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隻是這樣太膈應人了一些,将一個壞事的奴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敬着,對于裴天城這樣好面子的人來說,豈不是放個人在他面前時時提醒自己的錯誤,以及對不起長公主府的事實?
裴胧月就是要膈應裴天城,見他滿臉不情願的模樣,又笑着補了句:“當然了,爹若想處置了他,旁人也無可厚非,隻是那樣的話,長公主殿下會怎麽想,就不好說了。”
爲了大計,何必拘泥于區區小節,頂多封個管事将他打發遠遠的就是了。
裴天城隻能忍着膈應說:“既如此,把人放在本侯院子裏吧,讓他去管理藏書閣,也算将功補過。”
“爹英明。”
裴天城點點頭:“你與葉世子關系交好,如何修繕咱們侯府與長公主府之間的嫌隙,需要你從中多多周旋才是,隻要能讓長公主對咱們威遠侯府放下芥蒂,到時候爲父一定獎勵你。”
“爲侯府的前程做努力,是女兒身爲侯府大小姐應盡的職責,女兒一定盡力,倒是這麽多年,因爲女兒的不懂事,讓爹爹獨自一人将侯府扛在肩上,委實辛苦,女兒深感慚愧。”
對于這個女兒突然到來的理解,裴天城莫名一怔,接着心頭便湧上萬般滋味。
他明明那般忽視她,從前對她根本算不上好,沒想到最後卻是她站出來求情,以一己之力救了整個威遠侯府,而被他予以重望的裴鳳舞,卻一次次讓他失望,難堪。
甚至方才,裴鳳舞還當着所有人的面,利用他對她的寵愛戲弄他,直接把他這個父親當傻子。
裴鳳舞的行徑無疑是讓人心寒的,加上今日她所犯之錯,更是讓人對她惱到了極點,這會兒,隻怕她還在心裏不停抱怨今日之事所受到的委屈吧?
不知何時,裴胧月似乎已經和裴鳳舞長成了格局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今日裴胧月的表現,以及長公主對她的态度,都讓裴天城不得不重新開始審視自己對裴胧月的态度,裴鳳舞那兒已經讓他失望透頂,裴胧月,會不會成爲他新的希望?
想到今日進宮之時,二皇子對他的示好,裴天城難得的對這個一向忽視的女兒露出一絲真誠的笑意,慈愛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吧,瞧你這身子骨單薄的,一會兒爹讓人送些禮品過來,給你好好補補。”
裴天城會主動關心她?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裴胧月卻從善如流道:“謝謝爹,今日侯府能順利解決危機,全憑爹的睿智,爹也好好休息,胧月恭送。”
不輕不重的關心,最讓人感到熨帖,裴天城對裴胧月的滿意又多了幾分。
裴天城走後,果然讓人送了一大推補品過來,院裏的幾個丫鬟瞧着連連驚奇,明月笑道:“這下好了,侯爺終于開始重視姑娘,姑娘的好日子來了。”
“好日子向來是自己給的,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我們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裴胧月意味深長一笑,裴天城能主動與她示好,這是好事,但别妄圖這點好就能修複他們之間的關系,她可沒忘了自己在京兆府大牢時,裴天城的做派。
這種打個巴掌又給顆甜棗的行爲,裴胧月一向不屑一顧,如今與裴天城與她交好,不過是想利用她和長公主府修複關系罷了,就他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怎麽可能關心她!
不過,她也同樣需要利用裴天城的這點慈父之心,來盡早攻克身在侯府的難題。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幾個月了,她在侯府的地位雖然有所進展,但卻一點進步也沒有,主要原因還是在裴天城對裴鳳舞的态度上。
隻有一步步瓦解裴天城對裴鳳舞的信賴,讓他們父女關系徹底破裂,她才能盡早掌控主動權。
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慢慢的在裴天城面前展現她的才能,建立自己的影響力,将裴鳳舞徹底邊緣化,奪回身爲自己身爲嫡女的主、權,才能成爲威遠侯府裏最不可撼動的那一位,誰也沒有資格動她。
今日的這番反擊,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接下來的幾日,侯府裏都非常安甯。
裴天城說到做到,隔天便帶了一大堆禮物,還有裴鳳舞和裴胧月去舞陽長公主府賠罪去了,帶上裴鳳舞是爲了賠罪,裴胧月則是爲了修複關系。
姐妹兩雖然不對付,但在這時候倒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許是藍氏的耳提面命非常有效,裴鳳舞表現的異常的誠心和乖巧,加上裴胧月在一旁周旋,又主動細心的給舞陽長公主診了一趟身體,開了幾張補方,逗得長公主開懷連連,這事也就過去了。
從長公主府回來,裴天城還在心疼送禮花掉的侯府幾年收入,對裴鳳舞自然也沒好臉色,裴胧月對此并不在意。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沉浸在研究千杯醉的解藥裏,對府裏的事卻是疏忽了。
而這一疏忽,差點讓人鑽了空子。
這事也不能全怪她,受了這麽深刻一個教訓,她以爲裴鳳舞和藍氏應該不敢再冒出來找她的麻煩了才是,加上裴天城如今一直忙着讨好柳氏,根本沒空去管那兩母女,這兩人也安分了一段時間。
可很快,她們就坐不住了。
事情的契機,是因爲在書院求學的裴仲祈,回來了。
沒錯,就是裴天城與藍氏的兒子,威遠侯府唯一的男丁裴仲祈,他原來一直在國子監裏讀書,裴天城好不容易将他送進去,他倒也刻苦,平日極少回府。
這次回來,是因爲皇上即将舉行狩獵大典,國子監的部分學子也會出席參加,裴仲祈恰巧在列,于是恩師特意允了他幾天假期,讓他好好籌備,争取在狩獵之時大放異彩。
哪知他才回府,府裏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做主的不再是他的親娘藍夫人就算了,連親姐姐也被關在祠堂受罰。
而本該像下人一樣,過着貧寒交加日子的裴胧月,卻搖身一變成了府裏的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