你和容瑾哥害的,回了京城之後我才知道,想要從那些爲富不仁的鐵公雞手裏頭摳點銀子有多難,小爺我是磨破了嘴皮子才湊到那麽點錢哪,又怕不夠,連我那點家底都搭進去了。”
裴胧月“噗嗤”一笑,上回她和慕容瑾連手坑害了這孩子,讓他回京籌辦募捐銀子給難民們過冬一事,這個一向對錢沒什麽概念的大少爺突然得到這樣一個差事,想必過程并不順利。
好在此番事了,他也成長了不少,瞧瞧今兒這打扮,連腰中的玉佩扇墜什麽的都不見了,身上也是尋常的衣裳,倒是比從前那個花花綠綠的纨绔公子哥兒成熟了不少。
裴胧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笑:“委屈你了,作爲回報,請你吃一個月的登月樓,也算彌補你此次的付出了。”
“真的?”葉楚晟眼前一亮,旋即又覺得自己這麽辛苦,被一個月的登月樓就打發了未免太不值得,便扁了扁嘴:“算了,雖然登月樓的飯菜好吃,可那一頓都足夠百姓們過一年的,我還是不吃了。”
“真難得啊,葉世子竟然有如此覺悟。”
“不覺悟不行啊,這年頭錢難賺,本世子如今是窮得叮當響,就差沒去當了這世子之位了。”
裴胧月既覺得欣慰,又哭笑不得:“那就換個補償吧,阿瑾已經将你的功勳記錄在表揚冊上,皇上已經恩許你做個校尉了,做校尉日後是有俸祿的。葉校尉,一會兒等着被封賞吧。”
“校尉?此話當真?”
“當然,我何曾騙過你。”
“太好了,校尉,校尉,日後本世子也是有功勳官職的人了,哈哈!胧月姐姐多謝你,也替我謝過容瑾表哥!”
葉楚晟立刻驚喜起來,他還以爲就他做的這點事,最多隻能算個慕容瑾承諾給他的千戶呢,雖然官是小了些,好歹也算個武職啊。
如今得了個校尉,可是意外之喜了,這是他第一次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頭銜和榮耀呢,葉楚晟立刻高興起來,連和裴胧月道别都顧不上,就忙着去與自己的母親分享喜悅了。
等裴胧月回過神來,裴天城早就沒了蹤迹,裴胧月擔心他會做出什麽給自己丢臉的事,本想去尋他的,想了想,她和裴家的那點龌龊别人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歇了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