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這一點,裴胧月也大概能推算出先皇的執念是什麽了,那就是他臨死前,一直重複的,對龍家軍,對龍千羽的愧疚,他對這件事從來就沒放下過。
所以在自知命不久矣的時候,爲了一切不被藍若盈操縱,最終他還是擅作主張的将所有東西留給慕容瑾,因爲他才是自己與最愛女人所出的孩子。
父母之愛,爲之計深遠,如果先皇沒有突然被藍若盈害死,慕容瑾在他的一力支持下,得到大乾江山應該是闆上釘釘的吧?
可惜啊,财帛權勢動人心,隻怕連先皇自己也沒想到,他寵愛了這麽多年的藍貴妃,會因爲舍不得即将到手的一切,而把他送上絕路,更想不到他自以爲完美的安排居然臨時出了那麽多岔子,差點害死慕容瑾。
世事變遷,恩怨情仇,原來内裏竟然是這樣。
裴胧月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明明名義上的夫妻,能背着另一半跟别人生孩子,明明表面恩愛的君妃,内裏居然貌合神離,明明一個爹生的女兒,待遇卻天壤之别,人性,果然是個捉摸不透的東西呢。
難得有此閑情坐下來聊起這些,裴胧月當然想了解更多。
“你還沒說你們的合作内容呢,你父王既然把他逼到大乾來,藍道遠父女不應該記恨樓蘭才對嗎?怎麽還會替你們策劃刺殺先皇?”
烏多穆道:“這就要提到藍氏祖上的另一個秘密了,傳聞在我們先祖奪的樓蘭政權之前,前朝掌握樓蘭的正是藍氏。既然藍道遠的祖先是前朝、國王,他當然不願放棄複辟的想法。”
“藍道遠那樣的人,你也知道,既然他有想法,肯定會不擇手段的付諸行動,他在大乾經營了這麽久,最終的願望想必還是讓自己當皇帝的,不過因爲身份不允,又因爲寵愛女兒,他便心甘情願将這皇位交給外甥罷了。”
“不然你以爲,姜湛炎的皇位這麽好坐嗎?”
那倒是,姜湛炎的能力再強,沒有一個處處爲他經營的外祖,和八面玲珑替他打點的藍若盈,這個皇位還真不一定輪到他頭上。
藍道遠想讓外甥坐上皇位,就必須把先皇弄下來,正好樓蘭這邊派烏多穆潛藏大乾多年,樓蘭那邊也想盡早搞垮大乾,兩人一拍即合,便一起策劃了當時的狩獵場爆炸事件。
可惜因爲裴胧月洞察先機,将那些藥人身上的毒解了一半,她們這個醞釀多時的任務,直接以失敗告終。
不僅如此,藥人之事被發現後,慕容瑾帶兵大肆徹查,樓蘭還爲此折損了一大批潛藏的力量,實在得不償失。
現在想起這些,烏多穆還在苦笑:“你們兩不止是大乾的救星,也是我與藍若盈父女的克星,當初若非你們那般警覺,也許那一戰我們就成功了,如果成功,還用得着如今這般辛苦?”
辛苦是辛苦些,裴胧月卻不這麽認爲:“如果當時炸死皇帝,你們樓蘭一樣讨不着半點好處,藍道遠可以壁虎斷尾,直接舍棄烽火教,将先皇之死推到樓蘭頭上,再光明正大帶兵讨伐樓蘭,他的仇也就報了。”
“什,什麽……”
烏多穆一驚,他從未想過這一點。
裴胧月搖搖頭,道:“還不明白嗎?在你們以爲利用藍道遠能弄死大乾皇帝的時候,他也同樣利用了你們,不然你以爲,憑藍若盈父女的精明,憑什麽跟你們合作?”
烏多穆吓出一身冷汗:“所以,我,我差點給樓蘭帶來了一場滅頂之災?”
裴胧月同情的點點頭:“所以你還得感謝我,破壞了你們這場愚蠢的計劃,不然,以你們樓蘭的國力,姜湛炎若順利繼位,你們根本不是大乾的對手。”
烏多穆越想越是這麽回事,自己完全被藍道遠給騙了,他怎麽這麽傻,明知藍道遠對樓蘭有怨,還從未放棄過複國的念頭,他居然去相信他會與自己合作?
什麽叫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烏多穆算是見識到了,并且這個主角還是自己,簡直一個滑稽可笑。
裴胧月看他苦笑連連,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所以啊,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多想想人家憑什麽對你好,給你提供幫助,你會明白很多事情,他們能給你的身份在于你有什麽價值,你應該慶幸藍道遠還願在你身上下功夫才是。”
這安慰的話,聽着怎麽這麽刺耳?
烏多穆倒是并未生氣,反而讪讪道:“是我太沖動了,比不得姑娘惠質蘭心,今日受教了。”
裴胧月拱拱手:“不敢當不敢當,隻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話雖如此,但烏多穆卻從這件事中學到很多,他暗下決心,這次一定當個深刻的教訓,激勵他日後行事穩妥一點,多想想前因後果。
裴胧月想到自己關心的那個問題,繼續問道:“對了,姜晚是你們樓蘭的公主吧,她爲何和藍若盈不和,難道她們之間有仇?”
“你怎麽知道?”
那次裴胧月不過在樓蘭待幾日而已,人都沒見過幾個,居然還知道他們宮中之人的名字和恩怨?
裴胧月嗤了聲:“我和她可是老熟人了,我們這次淪落至此,還多虧了她的‘幫助’呢。”
裴胧月簡略的将姜晚和她們之間的恩怨提了提,概括在烏多穆能聽懂的程度,讓烏多穆了解如今外頭的局勢的同時,也對自己這個妹妹有個新的認知。
果然,他聽完這些之後十分痛心。
“晚兒和藍若盈不合,那是肯定的,晚兒的母親正是藍若盈生母的下一任王後,前王後做出那種事,大家都看不起她,加上後來的王後在做宮妃時,沒少受前王後磋磨,兩人當然不合了。”
隻是沒想到,姜晚竟然也找到大乾去,還将目标對準慕容瑾,她的眼光是不錯,可這做的事……也太讓人震驚了,這還是他印象中那個乖巧懂事,天真可愛的妹妹嗎?
烏多穆很想說,不是裴胧月搞錯了,姜晚絕不是她口中這個心機深沉,表裏不一的人。可他也知道裴胧月沒必要跟他撒謊,是他将她們從沙漠中撿回來的,她們當時是什麽狀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是姜晚做過之事的鐵證,他知道的,他心目中的那個小女孩已經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