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流言無處不在。
人潮聚集的觀戰台上,衆位貴女夫人們都在熱火朝天的讨論一件事,她們不去關心自己夫婿的戰績,不去關心父親兄弟的前程,也不去關心兒子女婿揚名立萬,反而對别人的是非評頭論足,說得起勁。
“我聽說,七月出生的女子命最不好了,那裴姑娘一看就是個命中帶煞的,好端端參加個狩獵會,别人都沒事,就單單她被人擄走,也是可憐,這一回來,也不知她還能不能活得下去,年紀輕輕就出這樣的事,實在是令人扼腕啊!”
嘴上說着扼腕,可憐,但看此人說話的語氣,分明就幸災樂禍得不行。
世人慣愛關注流言蜚語,甚至将之扭曲,訛傳當成自己的樂趣,這種低趣味的事她們卻做得格外來勁,好像踩着别人就能提升自己的身份價值似的。
裴胧月輕蔑一笑,看向另一個立刻将話頭接過的夫人。
“我看她不是命不好,而是自己太招搖!仗着自己長着一張狐媚子的臉,就出來張揚跋扈,你們瞧見她上場之前的模樣沒?本事沒二兩,倒是噱頭十足,還敢穿紅衣,這下好了,就她愛出風頭,不擄她擄誰?”
“就是,今兒她會被人抓走,我看她也是自找的,要不是她自己張揚,誰會盯上她?你們沒看賽場上那些男子的眼珠子都黏到她身上了嗎?如今被人抓走,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至少那些老爺麽總不好意思再惦記個不潔的女人吧!”
好一個“不潔”的女人!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這些女人就将她釘在恥辱柱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給人安了個足以要命的罪名,難道她們不知人言可畏嗎?要是裴胧月是原主那種想不開的人,被這些人氣得丢了性命又算誰的?
都說言語殺人于無形,藍貴妃借由她失蹤的事想毀她清白,倒是好算計!
裴胧月都被氣笑了,眸光一轉,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突然出聲:“姐姐們說的是誰呀,是柳姐姐你的妹妹嗎?還是花姐姐你家的親戚?我怎麽沒聽說,最近京城有發生過這麽大事,看來還是我孤陋寡聞了,不知鍾姐姐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方才你們談論的什麽?”
“你家妹妹才這樣呢!”
對象換成自己家親戚,對方立刻不樂意了,裴胧月不禁輕聲冷笑,這些人是否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柳夫人下意識的應了一句,回首一看,見說話的人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正是她們口中“招搖活該”的裴胧月,當即便吓得人都結巴了,慌慌張張道:“你,你怎麽在這?”
“我不應該在這嗎?方才狩獵跑得有點遠,我打了些獵物就回院子休息了,這會兒才出來與姐姐們相見,倒是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麽事,這個時間,狩獵應該結束了吧,不知道我的排名是第幾?”
“不,不知……”
“哦,那姐姐們站在這兒,不去看排名,不去看自家相公,看什麽?”
衆位夫人們聽到裴胧月的問話頓時一臉尴尬,在别人背後說人家的壞話,結果被正主撞上,還被質問,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吧?
偏偏裴胧月還一臉無辜:“看什麽呢,這麽好看,我方才好像聽到你們在讨論誰被擄走了,還說什麽不潔,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心直口快的柳夫人剛想說話,鍾夫人趕緊拉住她,陪笑道:“裴姑娘聽錯了,我們正說個笑聞呢,傳聞不一定是真的,你一個小姑娘聽着這些做什麽。”
“傳聞不一定是真的,對嗎?”
裴胧月的目光幽幽看向她,看得鍾夫人心頭一跳,總覺得她已經洞悉了她們所有的龌龊,在她幹淨的目光裏,她們這種背後傷人的行徑瞧着更卑劣了。
但她隻能硬着頭皮道:“是,當然。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種道聽途說的事,就不去污裴姑娘的耳了。”
“說的有道理,流言止于智者,幾位姐姐看着就不像那種聽人教唆的人,得了,既然姐姐們不知道比賽結果,那我一會兒自己去令官那邊看看。”
“趕緊去吧,祝你得個好名次。”
說話的正是方才說他“本事沒二兩,倒是噱頭十足”的花夫人,催促她趕緊離開,就像與她多說是自己掉分似的。
裴胧月故意做出即将離開的樣子,在這幾人還想湊一處八卦的時候又突然折回,興緻滿滿道:“你們方才所說的不潔之人究竟是誰,還沒說清楚呢,誰能跟我解釋一下她究竟是哪家親戚,是誰家女兒?”
正想接着讨論的她們被裴胧月這麽一吓,差點當場奔潰。
柳氏隻好道:“不關姑娘的事,姑娘還是趕緊去看結果吧。”
“那就好,方才聽夫人說起來還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還以爲自己不過是提前回了院子睡個覺而已,就被莫名其妙被謠傳成被擄劫了呢,這種事關名聲的大事可不能以訛傳訛,萬一是你們自家姐妹被這樣訛傳,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豈不哭都沒地方哭去。”
什麽,裴胧月隻是提前回院子睡了一覺而已?
夫人們面面相觑,驚疑不定的發現自己似乎聽漏了什麽,再見裴胧月衣裳整齊步履從容,連根頭發絲都沒亂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有被誰擄走過似的。
難道她們熱火朝天讨論的事,其實是個烏龍?
還是說,這是有人故意引導的?
這些夫人也不是傻子,通過裴胧月一而再再而三的刷存在感,立刻就明白自己或許是被人利用了,不然何至于裴胧月好端端的,卻被人傳成這樣。
看來是有人想用她們的嘴做殺人的刀呢,好一句謠言止于智者,還好裴胧月出現了,謠言不攻自破,不然風向被人一直帶着走,等到最後不可收拾,她們可就得平白當了那隻出頭鳥了!
明白過來的夫人們自是氣憤,竟然有人如此戲弄她們,還這般抹黑一個女子的名聲,實在可惡!
裴胧月見她們臉色微變,又淡淡說:“對了,我還要去向皇後娘娘請安,聽說她以爲我不見了,正四下派人去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