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楚呓語出聲,娥眉緊蹙,不安的扭動,身上的衾被些許滑落,露出她潔白的衣衫,皓雪的脖頸。
玉白的手指僵在半空,雪白的發絲劃過指尖,清池般的眼,睫翼掃過,淡色的唇角輕揚,清冷的面容才有了一絲煙火之氣。
“阿月。”微涼的指尖觸及她細膩的肌膚,移及粉色的唇角時,他淺淺的停住,思緒回到那年她跺腳決心滿滿的說道。
“我一定會親到你的。”
她不知道的是,當她仰着頭,小嘴微張,眉梢眼角滿是情意,一臉期待的模樣。他險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手腕的那抹殷紅正以燎原之勢擴張,心脈的跳動愈發急促。清冷的眸子,猩紅的光芒,唇瓣輕顫,握在肩頭的手,情動的滑移,他的小丫頭終于長大了。
猩紅的光漸漸暗下,美好的唇瓣終是淺淺的印在她粉潤的面頰,霍然走開。清冷的背影對着她,不讓她看到面龐的異樣。
“師傅,你耍賴!”
丫頭,情蠱再烈,也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他以爲自己天生涼薄,曾許諾今生不再執起畫筆,隻因世上再無一人能讓他在意。可當遇到她的時候,小小的她擡起一雙臂膀,髒兮兮的模樣,一雙大眼卻是清澈動人。
“要哥哥,哥哥抱。”
她使勁地往自己身上蹭,誓要将身上的泥塵沾上自己月白的衣衫才罷休似的。隻因爲他說了句,“我可不會像這樣,髒兮兮的。”
他像是讀懂了她,我髒怎麽了,就要賴着你。
小丫頭,還學會記仇了。
沒辦法,隻好向姐姐求助。這才知道小丫頭是威名遠揚的“戰神”将軍的女兒。嶽璟的名聲,四國聞名,是百姓敬重的英雄。江湖朝堂,人人都會給他薄面。他怎麽也想不到這丫頭會是他的女兒。
可想到小丫頭自小活潑調皮的模樣,倒不失将門之風。當她穿着藍色套紅色的襖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張小臉,嬌俏動人。紅色的發帶纏着兩個小辮子,厚重的劉海遮住她飽滿的額頭,一雙澄澈的大眼格外閃亮。
正辭行的時候,小丫頭突然抱住自己的腿,嚷着說:“哥哥,你好帥啊!你收我當徒弟吧!”
很明顯,震驚的不隻他一人。嶽夫人連忙将她抱起,秀眉緊蹙。“月兒,别胡鬧。娘親教你女紅好不好。”
“不要,我要學功夫。”小丫頭搖着頭,一臉不願意的說道。小嘴嘟得老高,小手拉着娘妻的手臂一直搖,盡是撒嬌的意味。
嶽夫人還是堅定的搖頭,他看到小丫頭明媚的眼睛裏就快滴出淚水,心頭一顫。偏這時,姐清亮的眼示意。他這才收下跳動的心房,轉身,他無法掩飾湧上心頭的不舍,腳下的動作都變得不自然。
“哥哥,哥哥。”一聽到這嬌柔的聲音,他再冰涼的心都忍不住融化了。
她踩着小腳蹦蹦跳跳的向自己跑來,他這時也彎下腰,将她小小的身子抱住。濕潤的一口印上面頰,他有些困窘的望着這紅潤的唇瓣,眼眸慌忙斂下。
“師傅,以後你就是我的師傅了。”她天真可愛的說着,眼睛彎成了月牙,兩頰的梨渦比那滿樹梨花都還要爛漫。
不知道小丫頭說了什麽,讓她的父親和母親同意她跟自己走。
但是沒有哪一刻,他會這麽高興,就像是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般。
“阿月。”她說,爹爹和娘親叫我月兒,師傅就叫我阿月吧!
他疑問,你的名字裏沒有‘月’字。
她小手提着裙子,嘴角彎起燦爛的模樣,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蹲下。然後溫暖的腦袋靠近他的頸邊,咯咯的笑意溢出,柔軟的唇劃過耳畔。
她說,我有一個小名,隻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
天月。天上的月亮嗎?皎潔如霜,星輝滿地。
師傅,阿月的生辰願望就是你親我一下。
她指着自己粉潤的唇瓣,小臉湊得極近,柔滑的青絲鋪在手背,碧色的裙衫勾出她袅娜的身姿,厚重的劉海撩開,露出她飽滿的額頭,漆亮的眼比明珠璀璨。
他的丫頭,長大了。
不再是那個每次沐浴都要他照料的孩子,不再是夜裏怕涼要他抱着的孩子,更不是那個傻傻的說着要陪在他身邊一輩子的丫頭。
她始終要嫁人的,而他終究是孤零。
望着手臂的殷紅漸漸擴張,五髒六腑被蠱蟲啃咬撕裂,眉心的紅點若隐若現,湧上喉間的血腥,他别開眼,捂着胸口,嘴角血絲溢出。
阿月。他微涼的手指觸上她細膩的面頰,輕輕的摩挲,含着血腥的吻淺淺的印上嘴角,又快速的離開。
你好好練功。
語氣冷淡,清然撤離。一口熱血噴出,染紅了他的衣衫。他大掌抹了一把下巴,鮮紅的顔色模糊了他的手心。很少有人如他,随意的一個動作,都是那麽優雅動人。與生俱來的清冷、孤傲、淡漠。
那也是她鬧别扭最深的一次。她習慣了他的照料,他很難想象她離開自己的日子。果不其然,每次看到她吃着燒焦的魚,他看着自己手中金黃的雞肉,她最愛的。濃烈的香味傳入她的鼻間,他以爲她會放下驕傲,高興的跑來。
他究竟是不忍的。看着她跑遠,他丢下一切,将她擁入懷中。
阿月,是師傅錯了,原諒師傅好不好。
雙臂環在腰間,感觸就是丫頭爲什麽還是這麽瘦?他細心呵護的人兒,含在嘴裏怕化了,擁在懷中怕碎了。恨不得将所有的愛戀都融入她的骨血。
滾燙的淚水濕了他的衣衫,纖細的手臂緊緊地環住他的勁腰。她說,師傅,阿月有錯,不該不理師傅。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他聽得真切,可他隻是安靜的覆着她的後背,感受着柔順的青絲在掌心的溫度,聞着小人兒的芬芳,聽着她哭泣的聲音,他無法熱情的回應,隻有抱緊她,讓她知道自己的懷抱是溫暖的。他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厭惡自己身體的蠱毒。
十年的時間,他早已忘了尋找情蠱的解藥。終日與她爲伴,教她習武,照料起居,一種習慣的養成。直到她要離去的那刻,耳邊似乎還回蕩着“師傅,我要一輩子陪在你的身邊”的稚嫩話語。
傻丫頭。每次她說這話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性的摸上她的面頰,她每次都是腼腆的笑着。你知道一輩子是多久嗎?望着她清麗的背影,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她一步一步走着,他就一眼一眼望着,冰涼的雨絲,滴在眼珠。明明是豔陽天,爲何還有雨霧呢?
他終是沒有喚住她。時間停在她及笄那年,一襲紅衣的場景,他也是着紅衫,襯得雪白的發絲,透明的肌膚更加美麗,豔麗的色澤仿佛是世間最美的畫面。
梨花樹下,他放肆的喝着酒,任冷冽的清香滑過唇瓣、下巴、脖頸,蕩漾的色彩浸上他豔紅的衣衫。他迷離的眼,望着樹下翩翩起舞的身影,一勾手,一擡眉,柔軟的身姿,飄飛的裙角,一切都是那麽缱绻難分。
比翼劍法,哪能沒有他呢!可他實在太放縱了,身子酸軟無力,連睜眼都出奇的困難。朦胧中,他聞到淡雅的馨香,獨屬于她的味道。
她靠在他的身上,豔紅的衣角相纏,雪白與黑色的交織,他不禁想,這算是結發嗎?那兩個字,他隻是默默念着。
微張的唇瓣,似要說什麽,眼眸迷蒙,隻覺帶着酒香的柔軟悄然貼上,芬芳醉人。僅僅是那麽一瞬,她柔軟的身子便倒在了他的懷中。
梨花灑落,鋪了一地。竹影婆娑,潺潺流水,風起呢喃。
翌日醒來,哪還有她的身影。他揉着困乏的額際,不染煙火的臉赫然一抹绯紅,險些燙了他的心扉。
“師傅。”嬌俏的一聲呼喊,終究是師傅嗎?那耳邊是誰在訴說。
我不要在喊你師傅,喚沐昊,沐昊。
不過是南柯一夢。
他不知的是,她喊“師傅”的時候,眉眼悄然斂下,雙手食指打着轉兒,臉頰的羞紅,還有梨渦出不自然的笑意。終是他背對着她,清冷的聽着,沒有回頭。
“師傅,師傅。”靈楚不安的扭動,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白皙的肌膚上,一道鮮紅的印迹霍然闖入他的眼簾。
生怕驚動她,輕輕的執起她的手掌,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手背,透着柔和的月色,才朦朦胧胧看見他月白的身影。這個聞名天下,武林敬仰的天下第一公子,雪無雙。世人哪知他又是曲函名不見經傳的平南侯,承炫沐昊。
十七歲,他已負盛名。
承炫沐昊執起靈楚的手,輕柔的吹在她的手臂,明明已經是淡淡的粉紅之色,他還是不放心,心口一顫。她說,師傅,受傷了,就吐口水在傷口上,然後呢,再吹一吹就好了。說完,便吐在了她自己的嫩白手背上。那一刻,他是生氣的,這該有多髒啊!
他隻當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以後教她就好了。于是,第一次“忍痛”的給她包紮好傷口。或許是小孩子的天性,她剛包好就跑了出去。
小丫頭,都這麽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濕熱的字眼吐在她的手背,她似有感應的呢喃。“師傅,師傅,對不起,對不起。”朦胧中的低喚,他微涼的身子輕輕俯低,雪白的發絲落在面頰,唇角若有若無的弧度。
“秦知賢,秦知賢。”