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隻是臣的君上,不是臣的家父,臣的内宅如何,還無需皇上操心,再說臣也不是三歲稚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臣的家事無需外人指點,如果您是因爲看不上裴胧月而對我質問,很抱歉,這個女人,我還真就娶定了!”
這話徹底點燃了皇上的怒火:“慕容瑾,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在跟誰說話!”
慕容瑾輕蔑一笑:“我跟誰說話,您心裏沒點數嗎?怎麽,這就聽不下去了?當初您對母親難産視而不見的時候,您可知她當時又忍受着怎樣的痛苦!”
十幾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在皇上面前提起那位早逝的嘉仁皇後,堵得皇上的面色清白交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與你們不同,不會以貌取人,誰又知道某些人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顆什麽龌龊的心腸,高門貴女又如何?高門貴女就免得過被夫君誅殺九族,就免得過淪落爲一顆棋子,就免得過郁郁而終嗎?我心悅裴胧月,隻是因爲她是她,不像某些人,終生大事都帶着算計。”
“門第算個什麽東西,在我慕容瑾的眼裏,我喜歡的人,是街頭乞丐也罷,富貴雲天也罷,我都娶她!我隻是喜歡她這個人而已,又不帶其他附加條件,如果真有所圖謀,那也是她的一顆真心。”
“再說,明明讓她嫁給一無是處滿身是病的我,對我來說是屈貴和恩賜,怎麽在你們眼裏,她的真心就如此不值錢了?我看你們是自己内心龌龊,才想着别人總有所圖吧!”
慕容瑾深知這并不是自己平日的作風,他一向都是冷靜克制的,即使心裏有什麽也會用一張冷肅的臉去掩蓋。今日這番大逆不道的話,極有可能因爲真的得罪了皇上而被問斬,甚至直接逐出朝堂,讓他多年的籌謀付之一炬。
可他太憋屈了,心裏積攢的怨氣怎麽也掩藏不住,這麽多年因爲母親死的那一幕,因爲龍家成千上萬枉死的冤魂,因爲自己不幸的出身,他無時無刻不在努力的背負這些,無時無刻不想報仇,不想回到過去。
他們已經把他逼上黑暗了,如今還要奪走他唯一的希望,他怎堪忍受!
“高貴的皇上,這麽多年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時候,您可有片刻後悔過當年的所作所爲?”
“慕容瑾!請注意你的措辭和身份!”
“呵,皇上覺得臣該用什麽措辭與您說話呢?這麽多年,我隐忍着一切待在您的身邊,爲這天下兢兢業業,爲你們姜家的江山東奔西走,我忍着娘胎裏帶出的不足爲你們奉獻一切,隻不過都是因爲母親臨死前的那句不要替她報仇而已,你該慶幸,母親死了還在守護你。”
“可笑她一生灑脫,卻看上您這麽個玩意兒,将她困死在這宮牆,折斷了她自由的翅膀便罷,還讓她臨産的時候因爲聽到自己一家被斬血崩而亡,所謂殺人誅心,皇上這一招可真不是一般的狠絕呢!”
“很意外是嗎,我竟然還記得這些,那是我親曆過的每一幕!您讓我怎能忘懷,怎麽敢忘懷?”
仇恨的火苗一點就燃,心中暴躁的雄獅在發狂的咆哮,慕容瑾再也不想克制,徹底将自己的不滿發洩了出來。
“你,你是在怨朕?”
“怨?我當然怨,我本有一個天下最幸福的家,若非是你,你剛愎自用一意孤行,我根本不用走到如今這樣,是你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的全部,現在還要毀我希望,你的心是鐵做的嗎?我上輩子跟你什麽仇什麽怨,你要這樣對我!”
“朕,朕……”
皇上很想說他沒有,可他做的那些樁樁件件,已經多次把慕容瑾逼上死路,他早就虧欠這個兒子良多,哪還有臉否認自己做過的事。
慕容瑾狠狠咬牙:“人在做天在看,當年的事您以爲堵住天下悠悠衆口,就能否認自己是個劊子手嗎?母親的靈魂在天上看着,龍家的上萬冤魂在天上看着,父皇,您是怎麽擁有今日這個位置的,滅盡天下人的口也滅不盡您自己的良知,您躺在龍床之上,真能夠心安嗎?”
皇上簡直要瘋,他刻意掩蓋了二十年的事,爲什麽慕容瑾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他的過去有多荒唐,他曾犯下多大的錯!
他雙目赤紅的瞪向慕容瑾,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心裏腐爛的角落被人生生挖出來,除了刻骨的恨意,還有釋懷不了的暴躁。
沒有人能在他面前這樣撕開他血淋淋的醜陋,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兒子,也不行。
“慕容瑾,你想造反是不是!”
“造反?臣可沒這麽大能耐,對您來說舍不得放手的皇權,在我這兒不過是沒用的累贅而已,您把它當個寶不代表所有人就跟你一樣,爲了這個肮髒的位置用盡手段,手染鮮血,連枕邊人都不放過!”
“你,你想氣死我!”
“臣哪有那個能耐啊,這麽多年,我母親躺在冰冷的地底不見天日,你呢?日子多好啊,萬人之上,後宮三千,左擁右抱,兒女成全,你這樣的人,怎會對母親的枉死心存愧疚?”
“你還說,我是你父皇!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噓,您可得小聲些,若是讓人知道您還有我這麽個種,您後宮的那些個,可就不得安生了,而且臣也絕沒有那個意思,禍害遺千年,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你……你!”
瘋了,慕容瑾一定是瘋了,敢這麽嘲諷皇上,把皇上的顔面置于何地,将他的威嚴置于何地!
可他以爲這樣,就夠了嗎?
遠遠不夠,他隐忍了這麽多年,憋屈了這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無所顧忌豁出去的一天,慕容瑾怎能不把心裏那股怨氣全都吐出來。
“怎麽,惱羞成怒,想要将我問斬不是不是?要這麽做的話,你可得盡快,不然臣将胧月娶進門,您再來阻撓可就來不及了,最好将我和她都一同殺了,我們也好盡早到地底下與母親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