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這句話他是再無法說出口了,這個世上再沒人能聽得懂他的追求,人人都當他是精于權謀算計,步步爲營的僞善皇子,可他最初想要守護的,也不過是一份尊榮和肯定罷了。
在藍貴妃的橫加阻撓之下,二皇子最終隻能歇了親征邊境的心思,專心在朝中做起太子的備選人,更努力去鞏固地位。
而這個極有可能改變他一生的決定,卻轉瞬即逝,讓他錯失了唯一回頭的機會,也讓他從今往後隻能被權力操控,做權力的傀儡。
次日,慕容瑾就遞上了一封請戰書。
這是自從大乾和北齊開啓戰亂以來,唯一一個不是因爲皇命,而自願請戰的将領,早前慕容瑾就曾奉命與穆家軍配合打擊過外藩的入侵,由他領軍作戰,再合适不過。
他在軍中挂副将之職,這個職位是他以匿名的身份實打實掙來的,行軍打戰不在話下,如今便是許他以将軍之位領兵打戰也無不可。
在這大乾軍情持續低迷,所有人都人心不穩終日惶惶的情況下,有人自動請戰,已經激起一衆愛國志士的一腔熱血,特别這個人還是能力出衆身份貴重的小郡王,讓人愈發感到安心于沸騰。
慕容瑾能在此時挺身而出,無疑獲得了無數人的嘉獎,朝野上下激起一片火花,人人都在傳頌他的大公無私,他也衆望所歸的成了大家心目中最具民族氣概的英雄。
臨危受命,始做英雄,慕容瑾的形象和分量在整個大乾人們的心中霎時高大。
二皇子拿着朱筆,面色冷凝的看着手上這份猶如千斤之重的請戰書,神思飄遠。
他根本不想批閱,慕容瑾是他在這世上最厭惡的人,他恨不得一有機會就置他于死地,把他剝皮抽筋,碎屍萬段,以解心頭的奪妻之恨。
可他沒有理由拒絕不是嗎?在他奮不顧身想要去邊關爲家國奉獻熱血的時候,被一層層的理由阻撓,而慕容瑾與他有一樣的熱血,他若阻止,與其他庸俗之人又有何分别?
真好啊,慕容瑾想去便能去,還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連身爲母親的華安長公主都出來親自爲他出面當說客,力求讓皇上答應他的請求,而他呢?
想到人人都以爲他好的理由束縛他,捆綁他,二皇子就覺得一陣悲哀。
果然人和人之間是不一樣的,慕容瑾有想上戰場就勇敢請戰的決心,而他顧首顧尾不能放手,慕容瑾沒有皇子之位的束縛,而他即使高高在上,卻什麽也做不到。
好像比起他來,自己除了皇子之位,什麽都沒有。
朝臣們都振奮的等着二皇子朱筆一提,準許慕容瑾前往戰場力挽狂瀾,他們都相信有慕容瑾出馬,大乾的國門就算不能全守住,也不會再節節潰敗下去。
這會兒看二皇子失神了這麽久,面上還有各種難以言喻的表情,有人忍不住督促:“殿下,可以朱筆簽字頒發聖旨了,您在想什麽?”
二皇子回神,“嗯”了聲,提起朱筆終于寫下同意讓他出戰的聖旨。
那一刻,從來沒有羨慕過任何人的二皇子嗎,心裏突然就嫉妒得發狂,慕容瑾請戰,她一定知道這事吧,聽說他們自上回出去之後就一直沒回來,是不是,他們已經在外頭過起神仙般的日子了?
他就知道,裴胧月不是那等目光短淺之人,盯着那點危險就不讓自己的男人去實現抱負,如果那時他們沒有解除婚約,今天被他支持着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慕容瑾何其幸運,能擁有她的愛!
二皇子知道自己與她再無可能,也不該這麽想,可現實不容許他不去想,以前他從不知擁有她的愛是件多麽令人幸福的事,如今再來懊悔,已無回頭路。
朱筆下,聖旨出,同意請戰的這份聖旨以八百裏加急的形勢火速送到慕容瑾手中。
彼時,慕容瑾已經和裴胧月穿戴整齊,打點好行裝,就等直接去往戰場了。
一切都按慕容瑾計算的時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他料定了十日之内,如果朝廷沒有得用的将領自動請戰,不管坐在代理國事那個位置上的是誰,都會趨于大勢所趨而同意他的請戰書。
大乾戰事迫在眉睫,便是上位者再多心思,也不得不考慮天下百姓的看法與自身利益,所以這封請戰書,他們一定會簽,還會配上相應的糧饷配合他趕緊赢得第一場戰。
經過這十幾日,北齊一路北上勢如破竹的摧殘,無論是大乾的土地還是人民,都已經受到巨大驚吓,身心已經緊繃到極點,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場戰事扭轉戰局,告訴他們大乾還有希望,還沒有亡。
這時候,如果有人站出來,承諾守衛他們,無疑是給這些人一個強烈的信仰和寄托,赢得所有人的感激與敬佩。
而慕容瑾,就在這種内憂外患,層層敗退之下,不畏艱難的橫空攬下肩負大乾興衰的師命,此舉立刻就赢得了大家的尊重與佩服。
他的名聲空前響亮,相信經此一事,他在大乾人民的心中,威信已無人能及。
這對他日後的行動有很大幫助,也是他策劃的,合适的時機展露自己,讓他的功勳被曆史銘記的時機。
而噱頭越大,他所要背負的希望就越多,大家都将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這一戰,慕容瑾背負着空前的壓力,成,大乾舉國上下歡聲鼓舞,敗,他死,他身後的人也都得跟着死。
這是一場傾盡一切的豪賭,慕容瑾在戰局之外下着很大的一盤棋,他要的遠遠不隻是打赢這場戰,還有恢複他前半生的尊榮和龍家軍的名譽。
铠甲是裴胧月親自鍛造的,裏面穿了一件刀槍不入的軟猬甲,紅纓槍和他的佩劍早已被老鐵打磨得锃亮,加上一個簡單不失大氣的發帶,配上他獨一無二的俊朗,一個神清氣爽的青年将軍躍然眼前。
從接到請戰同意的聖旨開始,裴胧月就無數次想過他裝扮上這副模樣該有多英俊,如今想象中的一切都在眼前人身上實現,裴胧月笑着笑着,眼睛突然就酸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