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聽藍氏說下去,指不定“子不教,父子過”這種指責都要說出來了,裴天城可不想受這窩囊氣。
養子不仁,的确是他做做父親的不稱職,何況自己也疼了裴仲祈這麽多年,真要裴天城絕情下來完全不管他是不可能的,就當成全這麽多年的父子之情,他要爲裴仲祈謀前程,隻得厚着臉皮去求一求另一個女兒。
藍氏就知道,自己抓着裴天城的軟肋,他遲早會妥協的。
如今見裴天城終于被自己說動,她立刻高興起來,雖然裴天城并不大好看的臉色讓她隐隐有些擔憂,但兒女就是她的全部,爲了兒女的前程,她豁出點臉面算什麽?
“多謝老爺成全!”
裴天城擺擺手,瞧見藍氏面上的得意以及胸有成竹的那種興奮,突然覺得厭惡。
細細算起來,好像每次藍氏對自己有所要求,不論過程是哭訴還是胡攪蠻纏,哪怕最後撒潑打滾反過來道德綁架他,最後都能達成目的。
反觀柳氏,她就從來不會像藍氏這樣在他面前索求什麽,即便他們母女兩都已經窮到揭不開鍋了,,即使從前一直被藍氏打壓,她也隻會自己想辦法,身爲母親,她的确軟弱,但身爲大夫人,她将自己的嫁妝都貢獻出來,爲這個家也是沒得說了。
什麽娘親就有什麽女兒,裴鳳舞和裴仲祈已經習慣了藍氏爲他們求到一切,所以她們有什麽要求就去藍氏面前哭一哭,藍氏最受不得兒女委屈,勢必到自己這兒求個滿足,通常一哭二鬧,自己也就妥協了。
可這要是裴胧月,她又會如何?
裴天城難得良心發現的感受到,裴胧月和柳氏好像從未在他面前示弱過,更沒有得到過他的一點偏愛,是她們母女不需要自己爲她們出頭嗎?還是她們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站在她們對立面?
裴天城不知道,一股強烈的壓抑和愧疚籠罩心頭,讓他煩躁,讓他總覺得自己以往好像做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裴天城疲憊的擺擺手,他并不喜歡這種情緒,更不喜歡這個時候,在她面前一副“老爺還不得老老實實聽我的。”這種滿滿的自得。
“老爺……”
藍氏這才發覺裴天城的情緒是真的很不對,剛想上前,就被裴天城眼中的冷意喝退,那雙威嚴的眼裏,此刻滿是失望,厭惡,甚至還有絲絲鄙夷。
他竟然會用這種眼神看待自己?
藍氏已經很久沒有和裴天城溫存了,如今見他驟冷的态度不覺有些心慌,如今他對自己如此冷淡,是真的厭惡了自己嗎?
“老爺,妾身在院子裏做了您最喜歡的桂花魚,不如晚些時候……”
“本侯今日不大想吃,你先退下吧,祈兒的事,本侯自會爲他周旋,畢竟他也是我的兒子,本侯也希望他能有個錦繡前程,過往種種如何,本侯就不跟他計較了,他若從今往後改邪歸正,本侯依舊當他是本侯的好兒子,如果他膽敢再胡亂犯錯!”
裴天城目光攸然一冷:“就算他是本侯唯一的兒子,本侯也照樣可以換了他這繼承人!”
藍氏眉心一跳,裴天城發這麽大火,可見當真的惱了裴仲祈了,她也沒想到裴仲祈口中在學院頗得器重會是騙她們的。
聞言,藍氏戰戰兢兢道:“是,妾身一定好好管教他,絕不讓他再犯一點錯誤。”
“嗯。”
隻有冷淡的一個“嗯”便再無其他,裴天城甚至連個眼神都沒再給藍氏,自顧坐在那兒拿起一本書讀着,根本不在意藍氏是個什麽臉色。
藍氏心裏隻覺得悲哀,什麽時候起,那個柔情蜜意,一心聽自己話的裴天城,已經變成她完全不認識的模樣了?
但她是個知趣的人,不會在裴天城煩躁的時候湊上去自尋煩惱,于是隻能安靜的退下。
大概誰也沒想到,裴天城會在今日突然良心發現,終于察覺自己對裴胧月母女的虧欠吧,雖然最後,他依舊朝裴胧月開了口。
裴天城在書房坐了一會兒之後,就起身往裴胧月的院子而去。
柳氏聽說裴胧月要随行狩獵,心中擔憂,一整日都在裴胧月的院子裏裴她說話。
“狩獵要去幾天啊?是不是不能回府來住呀?要準備的東西準備齊了沒有,眼下天氣逐漸轉涼,晚上都有些冷意了,披風可得帶上,還有,林子裏少不得蛇蟲鼠蟻,防蚊蟲的藥得多帶一些。”
聽着柳氏的碎碎念,裴胧月不覺輕笑:“娘,這話您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您說的這些女兒都帶着呢,女兒已經行過笄禮,不是小孩子了,您就放心吧。”
“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娘怎麽能放心呢,聽說狩獵會上多數都是男子,你一個女子出門行事也太不方便了,那林子裏又多猛獸,萬一受個傷什麽,如何是好,要不,要不,你就别去了?”
臆想出這麽多危險就算了,最後竟然讓裴胧月爲了規避這些危險幹脆别去,柳氏也太杞人憂天了。
裴胧月哭笑不得:“這份機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娘竟然讓我别去,您也太小心了,放心吧,就憑女兒如今的本事,還沒有什麽能難得倒我的,再說,這不還有皇後娘娘和小郡王在嗎?他們總不至于看着我出事而不管吧。”
“那也是,我看那小郡王雖然對着别人都很冷肅,對你還是頂好的,聽說他還幫了你不少的忙,回頭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是。”
不自覺間,已經把慕容算在可以保護自己的行列了,裴胧月反應過來後一愣,随後心頭又漾起一絲不可言說的甜蜜來。
母女兩的絮叨,在門外的裴天城聽得一清二楚,比起以往他在藍氏那邊感受的“其樂融融”他總覺得,她們母女這樣的相處才是真正的煙火氣,而不是藍氏母子他們刻意的恭維和讨好,能給得了的滿足。
“咳。”裴天城輕咳了聲,跨門而入。
雖然他也不想打擾這份靜谧的幸福,但他是帶着任務來的,不得不對裴胧月說明一切,而且,他也有一點點私心,想參與到這份幸福裏。
哪知母女兩看到他,面上的笑容立刻一垮,柳氏甚至冷淡的說:“你怎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